一直閉目假寐的陸大老爺陸繹猛地睜開眼睛:“吳節小兒你還真夠狂妄的,你座師包應霞雖然也有些清名,卻不過是一個品閒官。八戒文學。不日就要外放,即便他朝,也護不了你。今日我陸繹拼了那許多麻煩,也要將你留下
吳節剛纔這一通激奮之言已經將他給激怒了,畢竟是執掌錦衣衛南衙的特務頭,目光之帶着一股子殺氣。
此言一出,空氣頓時凝滯下來。
代時升一聽,心大驚。他平日間教書的時候,對所有的學生都是一視同仁,遇到作業作得不好,或者學生犯錯的時候,該罰的時候,一樣不留半點情面。
但心其實對吳節卻是高看一眼的。
吳節這人怎麼說呢,平日裡看起來也不顯眼,可章卻作得氣韻生動。難得的時候精通實務,尤其是寫起策和公來,有理有據有妥帖的解決方法,若是將來入仕爲官,必是一難得的能臣幹吏。
整個學堂裡,若說起考試,陸軒按理要排第一位,可卻心高氣傲,將來即便作官也是不不通事務的迂夫子。
倒是這個吳節,如果真能舉甚至進士,未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可惜,他八股上雖然有些才能,但科場上的偶然因素實太多,不,卻很難說。
如今他居然得了解元,讓代時升意外的同時也暗暗得意,學生是老師的門面,吳節這個頭名案讓他京城名聲大躁。
如今,看陸繹的意思竟然要將吳節留下,送去南衙問罪。
代先生頓時急了,一拍桌子,怒喝:“吳節你說什麼混帳話,三小姐清清白白,你如此毀人名節,傳出去,我陸家顏面何存?老太爺病體沉重,聽到這子虛烏有之事,若被氣出個三長兩短來,你就算是有一條命也不夠添的。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我平日裡怎麼教導你的。君子行事當光明正大,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可胡亂承認。若是學堂裡,一頓扳子是少不了的
代時升這句話說的很有技巧,一是提醒吳節冷靜,不要胡亂承認自己和陸三小姐有私情,否則今天只怕就要糟糕了;二是提醒陸家兩位老爺,三小姐的名節要緊,陸家的名聲要緊,半了吳節不要緊,陸家只怕就要成爲京城達官貴人們口的笑柄了。再說,陸老太爺病成這樣,你們若想早點讓他死,就可勁的折騰……折騰得熱鬧了,陸家的擎天柱一倒,你們也要跟着完蛋。
代先生說完,又吞了一口氣,指着吳節:“還不快滾,看着你就生氣,別這個添堵塞
吳節也知道自己剛纔一時氣極說錯了話,心下也是後悔。
見代先生替自己打圓場,心也是感激。
可表面上,他還是裝出氣憤的樣子,猛地站起身來,大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笑:“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你們陸家的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是我癩蛤蟆想吃天蛾肉,算我倒黴!”
至此,吳節算是徹底同陸家決裂了。
這個陸家,吳節也就對代先生心懷感激,同陸胖子情同兄弟,至於其他人……哼哼……
陸家兩個老爺知道代先生是父親的席智囊,他說出的話陸家比他兩人還管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代先生的話就是陸炳的話。
經他這一提醒,也都是喪氣,再不想拿吳節怎麼樣。
二人都氣得渾身亂顫,不住口大喝:“狂生,狂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而已,等了進士狂不遲!”
