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的時候,徐雨辰已經出去了,倒是那個女孩子坐在樓下,只是已經換了一身平常的衣服。
看到艾一戈和靳可竹下來,那個女孩子笑着迎了過來,指着桌上還有些熱氣嫋嫋的稀飯和油餅說道:“徐少出去溜達了,他基本上每天早晨都是如此,起得比較早。給你們準備了點兒清淡的早飯,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艾一戈和靳可竹表現出感謝的樣子:“已經很好了,多謝。”
吃完早飯之後,那個女孩子才笑着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自我介紹說:“我叫嚴小寧,徐少也該跟你們說了我以前是做導遊的吧?如果你們不嫌我在一旁是個電燈泡太亮的話呢,我倒是可以帶着你們在城內轉轉,這裡估計沒幾個人比我更熟悉了。”
“也好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呵呵,沒什麼好麻煩的!”嚴小寧展顏一笑,又露出那兩排潔白的牙齒,她倒是好像很愛笑的樣子,神采飛揚的,包括帶着艾一戈和靳可竹出門之後,在麗江古城裡四處閒逛的時候,也是幾乎嘴不帶停的介紹這個介紹那個,並且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倒是個相當開朗的女孩子。
不過也不奇怪,做導遊的麼,總歸是要有這樣的本事的,否則也不會被徐雨辰看上了。現在管着一間小酒吧,恐怕也需要她這樣的性格才能打理的很好。
逛了一個早晨,艾一戈就覺得沒什麼興致了,古城是古城,可是真是逛起街來跟普通的城市也沒什麼大區別,或者說跟其他的旅遊點區別不大,而女孩子麼,逛街的重點顯然跟艾一戈不同。中飯的時候,靳可竹似乎也看出了艾一戈興趣缺失,便開口問了問,艾一戈坦然承認,於是說好下午各逛各的。
於是乎午飯過後,靳可竹跟着嚴小寧繼續她們女孩子的逛街去了,而艾一戈則得以在古城裡瀏覽這裡的民風民俗。其實都已經成了旅遊點了,民風民俗也保留的不多,艾一戈無非也就是看看古城的風貌,淨挑些人家不多去的場合閒逛。
到了下午四五點鐘,他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看到前邊有家通訊器材店,便走進去買了兩個新手機,他和靳可竹的手機都壞了,也需要更換新的。
慢慢的往回走着,走回到徐雨辰的那套房子的時候,看見門虛掩着,也知道徐雨辰大概是先回來了,便自顧自的推門而入。
一進去,卻小小的吃了一驚,徐雨辰身上帶着點兒血跡的正在用一盆清水洗着手,而靳可竹則小臉煞白的坐在一旁。
“怎麼了?”艾一戈急忙上前,把買好的手機放在桌上,關切的問着靳可竹。
靳可竹似乎還是心有餘悸的樣子,喘着大氣,雙脣緊緊抿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倒是徐雨辰用一塊乾布一邊擦拭着雙手,一邊也微微有些氣喘的說:“剛纔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靳小姐一個人站在一個小攤子前,幾個本地人圍住了她,好像是要找她勒索錢財之類的。我上前跟他們詢問,卻被嗤以白眼,然後發生了些衝突,幸好沒出大事兒,總算是把靳小姐安全的帶回來了,否則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跟艾少你交待。”
徐雨辰這番話說的語焉不詳雲淡風輕的,可是看到他手背上還有傷痕,嘴角似乎也有些微的淤青,艾一戈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不過看着靳可竹的樣子他也不敢立刻多問,只得坐了下來,耐心的等着靳可竹自己開口。
過了半晌,似乎靳可竹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了,先是對着徐雨辰歉意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剛纔……對不起,害得你受傷了!”
