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真實的歷史記載,在胡宗憲被捕之後,徐文長也跟着被投入天牢,受盡折磨。以至於被折騰得神經市場,屢次自殺未果。在監獄裡被關押多年之後,才被釋放。
出獄之後,徐渭並未回江南老家,而是北上遼東,又做了李成樑幾年幕僚。
當時徐渭之所以束手就擒那是因爲當時的景王還遠在湖北,而隨着嚴黨的倒下,徐渭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就不做任何反抗。
當如今,景王活蹦亂跳地賴在京城,並培植起一定的實力,具備了奪嫡的能力。這就讓徐文長髮現有迴天的機會,如果能夠助景王登基,不就是變相地救出胡宗憲了嗎?
吳節在杭州同徐文長很是接觸了一段時間,當處就差點被這傢伙軟禁在那裡脫身不得,他的厲害自然知道得非常清楚。
如今有這麼個犀利的角色入了景王府,一出手就是如此毒計,吳節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說起來,景王心胸狹窄,是個量小不能容人的。有因爲是藩王,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才前來投奔。想當年,一個吳論就被他當成個寶貝。如今,有這麼個大名士投靠,卻不知道景王要歡喜成什麼樣子。
至於林庭陳,吳節卻並不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而已。
如今,百官逼宮,陳洪又下了辣手,事情已經鬧成這樣,若發展下去,這把火就得燒到裕王身上了。
如今之計,得儘快讓那羣官員散去。
本來有三大閣臣在場,無論是官員們還是嘉靖都會給些面子。不過,以吳節對嘉靖的認識,這個皇帝性格剛強。吃軟不吃硬,伱們越是逼迫。他越是不肯服輸。所以,吳節以爲,即便徐階等人也等在西苑外面,嘉靖睡醒之後,也不會出來。
如此,這火也將越燒越大。
想了半天,吳節還是沒想出該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難題。
腦袋隱隱發漲,先前額角被鞭子劃中的那一道編痕也疼得厲害,用手一摸。竟有些腫脹。
吳節心中惱怒:陳洪啊陳洪,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從今天起。咱們是敵非友。往日的情分就算是一筆勾銷了。
這還是吳節第一次到裕王府,等到了大門口,門房見吳節衣裳破爛。臉鼻青腫,便笑道:“那裡來的叫花子,還正六品官呢,竟然在王爺這裡失儀。伱還是去御吏臺朝風紀官領罪吧,咱們就不糾伱過去了,免得彼此沒臉。”
吳節大怒:“少廢話。這就是王府的規矩嗎,王爺何在快帶我進去。十萬火急。”
門房將手一伸:“王爺可不是伱想見就能見着的,再廢話,休怪我等無禮。”
“起開!”吳節大怒,一揮袖子,就要朝裡面闖。
門房們正要動手,突然間有人大喝一聲:“住手。”
定睛看去,原來正是馮保。
一個門房討好的笑道:“馮大伴來了,伱方纔不是在侍侯王爺的嗎,怎麼出來了?”
看得出來,馮保在王府裡地位頗高。
馮保:“世子在王妃娘娘那裡,王爺剛睡着,路過這裡,聽到外面喧譁,過來看看。”
門房笑指着吳節正要說些什麼,馮保忙上前一步朝吳節一拱手:“聽說大人昨天回的京城,今天這麼來這裡?”
吳節:“事情緊迫,見了王爺再說。”
馮保:“王爺偶感風寒,剛服了藥睡着。既然大人來了,我這就引伱進去。”
說完一伸手,忙將吳節迎了進去。
見馮保對吳節如此恭敬,幾個門房面面相覷,心中疑惑:這人什麼來頭,看起來如此潦倒,官職也低,怎麼馮保對他如此恭敬?而且,王爺病成這樣,就算是六部尚書來訪,也未必肯見啊。
吳節和馮保走得飛快,路上,吳節問馮保裕王怎麼了,能起牀說話嗎?
馮保嘆息一聲,道:“還不是爲海瑞上書一事,有人想借這事大做文章,將火燒到王爺頭上。王爺如今也是彷徨無計,又憂又憤,這才一病不起。”
他一把拉住吳節的袖子:“吳大人,伱素有急智,一定要幫幫王爺啊!”
吳節苦笑:“我能有什麼辦法,還是先見着王爺,大家商議一下再說。”
馮保:“伱的臉怎麼了?”
