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他終於再度擡起暗沉眸光,呼出一口氣,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強迫自己努力衝我微笑,低沉的聲音從身體內部傳出,沾染了啞然的血性,一字一句低問:“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若是從前,他如是悲涼的問我,我或許可以十分迅速理智的告訴他,我想要的是他,是和他萬事無憂、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可知曉符紙的內容後,我無法果決的說出這話,只能拽緊他的手道:“我只希望你安全。”
“因爲愧疚?”
誒?
“因爲曾經誤殺的愧疚,才希望我安全,希望我有活下去的理由?”他驟然失笑,眼神裡是早已崩塌的無盡黑夜,隨着紛擾齊齊隕落,連最後吐露的聲音也變得那樣的失落,“現在我知道景玲爲何會說你恢復記憶的關鍵在我身上,可你想要的東西,我怕是給不了你了……”
他在說什麼?
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茫然失若的看着他,半點兒也不明白他的想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默然起身,急得我渾身發緊!
“這日子沒法過了!”一拳打在了枕頭上,起身之時,我盯着明燁頎長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都是錯,做什麼都是錯!明知我沒有恢復記憶,一個個偏跟我玩心理戰術!我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告訴我啊!不要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讓我自己去猜!我猜不透的!你們的想法,我一個也猜不透的!”
這許是我第一次同他置氣,明燁回眸的神色中殘留震驚。但下一刻,鬼氣襲來,在這尚未天黑的時節,冰冷的空氣不知從何處飄來,迅速蔓延室內將我們團團包圍。他還未回神,屋子裡的場景便變了顏色,依舊是暗沉的古色,紅木製成的桌子,月白長衫的女子坐在桌旁,背對着我們淒涼哀婉的吟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這首互訴衷腸的《唐代銅官窯瓷器題詩》出土於湖南長沙銅官窯窯址,1974年至1978年間現世,1992年10月錄入《全唐詩補編》下冊,傳聞其由陶工自行創作,或是流行當時當地的一支里巷歌謠。
我知道這首歌謠的含意,也知曉歌謠被寫於瓷器作爲瓷器裝飾之用。但唐代長沙銅官窯出土的文物上不可以附身一位身處民國的女鬼,看起來似乎與官窯無關,僅僅只與女鬼所唱歌謠有關。可這首歌謠與我的情感經歷半點兒不相干,她怎麼會三番兩次的找上我呢?
茫然中,我與明燁對視,他眼中震驚已逝,換以警惕之色與我緩緩靠近。我別開眼眸不想看他,但他卻握住了我的手,靠在我耳旁輕問:“爲什麼封印了血氣,這女鬼還纏着你?”
我要早知道就不會這麼頭疼了!
可明燁卻理性分析,緩緩說出了他的想法:“是不是你每次生氣,她就會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