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來。”
進入深夜時，古堡內最後的火光也熄滅了。偌大的空間裡一片經久不衰的黑暗，只有窗戶那邊有一片清藍。月光斜透過窗沿，在地板與窗面間形成一個漂亮的立體。少年靠牆坐在黑暗裡，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被紅圍巾裹住的修長手臂。
“聽到沒有？”瑞鷹冷冷地重複了一遍。有人不服從命令會令他很惱火，但......這麼冰涼的地板讓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年坐久了......會生病的吧？
羽繼續垂着眼簾，像是沒看到面前的瑞鷹似的。線條堅毅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只是......多了幾分不與他相襯的憔悴和蒼白。
瑞鷹眯起眼睛。他看不清離自己僅一步之遙的羽，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氣息愈來愈洶涌——那種......只屬於少年的悲傷。
他愣了愣，竟有種想伸手摸摸少年頭頂的衝動。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窗外。月亮在看不見的高處，除此之外，只剩下遙遠天際一顆孤獨而寒冷的星星。
是星星迷了路......還是要爲迷路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我......是誰？哪裡是我的歸處？
瑞鷹終於狠狠皺起了眉頭，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明明兩個人只相隔一步，卻看不透彼此的心......這就是所謂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麼？
該死！我有話問你......我有話想要問你啊！
神轉折一般，暗紅色的指爪壓住了少年瘦削的肩。羽驚詫地回過頭，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張陰鬱的臉。那人半跪下盯着他的眼睛，血紅色的雙瞳像是要燃燒起來，淡藍色的皮膚在月光中顯得詭異萬分。還有那張年輕的臉，本該玩世不恭，此時竟有些許脆弱。
該死！我該問什麼......我想問什麼？！
他鋒利如刃的眉毛擰成一團，尖利的犬齒凸出嘴角，好像要急不可耐地詢問什麼......本該是桀驁不馴的惡魔，爲什麼突然變成了手足無措的孩子？
羽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突然微微蹙眉。瑞鷹觸電般地收回了手。
鮮血順着手臂緩緩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黑巖地面上。瑞鷹怔怔地握了握拳，感受到了指甲上一股溫熱的觸感。
羽只是愣了愣，接着面無表情地伸出另一隻手按在那條胳膊上，試着把血止住。
瑞鷹瞪大的眼微微抽動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竟在無意識間傷了他......本是不值得自己在意的事，爲何現在會有種奇怪的感覺......那種驚恐和愧疚的，不該屬於他的。
這算是第三次讓他受傷了嗎？
第二次是在十分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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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討結束後，洛德三人早已灰頭土臉地離開了這個房間。羽靠窗而立，神情依舊恍惚。他微微垂眸，目光在窗外遊離着，忽然輕輕打了個寒顫。
這世界讓他感到陌生和恐懼。
今天遇到的那兩個女孩認識自己麼？不是說是敵人嗎？爲什麼......要把他叫做同伴？爲什麼不肯傷害他？她們叫他什麼？羽？很熟悉的名字......難道他真的是她們所謂的“同伴”麼？
可瑞鷹又是怎麼回事？
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只得揉揉微痛的眉心，伸手撫了撫飛天寶的頭。
“誰？”毫無預警地目光急轉，望向黑暗裡最寂靜的地方。長期的經歷已經讓他的敏感度提升到極致。
迴應他的只有長久的沉默，好像那裡真的沒有人......羽卻沒有放鬆，仍將警戒度提升到最高。
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起來，令他感到有些睏乏。恍惚間，黑色的虛影慢慢在空氣中集結起來，詭異的場景如同鬼魅或幽靈誕生的地獄。
“啊......”猛地倒吸一口氣，兩眼睜大。流動的黑影幻化爲一隻結實的手臂，準確無誤地扣住羽的脖頸。
“風龍晶體到手，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現在的你，成了我的絆腳石啊。”幽然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毫無一絲情感的起伏，“瑞鷹留你活下去，只會增重不必要的的負擔罷了......實在是太礙眼了......”
那隻手的力量逐漸加大——毫不留情的，隱隱可聽見骨骼摩擦的聲音。羽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呼吸也漸漸停了下來......真的要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了？他伸出手無力地揮舞了兩下，觸到了那黑影幻化的手臂——但這東西竟沒有觸感！
真見鬼了......
飛天寶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卻瞬間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掀飛出去！
一隻手默默地伸向前，接住了高速移動的飛天寶，跟着是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
“夠了，洛基。”
瑞鷹的目光異常冰冷。僵持了一會兒後，直到羽幾乎窒息時洛基才放開了手，化作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羽靠着牆猛喘了幾口氣，接着緩緩沿着牆面滑了下去。飛天寶撲進他懷中，仰頭舔了舔他頸上紅色的掐痕。
瑞鷹默默地舒出一口氣。他沒看見羽擡起頭望着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徑直走向自己的王座。
“陌生人”而已，用不着寄予什麼情感......只是總覺得還留他有用，才阻止洛基殺他。瑞鷹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紅酒，坐在王座上發着呆。他晚上睡不着的，一般在白天才休息，所以夜晚的時光就在發呆中默默消逝了。
今天多了個人......不，兩個。還真讓人不自在。
洛基轉過頭，見那少年懷抱着他的翼龍頹然地縮在角落裡，就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那樣茫然無助......和他真像。他有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坐在角落裡，好像就離世界很遠了。
他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走到了少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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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不再看手臂上的傷口，而是擡起頭對上了瑞鷹的眼睛。
“我是誰？”
瑞鷹和剛纔一樣有些手無足措。羽離他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波痕。
該死......我怎麼會知道？爲什麼......是我......
“我叫什麼名字？告訴我。”羽接着說，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急切。他牢牢地盯住瑞鷹，清澈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冰冷。
頭疼欲裂。
“哥哥，我們會死嗎？”
“哥哥，我們看到的是同樣的風景吧。”
“哥哥，你今天一直盯着黛西姐耶~哈......”
“哥哥......”
手撫上他墨色的長髮：“我們......會美麗的活下去。”
他睜開眼，面前是墨發的少年陌生而熟悉的臉。
“你的名字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路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