徐雨辰哈哈大笑:“你到底是想要謝謝我還是跟我道歉啊?我和艾少是朋友,自然要對你照顧一些的。而且比起你們而言,我也算是這裡的地主,要是讓你受了傷害,我怕是真不好向艾少交待,不用掛懷,我也沒什麼事兒。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聊着。”說着,他端着那盆水轉到後院去了。
艾一戈這才把徵詢的目光看向了靳可竹,靳可竹似乎還是有些害怕的樣子,慢慢的開了口。
“我和小寧準備回來之前,她接到電話,說是酒吧那邊有點兒事情要她過去處理。原本她打算把我送回來再去的,可是我看電話裡好像催的還挺急,覺得也差不多到這邊了,就讓她直接走了,我一個人慢慢的走回來。路過巷子口的時候,有個人擺了個地攤,攤子上有幾隻挺好玩的陶偶娃娃,我看了還挺喜歡的,就蹲下身子去看。沒想到我剛拿起一個陶偶娃娃,那個娃娃就碎了,然後對方就不依不饒的要讓我賠他的東西。”
艾一戈聽着點了點頭,心道這倒是任何地方都有這種專門碰瓷的人,不消說,接下來一定是勒索一筆不小的數目,導致靳可竹跟他們爭論了起來。
果然,靳可竹接下去所說的話跟他所想的一模一樣:“然後我想一個陶偶也不值多少錢,就說我買下來就是了。沒想到對方獅子大開口,說是要八千,還說什麼那是個古董,少一分錢都不行。那個陶偶娃娃我真的只是輕輕一拿就碎開了,就好像本來就是碎的,只是用什麼東西沾在了一起似的,我聽到那個人說要八千塊,就跟他理論了幾句。”
艾一戈再度點了點頭:“然後,對方一下子就過來了好幾個人,甚至還有人拿起碎片幫着證明這的確是古董的?隨後徐雨辰就出現了?”
靳可竹看着艾一戈,拼命的點頭,小臉上的煞白看的艾一戈一陣心疼。
“你怎麼知道的?幸虧有徐雨辰出現了,否則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他一出現,對方大概是覺得我這邊有人了,也稍稍的收斂了點兒。徐雨辰撿起那個陶偶的碎片看了看,直接就指出那些斷口都是很舊的痕跡,並且還有些膠水附着在上邊,顯然是對方拿着本來就碎了的陶偶娃娃故意想敲詐的。結果就跟他們吵了起來,徐雨辰想報警的時候,那些人就動手了,結果兩邊打了幾下,徐雨辰吃了虧,幸好這邊的動靜比較大,引來了不少遊客圍觀,那些人看到人多了不敢太放肆,一個個都跑了。我這才和徐雨辰一起回來了。”
艾一戈緊皺着眉頭,心道不過就是幾個碰瓷的,徐雨辰平日裡處事那麼得體的一個人,怎麼會跟對方吵起來?說句難聽的,八千塊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兩支雪茄的開銷,就算是不忿對方行爲不檢,也不至於當街跟對方爭吵起來,身份擺在那兒,就算是艾一戈,恐怕也不稀得跟對方吵。要是打得過就三拳兩腳給他們撂趴下,要是打不過就直接賠錢了事,心裡過不去就事後再找人把這幾個傢伙找出來。憑他徐雨辰的本事,雖然說麗江不算是他的地盤,可是真要是說想找幾個人,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兒,何至於當街跟人爭鬧?
不過這話還不好在靳可竹面前說,一來沒證據,二來靳可竹剛受完驚嚇。看靳可竹這個樣子,恐怕過程還不是她說的這麼輕鬆,那幾個本地人保不齊還對靳可竹也動手動腳了,否則她也不該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猶豫了一下,艾一戈問到:“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靳可竹嚥了口口水,似乎還是有些後怕的樣子:“就是因爲他們推搡了我兩下,說的話還很難聽,徐雨辰纔跟他們動了手的。”
艾一戈明白了,這事兒恐怕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不過徐雨辰這一手有點兒低級啊,搞出這麼一齣戲來,而且,他到底是個什麼目的呢?怎麼總讓人覺得有點兒怪怪的。要是想報復,也該衝着艾一戈來啊,幹嘛跑到靳可竹面前攪出這麼一齣戲來,而且還上演了苦肉計,弄得自己也受了點兒傷?