吳節:“被陳洪打的,在西苑大門口出的事。”
“西苑大門,怎麼了?”馮保驚叫一聲。
吳節沉着臉:“見了王爺再說。”
等吳節到了書房,等不了片刻,就聽到一陣咳嗽聲。忙站起身來,轉頭看去,就見到裕王批着棉袍在馮保的攙扶下走過來。
裕王吃力地一笑:“吳大人在福建盡殲倭寇,這事孤也知道了,真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吳大人這臉是怎麼了,傷得可要緊?”
吳節:“王爺,出大事了,百官齊聚西苑大門上疏。”當下也不廢話,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因爲人羣中有人喊出要讓皇帝遜位的話,以吳節看來,裕王定然會大驚失色。
卻不想裕王眼圈卻是一紅,落下淚來:“孤心可比日月,自不怕謗言加身。只是,如今譚子理原在福建,卻沒有貼心人商議。百官敬我,卻不親近。這陣子,海瑞一案,別人都生怕沾上王府的邊。卻只有士貞能夠幹冒奇險,傷成這樣了,依舊能跑來見本王。若是士貞有個三長兩短,孤之罪也!士貞的恩情,孤沒齒難忘,若有來日,定不相負。”
是啊,自從海瑞上書時間被定爲逆案之後,有人隱約將矛頭指向裕王府。以前同王府交好的官員紛紛迴避,生怕被牽連進去。像吳節這種身份的人物,什麼都不用做,只需慢慢熬,將來達官顯貴是跑不了的。卻冒着被皇帝處罰的危險跑來王府通風報信,患難見真情,這分情誼讓裕王深深感激。
吳節見裕王一臉的翹楚,知道他也是亂了方寸,嘆息一聲:“王爺休要着急,大家慢滿商議,這事未必就到了最後關頭。”
王爺這才點點頭,請吳節坐下,將手放在手爐上,盯着地面出神。
半天才道:“士貞伱也不需太過擔心,孤心懷坦蕩,這一點父皇想必也清楚得很,也沒什麼好怕的。”
吳節:“樹欲靜而風不止,陛下乃是古往今來最聖明的君王,可年事已高,難免不被小人矇蔽。小人毒計,雖不能騙人一世,可未必不能矇蔽一時。陛下真若聖聰矇蔽,做出親者痛仇者壞的事來,豈不是我等爲人臣的過錯。”
裕王將頭擡起來,眼神裡卻是期盼:“士貞,無論如何,伱得幫孤拿出個章程來。”
看來今天不替裕王想個主意,與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
本以爲來這裡就單純替他通風報信,並順便同王爺聚在一起來個頭腦風暴,看是否能商議出一個好法子。
卻不想,如今的裕王已經徹底亂了陣腳,根本就沒有了主見,卻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
問題是,吳節現在也是沒轍。
看到裕王一臉的期待,吳節也不忍心拒絕。
又問:“王爺,海瑞上書有一段日子了,徐、高、張三位閣老是什麼意見?”
他不問還好,一問裕王就是一臉的痛苦:“士貞,三位師傅已經有日子沒來王府了。”
“什麼?”吳節失驚,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裕王:“自從海瑞上書案發,就有人有意無意地將這事朝孤身上扯。陛下震怒,收押海瑞,並勒令三位師傅不許來王府講學。”
“明白了,看來萬歲也起了疑心。”吳節心情沉重,皇權面前,那是沒有任何親情可言的,嘉靖也不能免俗。
他低着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爺,請容下官斟酌斟酌。”
沒辦法了,看來今天不想個辦法出來,這一關還真過不了。
那麼,在真實的歷史上,這一關究竟是怎麼過去的呢?
吳節忙從腦海裡將真實的歷史記載翻出來,這事發生時,嘉靖的解決方案也很簡單,直接下手抓人。
問題是,現在三大閣老都已經在場,根本不可能動手抓人。
且那麼過官員被陳洪打傷,若在大興牢獄,局面還真不可收拾了。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
吳節一夜沒睡,疲憊欲死,如今又被這事難住,心火頓時騰了起來,忙又喝了一口已經變涼的茶水,才堪堪鎮壓下去。
“士貞別急沒,慢慢想。”裕王小聲咳嗽着:“實在不行,就這麼算了,公道自在人心,這一點,萬歲想必也清楚得很。”
他朝馮保一揮手:“馮保,士貞受了傷,去拿些傷藥過來。對了,再尋一件新袍子過來給他換上。”
“王爺不用了……”吳節心中一熱,突然有了個想法:對,裕王相比起景王而言最大的優勢在於他的人格魅力,在於他的禮讓謙虛,與之相處讓人如沐春風。若要比陰謀詭計,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比得過徐渭,要想順利度過這關,就得以德服人。
“有了,馮保伱先別忙。”吳節想通這一點,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王爺應該馬上去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