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建國一百十七年,龍鱗建國一百四十年。
兩國在近四年前展開了轟轟烈烈大戰,幾乎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哪怕大半年後停戰了,但是兩國都處在僵持中。
但是在三年之後,兩國居然舉行了轟動整片大陸的聯姻!
說是聯姻,但是卻不帶任何的政治目的,也不是因爲爲了化解兩國的矛盾,而是雙方自願,雙方成親對象親口應承!
龍鱗皇帝要迎娶紫荊國現任女皇爲後!
雖然這件事三年前就發生過,但是這次不一樣,紫荊的五公主本來是以五公主的身份出嫁的,但是紫荊帝愛女,退位,讓五公主繼位,以女皇的身份轟轟烈烈地嫁過去!
這是向龍鱗宣告,紫荊非常重視凰殤昔,任何人都不準欺負她,哪怕是嫁到了龍鱗,都不可受到任何委屈!
這便是給龍鱗的警告和威壓。
龍鱗的百官們想到幾年前的事情,基本個個都是冷着一張臉的,但是想到因爲這件事,罷朝三年的東陵梵湮終於來上朝了,並且下落的權力讓他逐一慢慢回收。
在想到這位嗜血帝王的昔日的殘忍手段之後,大臣們哪怕心中不怨恨,但是還是隻能屈服在淫威之下。
龍鱗的百姓們幾年前雖然對紫荊女皇嗤之以鼻,但是,人們都是健忘的,沒多少百姓會過多關注他國事情。
只知道紫荊和龍鱗聯姻,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自家的男人會被拉出去當兵了。
不再憂吃憂喝憂穿了,只要自己好,那什麼都沒問題!
據說,這次龍鱗的提親比上一次更加壯觀,上次是十里紅妝,這一次,是百里紅妝!
這一整排長得讓人瞠目結舌的迎親隊伍,幾乎讓百姓們目瞪口呆。
“哇!我們龍鱗竟然這麼豪!”
“哇!皇上出手太大方了!”
“哇!這陣仗,真是要嚇死娘了!”
“我們的陛下一定很愛未過門的妻子!紫荊女皇真是太幸福了!”
“快,快祝賀陛下!聽說陛下和女皇可是經歷過好多磨難,這會兒才終於走到一起的!”
於是乎,便是齊刷刷地跪了一地的百姓:“恭喜陛下!祝陛下和皇后娘娘永結同心,攜手共老!”
凡是迎親的隊伍經過的地方,無一不是百姓的驚呼聲和祝福聲……
於此同時,紫荊國的皇宮內。
幾乎整個皇宮都陷入了忙碌之中,所有宮人們都在爲這門親事奔波,這一次不同於上次,上次的氣氛宮人們都莫名覺得壓抑,而這一次,則完全都是喜慶!
乾承宮內一片慶紅死活,整座宮殿的宮女都還在忙碌,不是腳步聲就是紛紛嚷嚷的做事說話聲,好不熱鬧!
“主子主子!”瑣玥一身紅衣跑推開門就進來,見凰殤昔還窩在被窩裡,頓時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主子!你還睡?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再不快點就趕不上吉時了!”
說着,瑣玥一把掀開被窩,卻發現裡面根本沒有人,只有捲成一團的被褥在裡頭。
瑣玥登時就怔住了,不一會兒就有朗朗的笑聲傳來,“瑣玥,你急什麼,我等了他這麼多年,這會兒讓他多等我一下,難不成還委屈他了?”
瑣玥轉身去尋找凰殤昔的聲音,找了好半天,最後在窗戶外看到有兩條腳丫子在晃。
“哎呀我的天吶,主子你咋跑上面去了,要是不小心摔到了可怎麼辦啊?主子,你快下來快下來!”
瑣玥在下邊急得團團轉,忙吩咐人把梯子搬過來,凰殤昔坐在屋頂上,只是笑,彎起眉眼看下邊的人忙碌。
她不是想惡整他們,而是即將要離開這裡了,她想,留下些好的記憶。
不過還沒等宮人們將梯子拿過來,走進宮殿的皇傾簫便看見了手忙腳亂的一羣人,以及在屋頂上晃着腳丫子笑得很開的凰殤昔。
皇傾簫無奈地笑着搖搖頭,足尖一點,躍上去就將凰殤昔摟住帶了下來,末了點了點她的腦袋,佯裝生氣。
“都什麼時辰,還胡鬧?”
