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挑着眉看着眼前這瘦弱的男子,又好笑又好氣。
楊孝義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盯着楚東陽看,像是在等待着楚東陽的回覆。
“回去告訴他們,想要銀子,不可能!”楚東陽凌厲的眉宇蹙了蹙,顯得十分不耐煩。
楊孝義卻似是沒看懂楚東陽的表情,一副很傻很天真的口氣,問:“東陽哥,爲何不可能呢?”
楚東陽冷笑了一聲,睨着楊孝義,道:“他們說是被我的弟兄們打的,你就信了?有證據嗎?沒證據就指證,你就找上門來要銀子,讀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楊孝義便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楚東陽,道:“百善孝爲先,父母之命不可違。他們是咱們的爹孃,咱們怎麼能質疑爹孃的話?東陽哥沒有管束好自己的舊部下,竟讓他們打傷爹孃,已是萬分不該,現在爹孃心慈,看在東陽哥的份上不報官處理,只不過是讓他們賠償一百兩銀子做醫藥費,東陽哥卻這般維護他們、爲他們說話,實在是令小弟失望,亦替爹孃不值!”
九娘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居”、“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敢情這楊守才一家子都是極品啊!一個個的思想都奇葩能不能再奇葩!
九娘不用打聽楚東陽以前在楊守才家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端看這段時間以來楊守才夫婦對楚東陽的態度,就能猜到一二。此時聽到楊孝義這樣說楚東陽,九娘心裡是氣憤的,並且心疼楚東陽,怎麼會攤上這樣一家人!
九娘看了楚東陽一眼,給他一個柔和的眼神,然後睨着楊孝義,譏笑道:“回去轉告你爹孃,一個子兒也別想要,若是他們再胡攪蠻纏,我就去報官,告他們誣陷,到時候別怪我不留情面!”
“你——”楊孝義瞪大了眼看向九娘,道:“嫂子怎能說出這樣的話?東陽哥即便不是我爹孃親生的,可爹孃對他也有養育之恩。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養育之恩?爹孃被傷得那般重,躺在牀上動彈不得,東陽哥不去跟前盡孝便也罷了,豈能將爹孃告上公堂?如此荒唐的想法,嫂子千萬要打消掉,萬萬不可將東陽哥置於不孝之境……”
九娘都被氣笑了,看了一眼臉越來越黑的楚東陽,然後將拿在手上的刀具敲了敲凳子腿,睨着楊孝義,打斷道:“你還是回去讓你媳婦兒給你燉一些補腦的藥膳吧,省得光長膽兒不長腦!”
楊孝義張了張嘴,皺着眉頭上前一步,擺出一副要同九娘好好辯一辯的姿態,道:“你們若是還要這般維護那幫人,那你們便幫他們將這一百兩銀子給了吧!村裡的嬸孃們都說你們家現今發了大財,想必也不在乎這一百兩。把銀子給我拿回去,我跟爹孃也好交待……”
楊孝義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楚東陽冷聲叱了一個字:“滾!”
“啊?”楊孝義似是沒聽懂,又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問:“東陽哥你說什麼?”
“滾!別讓我再說第三遍!否則我就將你從這個扔出去。”楚東陽擡手指着院門口,臉色沉黑的道。
“東、東陽哥……”楊孝義第一次見到楚東陽的模樣,嚇得舌頭都打結了,再看他那陰沉可怕的臉色,楊孝義再也呆不住,連忙轉身跑了出去,跑到院門口時,還沒忘記喊:“一百兩銀子,記得差人送去——”
看着楊孝義踉蹌着跑遠的身影,在外面偷聽的羅氏和丁氏鬆了一口氣,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悄悄的離開了。
庭院裡,九娘將手上的工具刀丟到一旁,起身走到楚東陽身邊,看着他依舊冷厲的眉宇,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低聲道:“相公,別太放在心上,氣壞身子虧的可是自己!且讓他們蹦躂,過些時日你再看,總會有人收拾的。”
楚東陽輕哼了一聲,捉着九孃的手指握在手心,緩緩的吐了口氣,道:“小時候孝義十分乖巧懂事,跟我感情也很不錯,那時候我長身體,一碗飯根本吃不飽,他便經常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將他偷偷藏好的吃食分給我……”
九娘心口猛的抽了一下,有些疼,她反手握緊楚東陽的手,低聲道:“相公,人都會變的,你變了,他也變了,所以,不用感慨爲什麼他不再是當初純善可愛的小男孩兒,只要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便好。況且,這份養育之恩你已經還了,也不必因他一句話就變得情緒低落,你還有我,還有那麼多弟兄們呢!”
