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件很嚴肅的事,唐心卻莫名的想笑。
可笑容還未展露,君邪就再次皺眉,聲音有些發沉:“天星的?”
唐心搖搖頭:“神獸青龍族的清湄前輩撿到的,沒有提到天星。”
“上面有……星盤之力……”
最後四個字,君邪的聲音再次低沉下去。很輕很緩,語調減弱,可吐字卻是清晰堅定,沒有半點遲疑。
唐心從未聽說過星盤之力的說法,好奇的盯着君邪,希望他能夠同她說明。但君邪什麼都沒說,只是將那可愛的石雕饕餮還給了她,將她的掌心一併合攏,緊緊盯着她的眼道:“就當沒聽過這四個字,不許對任何人提及。”
他的口吻再一次莫名的嚴肅,唐心皺皺眉,盯着彼此交疊的手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跟誰說呢?”
“笨,誰能毀天滅地,誰就擁有星盤之力。”君邪點到爲止,再次吻上她的臉頰,冰冷的吻來回輾轉,呼出的氣息卻令她渾身炙熱,“石雕上殘留的靈氣與天星的很相似,但不是她的。你是不是瞞着本尊什麼事,手上纔會有這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嗎?不就是一隻可愛的石雕小饕餮嗎?哪有他說的這麼誇張……
“我是有事沒有告訴你,也想着什麼時候問你來着,有關十八地獄的那塊石碑……”
“你去過了?”君邪微微一頓,神情古怪的打斷她的話,冰冷的手指依舊在她臉上摩挲着,帶着幾分曖昧的氣息,調笑的看着她問,“石壁上的畫好看嗎?要不要試試,嗯?”
在唐心印象中,通往十八地獄入口的石碑上繪着的是十八地獄的酷刑圖。可驟然聽君邪語氣一變,她漸漸意識到她或許忽略了什麼事,不由瞪大眼睛看着他,怯怯的問:“那些畫能試出什麼來?”
君邪莫名失笑,晦暗不明的血眸中神色不定:“看不懂?”
“難道,不是十八地獄的酷刑圖?”
“這麼博大精深的法術說是酷刑,想氣死本尊?”
不知道爲什麼,唐心總覺得君邪此刻的眼神很奇怪,話裡有話的叫她一時糊塗。
可想到石碑,難免會想到劉子晴。唐心驚得一拍腦門,頓叫不好:“其他人呢?他們沒在這裡嗎?”
君邪的手依舊在她臉上輕撫着:“本尊不喜外人打擾。”
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說這種話?唐心被氣得不行,長長嘆了口氣:“婉婉也算外人?”
君邪眉頭一皺,悻悻收手:“你那個妹妹……”
他思量了一會兒,像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半晌後,頓頓道:“上輩子定是同本尊有仇,才這般難纏。”
關婉婉什麼事啊?唐心越發聽不明白了,只能着急的在清靜的幻境中來回踱步:“我要趕緊找到他們!現在她和子晴一定急壞了!”
“本尊也急壞了。”漫不經心的眼神在唐心身上靜靜流連,上下一掃,君邪淡淡說,“渾身都急。”
“……”
開玩笑能不能看看場合?即便想捉弄她也不該選這個時候吧?
唐心是拿他沒辦法,剛舒了口氣想好好同君邪談談,不料君邪先她一步幽幽開口:“過幾日陪本尊雙修,本尊就帶你去找他們。”
雙修?
那不是鬼仙修煉的法術之一嗎?
唐心狐疑的看着他,不明白這時候君邪爲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畢竟之前從來沒人跟她解釋過雙修是怎麼回事。
但此刻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君邪開口,她就立即點頭:“嗯嗯,只要幫我找到婉婉他們,你說什麼都好。”
她答得急切又隨性,黑眸中閃爍着明亮而期待的光,終於讓君邪心情大好,而後,消失無蹤……
今天的他真是太奇怪了,每一件事都讓唐心摸不着頭腦。
一雙眼在青山綠水之地四處打量,沒有發現君邪的身影,也不知該如何離開,只能這裡走走,那裡走走,一顆心七上八下,過了許久才聽到君邪的聲音從近處傳來,乾乾脆脆的兩個字:“竹筒。”
陷入感情的女子都是不聰明的,此刻唐心都想笑自己傻。走到竹筒前時,她才發現竹筒滴落是個可以活動的機關,用手按下後眼前山清水秀的畫面便層層褪去。
這是幻境,可設計的機關更像是一個密室。
當視野再次變得黑暗時,唐心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小聲問君邪:“你在哪裡啊?”
