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頓時亂了,看着銀霜子,覺得她突然變得有一點陌生。她早就知道我十幾年不老的事情,但是從來不跟我提,因爲她知道跟我提了,我也不會說,一直等到將要成親了,她有了大半的把握,才第一次和我說起這件事。
“我身上,是有些事情,但是我不瞞你,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壓住心裡的氣,道:“我的確不知道,我一直在山裡奔波,也是想找到這個事情的答案的。”
“看你小氣的。”銀霜子噘着嘴,道:“我只是問問,我要是一直年輕漂亮,不是也給你臉上添光嗎?”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算我再傻,也能看得出銀霜子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存了私心的。
我一下子失望了,深深的失望,我年輕,很多事都不懂。我想要的,是一份純純的感情,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是這麼簡單,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動機,純到沒有一點點雜質的感情。
“你惱什麼嘛,這不是和你商量嗎?”銀霜子看我神色有點不對,就勸道:“你要找什麼,我都幫你。”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我問她:“怎麼知道我十幾年沒變樣子的?”
“我不告訴你。”銀霜子吐了吐舌頭,想了一會兒,道:“這個事,你要是不知道就罷了,說第二個吧,我,想借你的不死扳指用一用。”
“你說什麼!”我的頭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強壓在心頭的火氣轟然涌到了頭頂。
銀霜子,終於說出她真正的目的了!她想知道我十幾年樣子不變的秘密,她覺得那是傳說中的長生駐顏秘術,她還想要我的不死扳指!
一瞬間,面前的銀霜子,在我心裡變的面目全非,她就好像一個戴着面具的人,一直遷就着我,哄着我,直到我把她放在自己心頭以後,她才悄然摘下了那張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的手微微的發抖,覺得有些承受不住。我很難接受一個被自己信任的人欺矇的事實,我不怕成百上千的敵人,我只怕自己信任的人,突然在背後亮出雪亮的獠牙。
“這,就是你把我留在大蠻山的真正目的吧?”我心裡氣極了,冷冷一笑:“我就說,你怎麼會看上我這樣一個窮小子。”
“你亂說什麼。”銀霜已經感覺到我的語氣不對:“我只是和你商量,借用一下,事後總會還你。我知道,那扳指一直都在你身上,我要硬搶,早就搶去了,也用不着和你商量的是不是?”
“你要是明搶,我早就把這扳指給毀了!”我的語氣更冷了,只覺得心裡對銀霜子的喜歡,突然蒙上了一層霜,那種對成親的期待和熱情,也瞬間被澆上了一盆冷水。銀霜子顯然知道很多事情,她今
天能跟我要扳指,要長生駐顏術,明天就有可能和小白龍一樣,跟我要屍仙鏡,要什麼幽冥舍利。等到後天,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她或許,還會要了我的命!
“你急什麼嘛,脾氣這麼大。”銀霜子見說嗆了,立即就停止了這個話題,站起身,道:“那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不好?明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要精神點,早些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銀霜子轉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道:“我在山上住了太久,悶的很,明天,我下山去走走,婚事,暫時推後吧。”
“不行!”銀霜子呼的轉過頭,瞪着我,道:“喜帖早就送出去了,大蠻山來了那麼多賀喜的人,明天的婚事取消了,你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說不行就不行的,我記得,當時你說過,什麼事情,總歸是我說了算。”我的心,很涼,涼的不想再說一句話,我打開房門,把銀霜子推了出去。
銀霜子的眼圈頓時就紅了,屋子外面的大蠻山,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喜氣。她猛的吸了口氣,露出一絲笑容,道:“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你消消氣,早些睡吧。”
“我說了!婚事推後!”
