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不停歇的叫喚,將凰殤昔從黑暗中扯了回來,她聽着耳邊的抽泣聲,勾起了脣角,“瑣玥……果然只有你對我不離不棄。”
聽到凰殤昔的聲音,瑣玥連忙看過去,卻好像,凰殤昔那張絕美,有着“此顏只恨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睹”的容貌毀了!
被燒燬了!
瑣玥眼中蓄滿了淚水,捂着嘴,她不敢提,不敢提!
於是她選擇瞭解釋。
“主子主子,瑣玥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真的沒有!瑣玥被依嬪的人抓走了,她讓那個曾經冒出茗碎的人假裝成瑣玥的模樣……是那個梅妃當初身邊那個叛徒!”
“我知道瑣玥不會背叛我的……真的。”
她被人擡回冷宮的時候,躺在牀上,她雖沒有看,但她知道,有個人在冷宮四周點火,想燒死她。
她沒動,也動不了,沒力氣了。
冷宮果然沒有人來,東陵梵湮沒有派人,太妃沒有,東陵玖和東陵落都沒有,唯有與凰殤昔結盟,但是明知結盟已散的夏侯亦偷偷派了幾個人過來。
將她從木柱底下拉出來,隨後大夫過來,將她肚子裡的死胎拿出來,並且說,剛剛墮了孩子,又被一夜大雨淋溼,她身子嚴重受寒,恐怕,再也不能懷孕了!
凰殤昔沒有任何表情,懷不了又如何?
瑣玥在一旁哭泣,她看到凰殤昔面無表情的臉,看到凰殤昔一直沒有睜開的眼睛,她心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忐忑不安地問:“主子,你的眼睛怎麼了?”
“眼睛?”凰殤昔伸手撫了撫,風淡雲輕地說,“瞎了……”
瑣玥震驚地捂住自己的嘴……
很快時間就過了半個月,凰殤昔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宮人就傳來聖旨,讓她今日就出發去燕國——爲奴!
凰殤昔什麼表情也沒有,聖旨也不接,聽了之間便轉身回去了,就連瑣玥淡淡地聽了之後,也轉身跟着走了。
那宮人見凰殤昔主僕二人如此態度,氣得臉都紅了,可是東陵梵湮還沒下旨廢后,他也不敢怎麼樣,活活自己生悶氣。
時間很快就到了下午,凰殤昔沒有任何可以收拾的,唯有脖子上的兩塊東西能被她帶走。
孃親死了,她終有一日會把她孃的骨灰帶走,她一定會完成孃親的遺願,好好保護這塊血玉。
瑣玥對這個龍鱗,也沒有任何可以留念的,這裡給她印象深刻的,只有她的親人,她那個才認識不久的爹孃和弟弟,還有她叛變的妹妹,還有……她的風赧。
而這些,她都不留念,她只要跟着她的主子就好。
她帶着瑣玥,走上了一條秘密出宮前往燕國的路,在遠遠候着的馬車上,一個人,站在那等候什麼,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
凰殤昔看不到,她現在只能依借瑣玥的攙扶走路,走到那人的身邊,瑣玥沒有提醒她那個是誰,想必那人,瑣玥不大喜歡。
既然瑣玥不說,那她就當作沒發現好了,轉身,正要走上馬車,那人忽然叫住了她。
“皇嫂……”那人叫了聲,看向她的臉時,忽然驚愕地說,“皇嫂,你的臉怎麼了……”
是的,凰殤昔沒有帶面紗,她那張被燒燬的臉沒有一點遮掩地透露出來了,她覺得,自己的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不必叫我皇嫂,我不是你們任何人的皇嫂,這個稱呼,我承受不起。”凰殤昔立刻就回。
東陵落看着這樣的凰殤昔,心裡不免有些難受,“皇嫂,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了?”凰殤昔的話句句逼人,卻看上去又句句冷淡。
凰殤昔這樣的態度,東陵落心中十分難受。
“皇嫂,對不起。”東陵落千言萬語的歉意,只化作一句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若有用,她能將你殺了麼?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皇叔,你別怪臣弟。”東陵落語氣滿是歉意。
“我只想知道,爲什麼!”凰殤昔的語氣加重了。
他皺起好看的眉,聲線有些低嘆和無奈的意味,“皇嫂,原諒臣弟當日在早朝上不能替你說話,但是昕怡變成如此,都是你……皇嫂,原諒臣弟不能幫你,現在臣弟想送送你,來抵臣弟當日的不幫之錯。”
呵……凰殤昔心中在冷笑,他不幫她的原因是因爲佟昕怡如今瘋瘋癲癲是她造成?
他怎麼就不想想,如若不是佟昕怡來找她麻煩,她會讓佟昕怡變成這樣?