久久的,沒有得到君邪的回答,直到唐心聽到前方傳來人聲邁開腳步時,方纔察覺到裝在香囊裡的小饕餮正在抖動,同時傳來了君邪的心音密語:“這東西真不是你和天星一起做的?”
“當然不是啊。”唐心不明白君邪爲什麼這般問,只好邊走邊用心音密語回答,“天父正和你一塊兒歷劫,天星守着九重天天河,怎麼可能有空來找我呢?小饕餮真的是清湄前輩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只告訴我是在李家大宅內撿到,以爲是給我的東西。”
又一次,君邪選擇了沉默,在唐心就快看清前方的重重人影時,意外聽見他再次狐疑的說:“石雕上有我們的靈氣和星盤之力,的確不像是天星的法力。可除了她之外,還會有誰的靈氣這般純淨?”
唐心最擔心的就是和君邪一起討論這個問題。猶記得在他和天父一同去人界歷劫之前,天父明燁曾經來過幽冥神宮一次。那次她也是躲着偷聽他們的對話,驟然聽到君邪有意無意的感慨明燁身邊有個天星,澤言身邊有個海藍,唯獨他身邊沒有法術天賦異稟之人。
那時君邪的口吻是調侃的,但唐心能夠聽出他語氣中的落寞之意,甚至因此耿耿於懷。相比之下,她這樣一個普通人的確沒資格留在君邪身邊,所以極少在他面前主動提及天星和海藍的事。
不過此刻君邪心中有惑,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小小的石雕上不但具有三種不同的靈氣,底部甚至還刻着兩個看不懂的字,不禁暗想他不在的這幾天,劉子晴慫恿着唐心做了什麼,怎麼會將和石碑有關聯的東西引來?
而前方不遠處,劉子晴和唐婉等人正在大聲呼喊着唐心的名字。唐心見君邪不再說話,就整理心情,大步朝人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可沒跑幾步,唐心就被神秘力量彈了出來,落地時才發現她身處沙漠綠洲,根本不在黑暗幻境,像是被對手給驅逐了!
爲什麼?難道她們發現她和君邪在一起?
不,不對!如果發現君邪和她在一起,這些深愛着君邪的女人一定會發了狂似的大開殺戒,絕不會放她獨自先走!她們是想將發生在丁玲和秦鍾月身上的事再發生一次,讓她連替身邊人收拾的機會都沒有!
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君邪的聲音卻適時的冷靜傳來:“再等等,有人在幫你們。”
幫她們?唐心腦子裡第一個閃現的名字就是顧清靈!可想到顧清靈,唐心又不免想到顧清靈和慕容馨之間理不清的糾葛矛盾,只能長長嘆氣道:“天下間的好女人都被你給糟蹋了……”
“嗯。”君邪大大方方的承認,同時在她身旁現身,“以後就糟蹋你一個。”
“……”
唐心滿臉僵硬,但君邪輕鬆的話語卻讓緊張的心情鬆懈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夜色中的綠洲呈現出詭異的色彩,但劉子晴和婉婉等人卻一個個被神秘力量推了出來。好似在他們眼前有一道看不到的透明屏障,穿過這道屏障,所有人就能迴歸現實……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確定沒有人失蹤後,唐婉才疾步朝唐心走近:“你到哪裡去了,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說完這話,唐婉就瞪向了唐心身後站立不動、姿態翩然的君邪。
唐心實在擔心婉婉會說出什麼激怒君邪的話,連忙反握住她的手,不料唐婉卻皺眉道:“姐夫。”
乾乾脆脆的兩個字算是同君邪打了招呼,可這“姐夫”二字……
唐心不敢回頭看君邪露出了何種表情,但過了一會兒君邪就拉住了她的衣袖,反手一轉便將她納入了懷中:“回幽冥神宮。”
