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你我數次pò jiě武氏遺孤的陰謀,他爲何只殺我害我,卻從不曾害你?”
“或許是他認識你,更甚至對你有意。”
——李成軒的提醒適時響在耳畔,原來他說的不是裴行立,竟是她朝夕相處十八年的憶哥哥!
難怪劉掌櫃遇害之時,蕭憶能第一時間衝進來,因爲是他在外頭暗下殺手!
阿度臨死前會高呼“福王無恥”,也是因爲看見了他,在阿度眼中他和李成軒根本就是一夥的!
清修苑裡他們被聶隱娘發現,也是他及時跑了出去,又悄然射進飛鏢。
莫言師父認罪時的詭異微笑,還有李錡被殺時耳畔傳來的那一聲暗嘯,竟然都是因爲他!
原來一切都是他做的!是素來淡泊名利、行醫救人的蕭憶!
西嶺月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牙關打戰:“你……你是武氏遺孤的手下?”
蕭憶緊抿雙脣,沒有回答。
“難不成……你就是他?”
“不是。”蕭憶短促地回道,再一次朝她伸手,“月兒,把盒子給我。”
西嶺月此刻已經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唯有掙扎着向後挪動,邊退邊問:“義父知道嗎?”
蕭憶步子一頓,保持了沉默。
更可怕的猜測在西嶺月心中迅速形成,她驚恐地睜大雙眸質問:“義父纔是康興殿下,你是滕王閣主?對不對?”
“你不必猜了,”蕭憶執着地朝她伸手,“把盒子給我,我就告訴你。”
西嶺月死死護住胸前的木盒,整個人如失去了靈魂,十八年的認知在這一刻猝然崩塌,所有的希望被瞬間打破,全部毀滅!她的生活、她的寄託、她的親情、她的一切!
她只覺渾身發冷,冷到失去知覺,冷到快要窒息,冷到瀕臨死亡。然而她卻哭不出來,一滴眼淚都沒,面前的憶哥哥是如此陌生,她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
面對她驚懼防備的眼神,蕭憶心中一痛,聲音慢慢收緊:“我給過你機會的,我本想放棄這一切,只可惜……昨晚你沒有跟我走。”
昨晚?西嶺月恍然想起,昨晚精精兒和空空兒逃獄了,還殺了蔣維!她猛地醒悟過來,艱難開口:“精精兒他們被捕,是你做的?”
“是。”蕭憶毫不否認。
“蔣維也是你殺的?”
“是。”
“那他們逃獄……也和你有關?”
這一次,蕭憶慢慢眯起雙目:“你怎知他們沒有逃?”
“因爲這會害死王爺!以他們的爲人,絕不可能做得出來!”
聽聞此言,蕭憶依舊平靜,開口承認:“你猜得沒錯,是我派人劫了獄。”
西嶺月簡直驚怒交織:“你,你爲何……王爺與你無冤無仇!”
“你說呢?”這句反問吐露出口,他的僞裝終於撕破,向來清淡出塵的面容上驀然流露出陰戾之氣,還摻着幾絲醋意與不甘,“於公,李成軒威脅武周大業;於私,他搶走了你。我怎麼可能放過他。”蕭憶狠狠回答,第四次朝她伸手,“月兒,我知道你也放不下我。你聽話把東西給我,今夜我們就離開長安。”
“不,不可能!”西嶺月死命搖頭,終於恢復一絲力氣站起來,一隻手仍舊緊緊護在胸前,身子卻止不住地顫抖。
蕭憶感到很失望,沉聲質問:“你拿着它做什麼?告發我,去救李成軒?”
“我不知道……你別逼我。”西嶺月一再後退,淚意終於被逼出了眼眶。
蕭憶看得一陣心疼,忽地停下腳步,又勸:“再這樣下去,守衛只會越來越多,你我都逃不出去。”
西嶺月又豈會不知?心中掙扎片刻,終是咬牙回道:“盒子給你也可以,你告訴我,精精兒和空空兒是否還活着?人在何處?”
蕭憶微微蹙眉,似在斟酌。
“我拿這木盒跟你換。”她哆嗦着伸手入懷,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掏了兩次都沒把木盒掏出來,執着追問,“他們人在哪兒?”
“就在這附近,你把盒子交給我,我帶你去。”蕭憶討價還價。
“不,我自己去!”西嶺月終於握住了懷中木盒。
也就在此時,神道南邊又出現隱隱火光,似乎是另一隊巡防守衛走了過來。兩人都知道這一地的屍體根本藏不住,若再耽擱下去誰都逃不掉。
而西嶺月態度倔強,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蕭憶也知道她有恃無恐,畢竟她是西川縣主,即便被守衛抓到也不會立刻治罪。但自己就不同了,手中暗器所剩不多,耗下去只會死路一條。
審時度勢之下,他決定妥協:“開遠門外西五十里,平寧莊,莊口西側第三家。”
“好,我信你一次。”西嶺月慢慢將懷中木盒拿了出來,定了定神,蹙眉再道,“憶哥哥,你武藝高強,勞煩你替我引開他們。”
此言甫罷,她突然使出渾身力氣,揚手將木盒朝南面守衛的方向遠遠拋去。
蕭憶旋即轉身去抓那木盒,但終究晚了一步。只聽木盒“咣噹”一聲摔落在地,順着平緩的斜坡打了幾個滾兒,在寂靜的深夜之中格外刺耳。
“什麼人!”守衛聽到動靜,拔腿就朝蕭憶跑來。與此同時,西嶺月迅速跑到述聖紀碑之後藏身。
她是在賭,賭蕭憶對她還有情意,會替她引開那些守衛。
西嶺月本想再次躲避,卻掃見當先一人是傅郎將!於是她立即改變主意,故作驚恐地跑了過去:“傅郎將,救救我,快救救我!”
傅郎將定睛一看,竟是吐突承璀的隨侍,連忙將她扶起問道:“你怎麼還在這兒?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