凰殤昔也不反駁,只是衝他笑着。
皇傾簫面對她,終究還是生不起氣來,嗔笑道:“再不去梳妝打扮,便真要誤了吉時了,昔兒若不想嫁,我紫荊也不會養不起一個你。”
凰殤昔聞言,立刻斂住了臉上的笑,二話不說“嗖”的一聲就溜回了寢室裡,吩咐人立刻過去給她梳妝。
碧桃掩嘴偷笑,“也只有殿下能管得住公主!”
碧洙扯了扯她的袖子,“說多錯多,少說話!”
碧桃連忙捂住嘴,但還是笑眯眯的。
皇傾簫也不說話,而是笑着,眼中透露出寵溺,但是想到她即將出嫁了,心中不免就有些苦澀起來。
過了今天,想再見到她,就難了。
凰殤昔的這一番梳妝可謂是花了不少心血,這不,用了近兩個時辰的時間還未弄好,皇傾簫時不時就往那進進出出的門看去。
緊了緊手中的糕點,眉宇之間覆上擔憂的色彩,起牀開始便沒有吃,這會兒這麼久,若是餓着了,那該怎麼辦?
心中正糾結着要不要進去,便聽到了不少的動靜,他忙擡頭看去,只一眼,驚鴻一瞥便讓他眼神一亮。
這時候的凰殤昔無疑是最美的,她三千青絲彎起一個高貴的鳳鬢,象徵着她女皇的尊貴地位,臉上沒有抹太過濃豔的妝,同樣也不會太淡顯得格格不入,上的妝都是恰到好處。
經過妝娘們的巧手,讓這張本就是絕豔驚容的臉變得越發的美了,不過是一眼,都能讓人不自覺屏住自己的呼吸,呆呆地幾乎要愣住。
特別那眼角的淚痣,越發的妖嬈了,襯得凰殤昔多了幾分妖冶嫵媚之色。
皇傾簫同樣也不例外,他承認自己的妹妹很美,美得勝賽天仙,因爲身爲逝族第一美人的後代,定是不會差的。
但是在看到此刻一聲鳳袍喜服,金線勾勒出的展翅鳳袍圖案在身的她,那張驚豔絕世的臉,讓他的呼吸都不禁微微一滯。
此等容顏,怎一個美字了得?
瑣玥笑眯眯地跟着走出來,她同樣一身喜慶的大紅色,一張小臉本就是秀氣的,如今仔細一番化妝之後,又增添了幾分韻味。
“殿下,主子是不是很美?”瑣玥眼中都是和善的笑。
皇傾簫好看的星眸閃爍着異樣奪目的光芒,點點頭,“對,很美,昔兒從來都是那麼美的,如今長大了,自然更美了。”
“那是,主子以前在龍鱗的時候就有着‘此容只恨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睹’,如今幾年過去了,主子長得更美了,別說配那句話綽綽有餘,以瑣玥看吶,那句美譽還配不上主子了!”瑣玥自豪地說着。
“好了好了,剛不是說要趕吉時嗎,這會兒不趕了?”凰殤昔在一旁忙打斷。
瑣玥笑得更樂了,打趣道:“哎喲,主子這會兒倒是曉得着急了!”
凰殤昔嗔怒瞪了她一眼,直把瑣玥瞪得咯咯笑。
皇傾簫盯着她那張生動的臉許久,纔想起什麼,溫柔地問:“昔兒可是用過膳了?”
一聽到吃的,凰殤昔立刻眼冒金光,忙不迭搖頭,“沒呢沒呢,傾簫我餓,寶寶要餓扁了!”
皇傾簫那遞過去的手微微一僵,寶寶要餓扁了?寶寶是什麼意思?
沒等皇傾簫反應過來,瑣玥忙伸手擋住凰殤昔伸出去的手,“主子,不可!你的妝才畫好,這一吃可就白費了那麼長時間了!”