左思右想不明白,而且還不能說破,艾一戈覺得有些憋氣,就好像是一個空有千斤巨力的壯漢,想要出拳卻面對的只是一團棉花,毫無着力之處,這就讓艾一戈覺得很憋悶了。
正在這時候,徐雨辰也從後院走了回來,艾一戈看到他,雖然心裡疑竇連連,但是卻沒辦法去說什麼,只得衝着徐雨辰點了點頭:“今兒真是多謝你了,這麗江古城一直都這麼亂糟糟的麼?”
徐雨辰似乎迴避了一下艾一戈的目光,淡淡的說:“倒是聽說過有遊客被人設局仙人跳的,今天這種碰瓷的事兒倒是第一次遇見。而且以往聽說仙人跳也不過就是敲詐個幾百塊一兩千的,像是這種一張口就八千的,倒還真是沒聽說過。那幾個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口音有些不太像,倒像是貴州過來的。可能是幾個流竄案犯吧,不過你們別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也通知了當地的警方,應該很快會有個結果。”
艾一戈點了點頭,心裡卻頗不以爲然,流竄犯倒也不是沒可能,雲南貴州的口音相近,靳可竹分不大清楚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是幾個流竄犯,不直接搶劫,反倒是拋頭露面的搞什麼碰瓷的敲詐,而且即便是普通的遊客,人家也不太可能說帶着八千塊現金在身上,他們這樣做實在是有點兒沒理由。怎麼看都像是精心策劃好的。敲詐的數目少了,靳可竹可能會選擇忍氣吞聲給了錢了事,所以必須擡高數額,讓靳可竹就算是想妥協給錢也拿不出那麼多現金來。然後還好巧不巧的就在這個巷子口,要是不惹人懷疑那才叫奇了怪。
想到這些,艾一戈不禁又看了徐雨辰一眼,徐雨辰還是沒什麼變化,只是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小口子,艾一戈心裡一動,問到:“對方動了刀子了?”
徐雨辰聞言擡頭,看着艾一戈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頭看出點兒什麼來,隨即哂然一笑:“呵呵,艾少這是在懷疑我設的局啊……”意味深長的,還看了靳可竹一眼,“對方沒動什麼刀子,只不過兩拳把我打倒在地的時候,我的手背在青石路上劃破了。”
靳可竹已經是張大了嘴巴,心說艾一戈怎麼會懷疑徐雨辰呢?連聲的幫着解釋:“艾一戈,你別亂想了,不可能是徐雨辰設什麼局的。那幾個人很兇惡的,幸虧不少遊客跑過來了,要不然還不定出什麼事兒呢!”
