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十數丈的大船在水面上行進着,如今已經進入了偌大的洪澤湖。
四周是茫茫的水流,東西南北的湖岸盡皆不可見。幽深的水流深不見底,坐在船上向水中看去,彷彿底下隱藏着一個神秘的世界。
向拱與趙匡胤相對而坐,夜間也起了風,船隻微微有些搖晃,他們的身上都各自披了一件大氅。
二人面前擺放着一個小碳爐,上門正隔水溫着酒。上好的黃酒放入了些薑絲,最是能驅散這外界的寒意。
向拱將一杯黃酒喝入了腹中,一股子暖意頓時沿着喉嚨一直進入了胃裡頭。他跟趙匡胤一直都沒有說話,二人在這坐了有半個時辰了,卻都變成了悶嘴葫蘆。
“向將軍,你今日本來是有事要囑託於我,但最後爲何又緘口不言,這倒是令趙某萬分好奇。”最終,還是趙匡胤主動的打破了僵局。
向拱本來正端着杯子,聞言手掌一顫,將杯中的酒水一口氣都喝了下去。
“哈哈哈,趙點檢想聽,那向某便說了。你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切莫當真,切莫當真啊。”向拱搖頭一笑,現在已經離開楚州了,他也不用顧忌什麼了。
“請說。”趙匡胤也跟着笑了笑,估摸着又是什麼靈異之類的事情,不過現在左右無事,他也就當故事聽了。
“那一日,有一青年闖入我府中,對我說,他是唐國國主李璟的兒子,也就是那紀國公李從善。”向拱緩緩的道來。
將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這些事情他本來是寫在奏摺裡頭的,但不知道爲何沒有送到開封。
“我從昏迷中甦醒,那焦屍靈異已經被殺死,但卻看到那李從善……變身成了一個巨大的怪物,渾身長着許多的手腳,北部有一排荊棘,面容猙獰而醜陋……”向拱吐了一口氣,這樣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轉過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現在想來依舊是令人心悸。
趙匡胤一直端着酒杯,久久未曾飲下,眉頭也是緊鎖。
很快,他便將酒杯放下,然後笑了起來,“向將軍的思維……當真……當真是天馬行空,若是出去寫傳奇小說,說不得也能流傳後世。”
雖然向拱描述的很真實,但這樣的話趙匡胤如何能相信?
向拱苦笑了一聲,再次的喝了一大杯。若是換做他自己,在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之前,也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二人很快就改換了話題,繼續的聊了起來。只要不說關於靈異方面的事情,在趙匡胤的眼裡,這位向將軍依舊是睿智且風趣的,二人倒是相談甚歡。
轉眼間,酒壺見底,二人也有了些醺醺醉意。
趙匡胤先一步起身,衝着向拱一擺手,便準備回去休息去了。如今又公事在身,他不好喝得太醉,雖然這船上也無人能管得了他,但這點自制力他還是有的。
蓬。
這艘大船陡然間一震,彷彿撞到了一座暗礁。但此處是洪澤湖最深的地方,怎麼會撞到石頭?趙匡胤本就有些醉了,被這一震,更是當場栽倒在地。
他趕忙起身,那一點醉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麼情況,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趙匡胤的臉色更黑了,這夜間行船的怎麼一點警惕性都沒有,還能撞上別的東西。
只是,他這話音剛落,便驚恐的看着前方。
大船,至少有三十丈長的大船!
不知道從何時起,一艘比他們這艘船還要巨大的船隻出現在前方,而他們的大船正是撞在了對方的船上。
“掌船的人都是傻子嗎?這麼大一艘船也沒看見?”趙匡胤的心中憤怒,若非現在情況特殊,他都要拿刀把主事的給砍了。
“點檢,請看這船上的旗幟。”一個官員看着前方的樓船,指着風中飄揚的碩大旗幟說道。
唐,上面寫着一個碩大的唐字。
“莫非是唐國的人不忿李從善被殺死,所以派兵過來報仇?”這是趙匡胤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但這絕對不像是唐國的作風,李璟此人性格軟弱,只想偏安,絕對不敢得罪大周。
“不,那旗幟絕非唐國的旗幟,反倒更像是後唐的旗幟。”向拱也站了起來,他的經驗比趙匡胤大的多,年輕之時,正是後唐最鼎盛的時候。
李存勖滅樑朝,同樣沿用大唐國號,又追贈父祖三代爲皇帝,與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並列爲七廟,自詡正統。
在這個唐朝滅亡之後,旁人就稱之爲後唐。
至於王曜景這一世轉生的國家,在沒有自削帝位之前,也是以大唐稱之。而且,這個唐朝也同樣立了七廟,但除了高祖、太宗之外,其餘幾廟都不相同。
在這個大唐看來,李存勖的後唐根本就是冒牌貨。因爲李存勖是沙陀人,祖上連漢人都不是,更不姓李,只是後來被賜姓的。
雖然王曜景所在的大唐也沒法跟皇室扯上什麼關係,但至少是漢人,而且李姓開枝散葉,遍佈天下,說不得真如其所說是建王李恪的後人也說不定。
在削了帝號之後,也沒法舔着臉自稱大唐的,所以無論內外,都稱之爲唐國,以便於與其他的兩個大唐做區分。
“後唐的船?後唐都滅了幾十年了,哪來的殘部?”趙匡胤覺得是不是看錯了,但看旗幟,的確不像是唐國的樣式。
“難道……又是靈異?”向拱現在真的有一種草木皆兵的感覺,任何一種無法解釋的東西,他都要往這方面去聯想。
“或許是當年遺留下來的船隻,一直在水上飄蕩,如今恰好撞到了我們的船。”趙匡胤擡頭看去,整艘船都黑漆漆的,除卻那高高飄蕩的旗幟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人影,裡面也沒有燈光的痕跡。
其實,如果仔細的看去,就可以發現整艘船上都密佈着大量的淤泥與一些螺類的殼子,好似在水底沉了許久了。
“來人,快點與這船分開,再找些火油,將其燒了。”雖然趙匡胤不相信靈異,但這突然出現的船隻也是怪怪的,讓他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