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月不忍再看,唯有輕晃空空兒的身子,在她耳邊喊道:“空姐姐你堅持住,精大哥就要來了,他快來了!”
聽到這一句,空空兒本已目光渙散的雙目忽然明亮起來,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有力。她忽然對西嶺月溫柔地笑了,口中癡癡地喊道:“師兄,你來救我了……”
西嶺月身子一震,又聽她輕聲地說:“你低頭……我有悄悄話對你講。”
西嶺月只得把耳朵貼在她脣邊,感受着她溫熱的呼吸吹拂過來:“其實……我不喜歡那些男人……這都是爲了,爲了氣你。師兄,你喜歡我嗎?”她虛弱地問,目中滿是期待。
“喜歡!喜歡!”西嶺月連忙沉下聲音,“師兄一直都很喜歡你,很喜歡!”
“真的?”空空兒眼中煥發出熾熱的光彩。
“真的!真的!”西嶺月下意識地去看精精兒,就見他已經停止了動作,支着身子望過來,表情剋制,似在傾聽。
“那就好……等我們出去,我們就……成親。”空空兒說完這一句,顫巍巍地擡起手來,像是要觸摸精精兒的臉頰。
西嶺月唯恐被她摸到滿臉的水痕,連忙握住她的手,大聲應道:“好,等我們出去就成親!”
空空兒這才滿意地笑了,可那熾熱的眼神卻再一次變得渙散,她反握住西嶺月的手,輕輕地說:“師兄,你的手……好熱。”
“熱”字出口,她那隻手倏然垂落,再也沒了氣息。
西嶺月心中大慟,又恐被精精兒發現,強忍着不敢哭出聲。
然而精精兒已經意識到了,他忽然爆發出一聲大吼,拼盡全力朝空空兒爬過去,終於握住了她一隻足踝,生機也在這一刻消耗殆盡。
從前總覺得時間還早,他們還有大把的光陰,於是便習慣將心事藏在心裡,任她玩鬧嬉笑。總以爲等她玩夠了,自然會來到他身邊,他們會攜手退隱,去過逍遙的日子。
可他卻忘記了,江湖險惡、世事無常,他沒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等她,如此蹉跎着,終是到了今天。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終於說要嫁給他,令他這三十年的生命也算圓滿。這般想着,他不禁扯開一絲笑意,在她足邊落下一個虔誠的吻,從此安然地閉上了雙眼。
西嶺月見狀痛哭失聲,口中不停喊着“精大哥、空姐姐”,撕心裂肺。
見此情形,屋內幾人均是不忍,裴行立更緊緊握住bǐ shǒu,咬牙呵斥:“畜生!你們竟下得去手!”
朱源霖再對西嶺月解釋:“月妹妹,他們發現了少主,肯定是活不成的。”
“那我呢?”西嶺月強忍悲憤站起身來,“我也發現了你們,發現了憶哥哥,你們是不是連我也要殺!”
“當然不!”朱源霖張了張口,“月妹妹,其實……”
他話未說完,忽被一聲暗嘯打斷。
只見一個墨藍色身影突然破窗而入,朝着裴行立的方位便是一記飛鏢,正中他的肩頭。裴行立吃痛之下手勁一鬆,朱叔已迅速掙脫了他的鉗制。
他暗道一聲糟糕,以爲自己中了毒飛鏢,哪知“咣噹”一聲,那暗器竟然落了地,他定睛一看,只是一塊飛石而已!
再擡頭時,蕭憶已經穩穩站定,立在了窗邊。
屋內霎時形成三方格局:西嶺月和兩具屍體在東北角,裴行立獨自站在東南角,蕭憶等三人站在西面正中。
一向芝蘭玉樹的蕭憶此刻顯得有些狼狽。今夜他一路引開乾陵守衛,以一敵百,暗器耗盡,手臂上中了兩刀,衣袍下襬撕裂,還被迫穿越火場。雖無燒傷,但人已被薰得滿面烏黑、嗓子生疼。
等他好不容易脫開身時,又發現西嶺月給他的木盒之中空空如也。他這才醒悟上了當,於是連夜趕來平寧莊,試圖再次攔住西嶺月。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看到精精兒師兄妹的屍體之後,他終於接受了一個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他的月兒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月兒,”他面色蒼白地開口,“你騙了我。”
西嶺月擦去頰邊淚痕:“彼此彼此。”她邊說邊指着地上的兩具屍體,冷冷質問,“他們和你有什麼仇怨,你竟下此狠手!”
蕭憶也不瞞她,如實回道:“我劫獄時,他們看到了我的臉。”
西嶺月被這個荒謬的理由所驚,憤恨斥責:“你先是劫持精精兒他們,告發王爺私藏通天手杖;再去劫獄,讓聖上遷怒王爺;如今又逼他們污衊王爺,逼迫不成就殺人滅口!蕭憶,你真是好手段!”她從沒有這般連名帶姓喚過他,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蕭憶也不辯解,只道:“不管你信不信,一切都非我所願。”他緩慢地朝西嶺月伸手,“月兒,把盒子裡的東西給我,隨我離開。”
西嶺月後退一步,搖了搖頭,想哭卻再也哭不出來:“你給我一雙死人,還有臉問我要東西?”
蕭憶俊目微眯,擡手一指裴行立:“你若不給,他就得死。”
“你敢!”西嶺月一步跨過空空兒的屍身,迅速擋在裴行立身前。
蕭憶見狀,目光更添幾分狠厲:“你以爲你能擋得住我?”
西嶺月沒再作聲,只是迅速掏出bǐ shǒu,雙手握緊,指向對方。
“你要殺我?”蕭憶的視線落在bǐ shǒu之上,神情傷痛,“方纔在乾陵,若不是爲了救你,我何至於暴露我自己!我替你引開追兵,險些葬身火海……而如今,你要爲了他殺我?!”
“是啊少主,”朱源霖也從旁勸道,“爲了殿下,您快殺了這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