艾一戈點了點頭,看着徐雨辰說:“徐少誤會了,我只是看到你手背上的割傷,覺得有些意外,對方怎麼會動刀子。那麼多人圍着你,根本不需要動用武器,我又怎麼會覺得是你設的局呢?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也是,這裡的路面不太平整,被青石板的棱角劃傷也是在所難免。今兒真是多虧了你,不然的話……”艾一戈做出一副赧然的樣子,心裡卻逐漸的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這件事,恐怕跟徐雨辰脫不了干係,只是,看他受得這個傷,恐怕他找來的人也未必就認識他。不過這麼一來,徐雨辰還真是挺下血本的,可是艾一戈還是想不通,徐雨辰如果要玩花樣,就該衝着他艾一戈來,幹嘛要衝着靳可竹去呢?而且這還把自己險些搭上。以他的聰明和爲人處事的能力,如果真的遇到這種事,是斷然不可能說這樣去處理的,一定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不管怎麼說,心裡再懷疑也好,艾一戈也沒辦法拿出來說,而且靳可竹善良成那樣兒,艾一戈說破了天也不可能讓她相信徐雨辰纔是設局的人。爲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這個徐雨辰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了。
“呵呵,小事一樁,不要太掛在心上了。我剛纔也是敏感了,這些年在商場上混跡,遇到太多表裡不一的事兒了,忍不住就帶上了習慣。艾少別因爲剛纔我那句話在心裡留下什麼。靳小姐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不如一起出去吃飯吧,我訂好了飯菜,都是雲南本地的一些特色,回來就是打算喊你們一塊兒出門吃飯的。”
艾一戈點了點頭,把桌上的手機拿起來,拆開其中一個,遞給了靳可竹:“你的手機卡還在吧,換上吧,剛纔買了兩個手機。”
靳可竹點點頭,接過手機:“等回去我把錢給你。”
艾一戈不置可否,只是拆開另一個手機,對徐雨辰說:“我上樓拿一下我的手機卡,今兒要是有了手機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了,你打個電話給我,我也就提前去找可竹然後帶着她去吃飯了。”
徐雨辰也點着頭說:“是呀,就是因爲知道你們沒手機我才特意回來一趟的。”
艾一戈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微微一動:徐雨辰終究還是露了點兒馬腳,我從未跟他說過,他又怎麼知道我們的手機都壞了?何況,就算是知道我們的手機壞了,他又怎麼知道我們早晨的時候沒有先買個手機?
而當艾一戈和靳可竹上樓之後,徐雨辰站在前院的廳房裡,眼神裡也閃爍着一絲遊移的色彩,似乎對靳可竹剛纔那句“等回去我把錢給你”的話若有所思的樣子,口中輕輕開合,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如果能看得懂脣語的話,也能看得出來他所說的大概是“原來你們之間還很生分麼”的意思。
回到樓上的房間裡,一邊把SIM卡放進手機裡,艾一戈一邊想着:這個徐雨辰究竟是個什麼意圖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來,最後訕訕的嘀咕了一句:算了,他不是說派人去查找了麼?還跟當地的警方聯繫過了,等着看返回來的消息吧。
房門被敲響,艾一戈擡頭一看,靳可竹怯生生的站在門口。艾一戈展顏一笑:“你歸置好了?沒事兒吧?要是覺得不舒服,你就別去吃飯了,我一會兒給你帶點兒吃的回來。”
靳可竹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似乎很猶豫的樣子。
艾一戈笑着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依舊顯得有些蒼白的容顏,柔聲的說:“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說?”
靳可竹稍稍躊躇,還是開了口:“我怎麼覺得自己只要跟你在一起,總是會給你添很多的麻煩?”
艾一戈稍愣,隨即伸出手摸了摸靳可竹的腦袋:“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還怕你怪我是個倒黴蛋兒,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就會麻煩無窮呢!”
靳可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臉色紅潤了許多,顯然被艾一戈這句話說的心裡輕鬆了許多:“好像也是呀,難道真的是因爲你比較倒黴?”
艾一戈哈哈大笑:“行了,別想這些了,徐雨辰還等着咱們呢!”
靳可竹點了點頭:“哦對了,你不會真的覺得這事兒跟徐雨辰有關吧?你要是看到對方是怎麼打他的,就會知道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了!那幫人根本不可能認識他,你千萬別亂想。再說了,他也沒必要對咱們怎麼樣,雖然我也看得出來好像你不太喜歡他。”
艾一戈心裡一咯噔,心說看來剛纔徐雨辰這句話也是頗有深意啊,故意往明處說,反倒讓人更不會懷疑他在暗中搗鬼,這事兒越發顯得跟他有關聯了。可是嘴裡卻說:“嗯,我的確不是太喜歡這個人,不過我還真沒那麼想,大概就是像他說的那樣,他接觸口是心非的生意人多了,就比較容易多想吧!”
靳可竹也不知信還是不信,總之是點了點頭,跟艾一戈一同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