皇傾簫低眸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又看了眼凰殤昔那張充滿怨氣的小臉,稍凝眉問道:“吃個東西也會弄花?”
瑣玥一臉肯定地點頭,“殿下,別說吃個什麼東西,就算是喝一杯水也很有可能會弄花的!殿下,吉時就快到了,可不能出什麼幺蛾子呀!”
皇傾簫抿脣,心裡有些納悶的,明明從紫荊將人擡到龍鱗去,也得要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不可能不吃不喝的,現在忙個這麼辛苦,到到達龍鱗,妝還是得重新畫的。
現在這麼努力化妝也沒誰看見……好吧,他就是心疼凰殤昔了,怕她餓着了。
但想起今天是她嫁人的日子,想了想,還是作罷,尊重風俗。
於是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候在一旁的宮女,走到凰殤昔跟前,笑了笑之後,旋即轉過身子,背對她蹲了下來。
凰殤昔眨了眨,貌似是沒反應過來。
瑣玥連忙拉着她讓她趴在皇傾簫的背上,邊退回來邊說着,“就說主子不會去看紫荊的出嫁流程,現在從出宮到上花橋,一路上都會是您的兄長背您過去的!”
凰殤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後雙臂環住皇傾簫的脖子,皇傾簫眉目含笑揹着她起身。
揹着凰殤昔從乾承宮到宮門口,這距離可不是一般的遠,普通人步行的話得要四五刻鐘的時間。
其實可以等到在宮門口的時候再背上花橋的,可是皇傾簫就想在最後這個能夠和她親近的時間裡,好好儘自己最後的力量。
他是她兄長,一輩子的兄長。
想着吉時還有些時辰,皇傾簫走得很慢,揹着她一步步慢慢走,就像是老人家散步的速度一樣。
他只想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路程遠一些,再遠一些。
可,終究還是走到了。
走過長長的宮門,門口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明黃色的身影鶴立在那,負手身後,一身傲然凜氣不可忽視。
那人聽到聲音,往宮門內看去,見到緩緩而來的兩人,本是板着的一張老臉頓時就笑開了。
等這兩人完全走出來之後,宮門前站着的一干文武官員齊齊跪了一地,“臣等參見女皇陛下,攝政王殿下!”
“都平身!”被皇傾簫被在身後的凰殤昔擡手,一副老成穩重地說道。
“謝吾皇,謝攝政王殿下!”
皇虛筌大步走上前,擡出的手還未落下,視線在觸及到皇傾簫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最後,手落在皇傾簫的肩膀處。
話是對着凰殤昔說的:“父皇的好女兒,可算盼到你出嫁了。”
凰殤昔挑了挑眉,頓時有些不高心了,“怎麼感覺父皇好像很期盼女兒早些出嫁一樣,女兒在紫荊惹父皇嫌棄了嗎?”
皇虛筌笑呵呵地忙擺手,“怎麼會,昔兒可是父皇最重視的孩子了,父皇巴不得你不出嫁陪在父皇身邊一輩子呢!”
凰殤昔撇撇嘴,“那還是別了,我還是出嫁吧!”
這話一出,登時就惹得一干人的笑,當然,都是善意的笑,皇傾簫也是眉目彎彎忍俊不禁。
與皇虛筌寒暄了好一會兒,迎親的隊伍終於來到了,衆人們看去,一眼瞧過去,慢慢一條路上都是人和搬過來的聘禮,還有十幾臺大轎,只看得見頭,看不見尾。
百里紅妝,果然是壯觀的!
此生難得一見!
廉子兼看到如此壯觀的一面,不由得發出一句感嘆,“這麼多聘禮,我紫荊的國庫估計都要塞炸了!”