他現身,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此刻正在歷劫,但與他有過近身接觸的人都會知道,此刻他用的肉身並非原來的肉身,而是用鬼術臨時修煉的鬼身。
遠遠一看不會穿幫,但唐心卻不明白君邪的用意。本來接待婉婉和白衍一行也是情理之中,但回到幽冥神宮之後,唐心還是立即去看了丁玲和秦鍾月。
在大殿偏殿,唐心第一次見到付啓良的妻子陳安安。如同水作的柔美女子安安靜靜的坐在榻邊,一口一口的給剛剛甦醒的丁玲喂藥。唐心見丁玲醒來,立即走了過去,險些喜極而泣:“你醒了?感覺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
丁玲搖搖頭,還未來得及開口,秦鍾月便匆匆忙忙的說:“丁玲姐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在幻境裡經歷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沒關係,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只要人沒事就好。”說完這話唐心笑着笑着就察覺到一絲不妥。丁玲失去半天的記憶對大局沒有任何影響,但記憶若是被對方抹去,想來是爲了遮掩某些事實。
比如,在幻境中聽見的熟悉的聲音,見到的熟悉的身形,還有有關石碑的傳聞。但除了丁玲和秦鍾月之外,其他人接連遇害,對幕後主使而言秘密是守住了,可她們想隱瞞的是什麼?
是有關石碑的秘密,還是不想讓她們知道行兇者的真實身份?
如今,呂嬈魂魄下落不明,有沒有繼續跟蹤她們,唐心不得而知,但她可以肯定暗中相助,將婉婉和劉子晴等人送出幻境的遊魂是顧清靈。唐心沒法想象,沒有顧清靈相助會是什麼結果,但見丁玲安然醒來,仍是讓她重重舒了口氣。
“尊主回來了,幫忙解決了滅絕咒的事,但秦懷盈的魂魄卻不見了,尊主說,這件事他會親自處理。”
丁玲虛弱無力的說着,發出了一聲咳嗽,唐心連忙握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不用擔心,秦懷盈也是受害者。她死在了周頤玫手中,死法也與周頤玫相似,相信周頤玫殺害她時也是受到了控制。”
將調查的事簡略的告訴丁玲,儘管丁玲忘了,但秦鍾月還記得,聽聞周頤玫的故事,不免微微皺眉:“原來是這麼回事,可操控周頤玫魂魄的女人,也不像是單單對付我們吧?”
“不錯,是這個理。秦懷盈死後,周頤玫對她下的滅絕咒的確殃及了我們,但秦懷盈卻有着更大的計劃。而操控周頤玫的人卻在挑起其他種族之間的事端,出其不意的吸食外界魂魄強大自身,也讓我們忽略了她們的實力,在我看來,這個躲在背後暗中佈局多年的女子,一定不簡單!”
今時不同往日,丁玲和劉子晴的鬼術都不弱,加之這次還有萬齊宏相助。先是困住了丁玲一行,再是困住了她們。君邪該是自己施法潛入的,可以不加入考慮,但至少也要鬼術相當的人才能將這麼多人同時帶入黑暗幻境之內。
唐心不喜歡那地方,會引發恐懼。以前的她什麼都不怕,但這些年來讓她在意的事太多了,她什麼都怕,什麼都不想失去……
同丁玲說了說話,又感謝了陳安安一番,唐心才離開偏殿。
走到廊下,站在廊柱後的劉子晴突然回身攔住了她的腳步,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唐心就聽見殿內傳來了婉婉和君邪的爭吵聲。
“在意姐姐就該將這裡的女人趕走,只留她一人在身邊!如今她會遇到這麼多危險,都是被你身邊的女人害的!”
雖然這是實話,唐心不想否認,但她也知道,在她來到幽冥神宮之前,君邪身邊已經有了很多女人,算上後來同戰魂一族秦銘做戲納入幽冥神宮的女子不說,她一個後來者,其實是沒有資格要求君邪爲她做到任何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