呵呵,真是可笑,不過也罷,東陵落不是她的誰,他幫不幫是他自己選擇,她沒有任何權利命令別人一定要幫她。
她也不是誰。
凰殤昔在瑣玥的攙扶下找上馬車,東陵落想要幫忙,但終究因爲男女有別,叔嫂有別,而放下了手。
凰殤昔在進去馬車內時,她冷冷地執下一句話,“從這一刻起,從你送上死亡的這刻起,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你便是你,我便是我,若我還有幸能苟且活下去,請你記着,我會變成什麼模樣,你也在逼我。”
東陵落心中一驚,擡眼去看她,凰殤昔已經走進了馬車,馬伕也甩起了馬鞭,馬車絕塵而去,東陵落心中千番萬番的愧疚,再也無法說出口。
看過凰殤昔生辰八字的人或許知道,她離開龍鱗去燕國的這日,正是她及笈之日……
在京城的某一處地方,侯府內。
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兩人相互看着,許久都未曾發言,沉默在自己的思緒裡。
一杯茶水將要抿到底的夏侯亦,懶懶擡眼瞥想東陵玖,聲線寡淡透着涼意,用他一貫的少言:“這麼做,爲什麼?”
東陵玖斟茶的手抖了抖,很快恢復自然,語氣冷淡:“沒什麼,只不過是完成母妃的一個心願。”
夏侯亦眼中一寒,“太妃?”
東陵玖沒承認,但是接下來的話已經表明了的確是太妃無疑,“她說到底也是本王的母妃,她說她要在臨死前看到凰殤昔的下場,她要本王在早朝上親口認定她有罪,她要本王對凰殤昔狠,狠狠地傷她。”
太妃養育他多年,即使是對他十分嚴苛,但到底也是爲了他好,這是太妃的心願。
而且太妃還說,他若是不答應這麼做,她就立刻死在他面前,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做呢?
太妃的心願,臨死的遺願,他不能違背。
夏侯亦一張撲克臉淡得可怕,他清冷的聲線道:“心疼麼?”
“……”東陵玖不答。
疼,很疼!怎麼可能不心疼?特別是在看到她一劍刺入自己的身體,含着血說他們再無瓜葛,說她最恨背叛,說他哪怕是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跪在捧給她她都不會原諒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碾壓,好像要碎了那般。
夏侯亦眼中不知是怎樣的思緒,被重重覆蓋的薄冰背後,隱藏着冷笑。
“本侯肯定,你絕對會後悔。”
東陵玖不答。
他從來沒有想過,日後,他竟會後悔到那般地步……
而另一邊,東陵玖和夏侯亦談話涉及到的太妃,正坐在高位上,陰險地笑着。
“呵呵呵……那個傻子,居然真的在早朝上認定凰殤昔有罪,他居然真的相信他不這麼做哀家會死在他面前!呵呵……哀家是什麼人,區區一個凰殤昔,也配讓哀家不要這條命?”
太妃穩坐自己的寶座,笑得狡詐陰深,臉上那一條條的皺紋都是她沒做一件陰險的事留下的證明。
“太妃娘娘,您接下來打算這麼做?”心腹王嬤嬤低頭問。
太妃一聽,沉吟半響,而後道:“地牢裡那賤人的屍骨還在不在?”
“太妃英明,知道皇上不會處置,那賤人的屍首還在那裡,太妃特意讓人用藥了,那屍首還未有腐爛。”
“好,很好!”太妃目中陰鷙,“那賤人哀家早就想動她了,若不是他曾經對哀家有恩,她早就死了十多年了!”
當年太妃還是個小小的秀女的時候,不小心觸犯到太上皇,凰殤昔的孃親琴雪沁曾經救過她的命,她不能忘恩負義。
但是這些年來琴雪沁又一直在地牢,沒有犯過一絲錯誤,以至於她不能還恩,這就導致了太妃久久沒有對琴雪沁動手。
後來凰殤昔終於踏出了鳳鸞宮,太妃知道她的機會來了,這也就是爲何在凰殤昔一出鳳鸞宮後,太妃屢次教她如何在後宮生存,如何做事。
而現在,她教了凰殤昔那麼多,琴雪沁當年的恩早就報了,所以,太妃終於可動手,便殺了琴雪沁……
嫁禍東陵梵湮!
太妃面目猙獰,“那個賤人一直是哀家的心病,她終於死了!終於死了!哀家已經等了很多年了!哀家要讓她死無全屍!屍骨全無!”
而就在此時,靜善宮外忽然發生了躁動,太妃臉色一變,“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王嬤嬤立馬跑出去查探究竟,太妃坐在上面,臉色慢慢地變白,這幾日她每日都有不祥的預感,而現在,這個不想的預感更爲濃烈了。
跑出去的王嬤嬤很快就回來了,她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太妃不好了,啓王闖進來了……”
太妃一怔,玖兒?玖兒闖進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