衆人都是笑,對這話也只當玩笑,沒人去追究他這話說得敬還是不敬。
隊伍逐漸越走越近,士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有人下了馬,朝這邊走來。
凰殤昔是趴在皇傾簫背上的,有些無聊,正打着哈欠,聽到有人過來,也沒有擡頭的打算,而是等着傾簫將她背上花轎去。
而後,便聽到了那道魂牽夢繞的聲線,“朕,帶聘禮,來迎親。”
本來按照傳統規矩是先提親在迎親的,但是那會兒東陵梵湮傳進皇宮來的時候,皇虛筌收到消息匆匆趕過去的時候,東陵梵湮直接就開口說他要提親。
後來這兩孩子心急,再加上先前的聘禮也沒有退回去,皇虛筌便答應了。
不過沒想到,東陵梵湮回國之後直接說,他會帶着聘禮迎親,沒想到居然還真是他親自帶聘禮長途跋涉來到紫荊迎親!
一國皇帝親自前往別的國家迎親,這是還是華煌大陸頭一遭!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第一次,讓凰殤昔給破了!
凰殤昔猛然擡起頭,正好撞進了他那一雙幽森魅惑的眸子中,她朝他展顏一笑,美豔驚天地泣鬼神。
他同樣是那樣的俊美冠蓋金華,身姿風華絕代,凰殤昔的一身鳳袍喜服,他則是一身龍袍喜服,出自相同繡孃的手!
她驚訝,驚喜,狂喜,他居然親自過來!
沒有任何人能比她此刻的心情更加激動了!
皇虛筌看了眼東陵梵湮,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他兩步來到東陵梵湮跟前,冷哼道:“龍鱗皇,朕只有這一個女兒,當年發生的事情,你若再次讓朕的女兒受苦,朕勢必不放過你,哪怕傾盡紫荊,也會將龍鱗在華煌抹去!”
在東陵梵湮這樣狂妄的人面前說出如此狂妄的話,其實自掘墳墓的,但是說出這話的人是皇虛筌可就不一樣了!
東陵梵湮深邃的黑眸中透露出無比認真的意味,他微微頷首,聲線堅定,“當年的事情定不會再重演,朕這輩子不會再負她,您放心把她交給朕,父皇!”
一聲鏗鏘有力的“父皇”,讓皇虛筌冷着的臉得到了緩解,他犀利的眸子盯着他,緩緩點頭。
“時辰不早了,傾簫,帶你妹妹上花轎吧!”
皇傾簫溫柔似水的眸子彎起,掃了眼東陵梵湮,旋即脣角噙笑,揹着凰殤昔一步步走向花橋的方向。
他一身的輕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痛苦,無妨,只要她幸福就好……
終於,來到了花橋跟前,腳步終於只能停下,而東陵梵湮也跟着來到了他的身後。
皇傾簫轉身,溫柔的目光如炬般射向東陵梵湮,如沐春風般的面容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和肅穆。
他溫潤的聲線中也透出了劍拔弩張之勢,警告之意明顯:“若是你敢待昔兒不好,我便會親自帶她回到紫荊!”
東陵梵湮魅眸鎏光燦茫一閃而過,瀲灩的脣角往上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皇兄。”
“但願!”聲線含有暗涌,但沒有反駁那聲“皇兄”,也算是承認了東陵梵湮的身份。
東陵梵湮闊步上前,從皇傾簫背上接過凰殤昔,凰殤昔則是笑着伸出雙臂,兩人緊緊相擁。
皇虛筌默默地背過身子,皇傾簫看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去,站在皇虛筌的身旁,但並沒有與他一樣轉過身。
兩人戀戀不捨地鬆開,東陵梵湮將她打橫抱起,送上花橋,在裡面磨蹭了好久纔出來,出來的時候,眉宇之間都染上了笑意,到底做了什麼,可想而知。
龍鱗迎親的隊伍緩緩起行,聘禮留下,可走的時候,同樣也還有百里紅妝,女皇出嫁,他們紫荊同樣不能失了面子!
帶來一百里聘禮,嫁妝也絕不會比這少!
在離開之前,東陵梵湮留下了一句話,每一年,他都會帶凰殤昔至少來一趟紫荊,這話,讓皇虛筌背過的身子轉了回去,在如此傷感之下,終於破涕爲笑!
皇傾簫看着隊伍緩緩離開,目光悠遠臉上沒有表現出異樣,袖下的手早已緊握成拳,心中苦澀溢滿全身。
恐怕再也難以再見到她了。
只願他這一次的放手,當真能給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