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唐心只覺這紅色紅得詭異,察覺不到半點明豔之色,許多年後當她見到朝陽時,她方纔明白,在黑暗之地紅得耀眼奪目的不是這些掛在廊下的燈籠,而是那終年一襲紅衣不改的朝陽。也只有朝陽周身所穿血紅,纔是君邪一生所求的驕陽似火。
可惜,彼時的唐心並不知曉這種種冥冥中的預示和安排,更不知從她踏入幽冥神宮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要與君邪一生糾纏,當然,她亦不曾知曉,唐婉失蹤、被幽冥神宮神使拐走,並非天降厄運,而是她失蹤時追逐的白衣神仙,便是這洪荒命運的安排。
終其一生,有許多人恨不得能一觀天星手中司命書、姻緣冊中命定姻緣,也曾有人,恨不得從未知曉着天定命運。
有的人,需要命運的指引。
而有的人,卻無法面對這注定相互糾纏的人生。
幽冥神宮的夜很冷,如同沒有溫度的冰窖,夜深人靜時,唐心躺在軟榻上,蓋了三層金絲棉被還是無法安然入眠。
無孔不入的寒意彷彿能從每個角落鑽進來,密密麻麻的侵蝕她的肌膚,冷意侵骨。
她只能慶幸丁玲是位忠僕,君邪交待丁玲伺候她,丁玲便顧及她所有所需,不但準備了炭火,還準備了湯媼供她取暖。
“你們山地人畏冷怕熱是常事,可你妹妹好歹能扛住,你怎麼一點兒法術都不會?”丁玲將湯媼放入唐心的被子裡後,便抓住她早已冰冷的手腕探了探,發現唐心體內沒有一絲靈氣,不禁詫異的轉動眼眸,“或許你天生體質就與常人不同。”
“是個廢物,對嗎?”
這樣的話聽得太多,即便丁玲這般說,她也不會生氣。不過這時,丁玲卻看着她搖搖頭道:“澤言大帝就不會法術,但他的馭甲術和真言術卻是一絕,世上又有何人敢說他是廢物?”
不像是在安慰她,反而像是在認認真真的分析她的情況,唐心從未受過如此關注,只見丁玲微微蹙眉繼續說道:“或許你也該試試不同尋常的法術,說不定就能有所突破。”
聞言,唐心看着丁玲笑了:“所有人都對我這麼好,我倒不覺得這裡可怕了。”
“對你好嗎?”丁玲不確信的反問,“誰對你好了?”
是,或許只是各取所需,或許只是遵從於君邪的命令,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一路的幫助和給予,曾經不曾有過,或許以後也不會再有,但此時此刻,她卻想要道一聲感激……
“早些休息吧。”在她失神時,丁玲看着她淡淡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幫唐心牽好被子後便起身離去,“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都一樣,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相互的。”
她不是一個冷漠的人,或許這便是她能夠待在君邪身邊侍奉數百年的原因。身爲幽冥神宮中最有地位的侍女,能做到像丁玲這般不卑不亢的少之又少。
但唐心感覺得到,其實丁玲並不喜歡幽冥神宮的生活,也不喜歡生活在這裡的女子,不喜歡她們濫殺無辜,始終隱忍着她們的狂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