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凱聽了這話，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可離了天河，又不免心驚膽戰起來。
他說的雖是實話，可卻也知道他家少爺的性子。
那就是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主兒！
今兒個見着桃花仙子，就愛她愛得肝腸寸斷。明兒個見了白草仙子，便愛她愛到海枯石爛。
分明就不是個長情的人，只怕狐九的元丹即便進了他的肚子，兩個元丹合在一塊兒，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不過好在能和少爺待在一處，白凱心想着若是遇見什麼事，他還能幫少爺料理料理，至此心事也就了了大半。
再去那掖庭，卻和人間的掖庭同命卻不同工。人間掖庭做的是粗活苦活，可神宮的掖庭卻是養牲畜的地方，專門收拾那些神獸、神物的屎尿，自然是一件極髒的活，也虧得朝陽能想出這麼個法子來治白暨。
白凱去的時候，只見雲煙處仙霧繚繞，一片茫茫雲煙似海，兩個穿着粉色褂子的仙婢站在掖庭的柱欄外，倒也瞧不出這是個什麼不好的地方，倒是看着那兩位仙婢的模樣絕佳，甚是素雅，只怕他家少爺會喜歡。
哪知入了門去，竟發現自家少爺縮在一堆衰草棚裡，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眸光渙散，像是遭了大劫一般，就連臉色也不好了起來。
“少爺……”
白凱喃喃開口，只見白暨猛地回神，將他的手往手裡一拉，急急說道：“家裡還好嗎？有怪我嗎？老神君可有說什麼？我娘身子骨不好，可別嚇着她！”
白凱一聽這話，不由翻了翻眼，唉聲嘆氣的說：“咱們老夫人還不知道少爺您是個什麼主兒，她老人家早就料到您有朝一日必定會在這件事上栽跟頭，倒是老神君，哪裡知道您跟那麼多女子交過好，要過好處，這會兒已經氣得差點歸西了！”
“什麼？！”聞言，白暨不禁縮倒在地，臉色比先前還要難看幾分，“完蛋了，這次當真完蛋了……”
“您要想好，也不是沒法子。小的倒是沒指望您腹中兩顆元丹能融在一塊，結了這姻緣，只盼您還能到狐九上仙跟前說幾句好話，若是她不生你的氣了，您還有個出路。倘若她不諒您，您只怕一輩子都莫想再離開這鬼地方了！”
白凱說的雖是實話，但白暨卻不是這般作想，提起狐九，就渾身莫名的不自在，僵着臉衝他搖頭：“她哪裡還肯原諒我？我道是你情我願，沒想到她這次竟然半點兒好話也沒替我說，我……”
“您還指望她給您說好話？您也不想想那是個什麼主兒，是咱們得罪得起的嗎？暫且不提別的，就說您當初拿了龍宮白龍娘娘那根玉簪子去討狐九上仙的歡心，原那玉簪子就是妖族送給龍宮的，您這又再拿回來，狐九上仙還不知道您跟那龍宮娘娘是什麼個關係？都說九尾狐族，一條尾巴便是一顆心，她是什麼人物，還能瞧不出這裡頭的緣故？您也是個糊塗的，什麼東西都敢往她眼前送，也不想想她沒記着您的好，反看穿您是個什麼人了！”
白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着，白暨覺着自己那時也是昏了頭。
狐九本就不是什麼喜慶的性子，在妖界的時候就頗有些冷淡，因模樣生得好看，偶爾談笑風生又令人十分着迷，他着實歡喜了好幾天，便也就暈了頭，把別的女人那兒討來的好東西都放狐九眼前去，哪裡知道狐九早看出他背地裡那些勾當，卻並未拆穿罷了。
想到此處，白凱便長嘆一聲，將白暨從衰草棚里拉起來，一邊幫他拍去衰草，一邊同他說：“要我看，這狐九上仙也是個真性情的人，您都那樣了，要什麼，她還不是給您什麼，只是到最後您提了元丹，當真是要了她的命根子，她能不難過嗎？能不想着教訓您一番嗎？今兒個封仙大典，若不是朝陽公主在那兒，指不定這個人就沒了，到時候我看您啊，只怕毀到腸子都青了，上天入地也再也找不着這麼一個真真兒可心疼您的人了！”
一語說中心事，白暨也漸漸紅了眼，越想越覺得慚愧，這會兒不由哽咽起來：“我哪裡知道妖族的元丹皆在心口，哪裡知道會要了她的命……”
說着，白暨便一把推開了白凱的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不行，我得去瞧瞧她，就算不得原諒也就罷了，我總要看着她好好兒的才放心！”
“誒，少爺！”
白凱叫不住，白暨就一溜煙的跑了，幾乎忘了自己尚是戴罪之身，便出了掖庭。
白凱連忙追了出去，後頭又跟着一羣仙婢追着，說是不能私自出掖庭，若他們再跑，便鬧到慎行司去。
白暨哪裡肯聽，白凱也不敢丟下白暨不管不顧，便一鼓作氣跑到了司情司大殿，見屋外掛着紅綢子，一片喜氣洋洋，心裡便越發傷感起來。
“狐九！”
白暨大喊一聲便衝到了殿內，只見狐九仍舊穿着那件染了血的紫紅色長袍，歪躺在軟榻上。頭間的金銀飾物都褪了去，只餘下一根素玉簪子隨意挽着發，一縷髮絲順着耳廓勾勒着蒼白的臉頰，整個人都顯得越發消瘦起來。
狐九想是聽出了他的聲音，眼也不睜，依舊假寐，旁邊幾個仙婢過來，正要將白暨打發走，卻被他大力推到一邊。
這會兒，衆人反倒不好再上前，掖庭追出來的人也只好全在外面等着，白暨便慢慢走到了軟榻邊，緩緩坐下身去，拉住狐九那冰冰涼涼的手放在手心握着，俊美狹長的雙眼又是一片通紅之色。
“九兒，你睜開眼看看我吧……我曉得錯了，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心頭肉，若早些知曉，定是不會要你給我的……”
話音方落，狐九便睜開了眼，白暨正要大喜，卻見狐九眼中一片寒冰似的冷然，令他俊容不由爲之一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終是給了，難道你還想再向我求什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