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後,寶華院。
高夫人在前帶路,匆匆領着幾人往藏寶閣走去,進了閣中又放下兩道機關,衆人才發現博古架後別有洞天,竟有一扇小門。高夫人持着燭臺在前引路,幾人跟在她身後,只聽小郭口中嘟囔着:“什麼屏風如此寶貝,藏得這麼嚴實。”
他話音剛落,眼前忽被珠光閃過,定睛一看,這小門內竟然藏了許多寶貝:拳頭大的夜明珠、一人高的白玉菩薩雕像、十二隻青碧色翡翠雕琢的荷葉托盤,還有不少前朝的名家字畫,看樣子都是真跡。
小郭見狀驚訝非常,下巴都要掉下來,再也無話可說。
李錡唯恐李成軒多想,忙回頭解釋:“王爺別誤會,此處好些東西,正是下官准備送給太后的生辰綱。”
李成軒略略點頭:“僕射有心了。”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這藏寶密室的盡頭,只見盡處擺放着兩扇黃金製成的屏風,金光熠熠,分外耀眼,正是西嶺月在簪花宴上見過的那兩扇。
李成軒主僕見其上兩幅畫作雕工卓絕,皆是低聲讚歎。
高夫人也掃了一眼屏風,並未看出什麼異樣,遂召來劉氏,問道:“你倒是說說,這屏風怎麼了?”
劉氏仍舊滿面驚慌,定了定神,回道:“稟夫人,老婢遵照您的吩咐,每隔三日進來打理這些寶貝,除塵灑掃。因想着七月七那日這兩扇屏風被帶去了蓬萊島,老奴怕那些僕役手髒,便着重擦了擦,可沒想到……這屏風上的畫面突然變了!”
劉氏一邊說一邊指着屏風:“夫人您快看!快看啊!”西嶺月也循聲看去。這兩扇屏風上的畫,簪花宴那日她是親眼見過的,也記得很清楚:第一扇畫的是蕭史、弄玉在鳳凰臺上合奏;第二扇畫的是兩人分別乘坐龍與鳳,白日飛昇爲仙。
然而經劉氏一提醒,她赫然發現這兩扇屏風的畫面竟都變了:第一扇仍舊是蕭史、弄玉合奏,可合奏的地方並不是鳳凰臺,而是在一間屋子裡。就好似有人在這屏風上添了幾筆,將一座露天的高臺畫上了四堵牆。第二扇屏風的畫面更加詭異:原本是蕭史乘龍、弄玉乘鳳,兩人一人吹簫、一人吹笙,並肩飛昇天際。打眼一瞧,畫面好像無甚改變,可仔細看去,才發現弄玉手中的笙變成了一把bǐ shǒu,正往身旁的蕭史心口刺去!
李錡此刻也發現了,忍不住嘆道:“怪哉!”
高夫人卻一反常態沒有開口,她望着兩扇屏風,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指向西嶺月:“是你!這屏風上說的是你!一定是你把我兒帶走了!”
面對指認,西嶺月驚愕非常,思緒也跟着亂了起來。
是啊!整個節度使府都知道李衡喜歡她,高夫人還特意讓她提前入府和李衡培養感情。倘若這簪花宴上沒出意外,她便會順理成章成爲世子妃,那麼這兩扇屏風上的蕭史、弄玉,指代的就是李衡和她。
可如今這屏風上的畫面變了,變成弄玉拿bǐ shǒu刺死了蕭史,那意思就是……自己拿bǐ shǒu刺死了李衡?而且是在……是在一間屋子裡?
饒是知道背後有人搗鬼,西嶺月仍覺得詭異非常。衆人顯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奧義,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此時高夫人已經流下了眼淚,倚着李忘真才勉強沒有倒下,哭喊着道:“這一定是佛祖顯靈,告訴我衡兒在她手裡!一定如此!”
李錡也是似信非信:“難道真是佛祖顯靈?”
裴行立沉吟片刻,終是上前說道:“舅舅、舅母不要多想,這也許正是幕後黑手的伎倆,做兩扇屏風偷樑換柱,讓我們以爲是神靈的指引,草草結案。”
“不可能,”李錡立即否認,“你可知這兩扇屏風花了多少金子?足足一千六百斤!爲此我已將整個江南的黃金尋遍,再也不可能有人拿出這麼多金子,除非……”
他話到此處刻意停頓,看了李成軒一眼:“除非是朝廷的儲備。”
“僕射說笑了,聖上可不會拿這麼多黃金來做兩扇屏風。如此風雅之事,唯有江南人士才做得出吧。”李成軒面色不變,半誇半諷。
“會不會是……”裴行立遲疑着,又道,“會不會是請了什麼好手,將這屏風上的畫改了一改?”
“不可能!”高夫人立即否認,抹了抹眼淚,“這兩扇屏風是新做的,因着貴重無比,要送給新媳做見面禮,我一直派人嚴加看管。怎麼可能有人進來篡改!”
李忘真也上前仔細觀察屏風的畫面,嘆道:“的確沒有篡改的痕跡,這雕刻的紋路毫無瑕疵,真是巧奪天工。”
屏風沒有被篡改過,這密室也無人能進來,整個江南再也尋不到這麼多黃金……那還有什麼法子能讓這屏風的畫面改變?西嶺月陷入了沉思。
“僕射,快,快將她抓起來嚴刑拷問,問出衡兒的下落!”高夫人再也顧不得儀容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上前抓住西嶺月的衣袖痛罵道,“你這妖女,你把我兒藏到哪兒去了?快還我衡兒,還我衡兒!”
“哪裡沒有定論?這屏風能是假的?這都是我平日裡進香虔誠,佛祖才肯給我們指示!”高夫人再次抹着眼淚,靠在李忘真身畔已經脫力。
李錡見夫人哭得傷心,而西嶺月一直不言語,便朝裴行立擺了擺手:“你將這女子帶下去嚴加審問,務必問出衡兒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