看着吳節的背影,代先生也是心難過。這可是他看重的弟子,如果依靠陸家的大力提攜,不出二十年,必將成爲陸家的一大臂助。等君登基,又有前一陣子陸家和裕王府的舊情,二老爺將來未必不能大用。到時候,又吳節之如陸家,正如胡宗憲之如嚴嵩。
可現說什麼都晚了。
吳節陸家受了這口氣,頓時激他心的那一口氣。回家之後,也不接受同期舉人們的邀請,所有的會和邀請一概推了,終日屋看書寫字,準備來年的春闈。
來年進士科的考題他早已經到手了,也背得爛熟。不過,這個時代能夠進士的乃是壇一等一的精英,將來就算你了,若學養不夠,一開口就漏黃,免不得要引人笑話。況且,這個時代因爲沒有唐、宋兩朝,國學上的許多知識也變得面目全非,許多典故都變了,或者用不上。
現得抓緊一切時間好好惡補一下。
因爲,他除了明朝閉門讀書,偶爾穿越回現代社會的日子裡,也抓緊一切時間背誦有用的知識。
說起夢迴現代,吳節現時間變得越地不受控制起來。
先,穿越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而且,現代社會的一切也變得越來越不真實。比如上一次穿回去時,他參加了一次單位組織的籃球賽。球場上猛跑了四十分鐘,竟然沒有一點累的感覺。
就那場比賽,吳節搶藍板球的時候,不小心被人一腳踢小腿迎面骨上,被直接踢得倒地上。一條小腿腫得好象一個皮球。
送到醫院去,一拍片子,說是骨裂,要養兩個月。
說來也怪,受傷的時候,他竟然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從頭到尾就好象看一出電視劇。
這一點豈不正好說明,徹底穿越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也許再也穿不回去了。
實際上,吳節已經徹底習慣了明朝的生活,雖然沒有電腦電視電燈電話,可這一切都不是問題。關鍵是,這個世界,他有自己的目標,併爲此奮鬥,不像現代社會裡渾渾厄厄,混吃等死。
人活的就是一股子精神氣,真讓他選擇,吳節寧可永遠呆這個世界。
既然意識到徹底穿越的日子越來越近,吳節就趁這段時間沒有雜務纏身,好聲琢磨了一下自己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準備妥當。
兩個世界的物質不能相互交流交通,可知識並不受這種侷限。
說到底,吳節之所以能夠明朝混得風生水起,靠的是對歷史的先知先覺,和超強的記憶。能夠提前知道從縣試到殿試的所有考題,並事前背得滾瓜爛熟。
靠着這一點,吳節自認爲將來就算拿個狀元也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可了進士,進入官場不過是開始。他今年才十七歲,如果能夠活到八十歲,還有十多年。
人生就是一場考試,而這場考試你卻不能提前拿到題目和答案,需要憑真本事一道一道題地解答出來。
吳節,你的目標就是——滿分。
穿越者也是有自尊的,不求好,只求好。
“科舉上的東西已經準備妥當了,國學知識也逐漸積累,這一點古代也能補課。倒是現代管理學、經濟學和科學知識古代也沒處學去,這一點得抓緊時間現代社會充電
很快,吳節就給自己開出一個書單。
先《行政管理學》得找幾本,學的〈化學〉課本要背熟了,〈物理〉也不例外,還有〈數學〉。接着就是圖書館找幾本〈經濟學〉的入門書籍,凱恩斯、康采恩什麼的都要讀讀。
當然,這些都是理論知識,理論化爲實際還有很長的路子要走,一時也未必用得上。
真正能夠拿來就用,變能深刻改變這個時代的,還得靠基礎工業。
以前,吳節也沒少看過架空歷史書。
他先想到的就是穿越神器玻璃製造,然後是小水泥廠,小化工廠什麼的,這些東西依靠明朝的科技水平和生產力可以很容易地就被複製出來。
爲此,他還尋來許多土法上門的小作坊工業流程,一一都背熟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自己將來宦途不暢,也可以家鄉經商辦廠,混個富可敵國。
不過,因爲尋來的東西比較雜亂,剛開始時還找不準方向,不知道該如何入水。好他偶然的機會看到了幾本很有意思的羣穿架空小說,比如〈臨高〉、比如〈迷失一四二〉,都是同樣明朝背景。
裡面的自有一整套如何明朝建立起一整套完整的產業鏈的操作方法,不拿來用真是可惜了。
這段時間裡,吳節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u盤,不管是什麼資料,都胡亂地朝裡面塞,都變成強迫症了。
現代社會打籃球傷了腿,當時沒有任何感覺。可回到明朝之後,吳節就慘了,疼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也急得蛾子不住流淚。
好現代社會裡他已經看了醫生,倒不怕什麼,就是走路有些困難,需要柱着一個柺杖。
如果不出意外,要想痊癒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只不過因爲不良於行,他現不怎麼出門,也沒辦法去送陸胖子。
十來天以後,朝廷的任職書終於下來了,陸胖子坐了船南下揚州,去當他的鹽耗子。走的那天帶信過來說吳節因爲身體不好,就不用去送了。等來年春闈之後,若有時間,不妨去揚州尋他耍子。
死胖子現也是個從品的官,京城雖然不起眼,可到地方上卻大到天上去了,手頭有權有兵有錢,跟土皇帝一樣。
同時,包應霞的任命也下來了,外調去山東濟南府做知府。濟南乃是個大府,包大人年紀已經有些大,估計做完兩任就該退休榮養,他的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吳節也替他高興,又叫連老三送去了一份豐厚的程儀。
接下來,繼續讀書背資料。
又家裡呆了兩天,一個便裝小太監上門,說是黃錦派來的,請吳節去北頂娘娘廟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