銀霜子看看我,沒再多說什麼,默默轉過身,走了兩步,然後撒腿就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我心裡煩悶的要死,想要去找老狐狸商量一下,看這個事情該怎麼辦。銀霜子突如其來的改變,讓我打消了成親的念頭,現在還沒有成親,她或許會忍,一旦真的成了親,再對我怎麼樣,連外人也幫不了我,因爲那時候,凡事都變成了我的家事,別人插不得手。
我這邊剛剛邁步跨出門檻,眼前一花,容心老道鬼一樣的閃到我面前,伸手一擋,道:“新郎官,夜深了,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輪得到你管?”我的火氣一股一股的,前面的氣還沒消,看到容心出來阻攔,氣就忍不住要爆發了。
“銀姑娘不和你計較,咱們下頭的人,就出來說句公道話。”容心老道慢悠悠道:“喜帖都發了,這個喜事,絕不能推後,明天是正日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你說了不算。”我瞪着容心老道,眼前本來是天堂的大蠻山,好像瞬間又變成了狼窩。
容心老道淡淡一笑,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隨即,我就看到一羣人押着被綁起來的老狐狸和絡腮鬍子走了過來。絡腮鬍子顯然是在睡夢裡突然被綁了,眼神還迷迷糊糊的。
“這又是要鬧什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絡腮鬍子看見我的氣色不對,就道:“是不是你和銀姑娘鬧什麼彆扭了?我說你們可真是扯啊,你們兩口子鬧彆扭,把我們綁了幹什麼……”
“好,好得很!”我一看眼前的架勢,就知道自己被逼上了絕路,老狐狸和絡腮鬍子都被綁了,明顯是在脅迫我,如果我要推婚,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一刻,我就感覺自己像是被吊在了半中間,上不去,也下不來。我生性倔強,容心越是這麼強迫,我心裡就越是反感,恨不得當時就和他翻臉,衝下山去。然而老狐狸絡腮鬍子都在他手上,我,又能如何?
“早點歇着吧。”容心老道也不理我,轉身就走:“爲了明天喜事辦的順利,今天有什麼得罪,也顧不得了。”
我被迫回了自己的房裡,沒多久,銀霜子的小丫頭送來了宵夜,讓我給趕了出去。我坐在凳子上,看着燃燒的紅燭,覺得自己很傻,傻到居然相信這世上有和我一樣的人。
我,看錯了銀霜子。
這一夜我都沒怎麼閤眼,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大蠻山的人全都起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山刺穿着簇新的衣裳,精神抖擻的過來請我起身。我一百個不情願,可是一想起老狐狸還有絡腮鬍子,就只能把氣忍了,磨磨蹭蹭的穿上喜裝。
銀霜子的房裡亮着燈,幾個小丫頭忙忙活活的,在給她上妝。喜宴的桌子都已經擺好了,我在禮臺那邊坐了好一會兒,容心老道又露了面,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他這意思,分明就是過來告訴我,讓我不要搞砸了婚事,丟大蠻山的臉。
我煎熬似的一直熬到半上午,來大蠻山賀喜的賓客都聚在一起,銀霜子被幾個小丫頭引着,來到禮臺。我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
“不生氣了行不行?”銀霜子看見我的臉色鐵青,一夜沒睡,眼圈也是黑的,就小聲跟我道:“回頭,我好好跟你道歉,好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遠近都是客人,你多少也要顧一些面子。”
“我顧了面子,誰顧我的面子?”我笑了笑,依然不去看她:“銀姑娘,你藏的好深,一直到昨天,我纔看出來,你是爲了長生駐顏,還有不死扳指,才留我在大蠻山的。”
人多嘴雜,銀霜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些外來的賓客在山上住了好幾天,好容易盼到了正日子,不少人跑到禮臺這邊,跟銀霜子打招呼。
“銀姑娘要出嫁了,以後,這大蠻山,該姓誰的姓?”
“銀姑娘家的姑爺,看着就是好的,年輕又英俊,郎才女貌,那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啊。”
一羣人嘰裡呱啦,專挑好聽的說。我一句也不答,老狐狸和絡腮鬍子都被對方扣着,看起來,這親,不想成也得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上山的山路上,遙遙響起一道悠長的聲音,是大蠻山在山下迎接客人的山刺喊出來的話。
“福威大爺,花九爺,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