“對!我有你們,足夠了!”楚東陽將九娘摟進懷中,滿足的喟嘆着:“九娘,有你真好!”
“知道我好,你就別冷着臉了。乖,來笑一個~”九娘仰着臉看向楚東陽,笑着說。
楚東陽頓了頓,咧着嘴露出一個十分不自在的笑,比哭還難看。
九娘十分嫌棄的道:“算了,你還是繼續冷着臉酷一些!”
楚東陽冷哼了一聲,伸手捏住九孃的臉蛋兒,將她拖回凳子上坐着,道:“不是說兩天便能將衣櫃做好麼?這都第三天了,衣櫃在哪兒?別偷懶了,快快做!”
“馬山就能做好了,別急!”九娘瞥了楚東陽一眼,這才坐下來,拿起工具刀繼續埋頭幹活,邊道:“等會兒將這些全都拼裝起來就好了!”
“那稍後我幫你一起裝!”楚東陽盯着九孃的側臉,她埋頭認真幹活時,真的很美。
“你會嗎?”九娘瞥了他一眼,好笑的問。
楚東陽眉毛輕輕挑了一下,又忽然壓下去,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豎着耳朵聽着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
“頭兒,我回來了!”一個年輕男子以飛快的速度從衝了進來,在楚東陽面前停下,喘着粗氣道。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將九娘嚇了一跳,擡眼朝來人看去,卻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差點叫出來:“青山?”
自從那天在鎮上帶了藥回來,楚東陽便派青山拿着藥包上京找可靠的大夫驗藥,一去數十日了,竟現在纔回來!
“青山,怎現在纔回來?”楚東陽面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他,道:“以你的腳力,上京也用不了一日,爲何耽擱這麼多天才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青山面容一肅,跪在楚東陽面前,道:“並非屬下有意耽擱,而是剛入京便被殿下的人拿下了,將我關在天牢裡,直到昨日纔將我放出來……屬下該死!”
青山的不僅輕功了得,武功在也十分厲害,在“絕殺”上百號人裡面排名前十,若是三五個普通高手,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他。可是他剛剛進京,便有十多個武功都不在他之下的高手將他攔下,不出幾個回合,青山便被制服了。
“殿下?他爲何將你關入天牢?”楚東陽擰着眉沉聲問。
“屬下也不知!”青山跪着回道:“屬下被關在天牢這些時日,除了一個送飯的老頭,不曾見過任何人,也未見過殿下。”
青山現在還覺得摸不着頭腦,莫名其妙的被抓,又莫名其妙的被放,因何被抓,又因何放了,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自問自己近日也沒做過什麼錯事啊?
楚東陽若有所思的抿了抿脣,轉而問:“那你找到於老太醫了嗎?”
“昨日剛從天牢出來我便趕去於老太醫的住所,將藥給他驗了,說這藥並無毒!”青山頓了頓,看了楚東陽一眼,聲音低了幾分,道:“只是,他從醫四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藥方,雖無毒,卻不知對頭兒的腿傷是否有效……”
九娘鬆了一口氣,這藥方沒毒就好。
“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楚東陽朝青山點點頭,道:“辛苦你了!”
“萬不敢當!爲頭兒奔走效力,是屬下的職責,屬下誓死追隨頭兒……”青山說着,又朝楚東陽重重的拜了拜。
“行了,趁弟兄們還沒回來,你趕緊去洗洗睡吧!”楚東陽擺擺手,眉宇間有透着幾分沉重。
九娘擔心的看向楚東陽,問:“既然那些藥驗過了沒有毒,那還繼續服用嗎?”
楚東陽怔了怔,手按在腿上,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從今天開始,繼續服用。”
既然是確定了沒有毒,那或許殷漓的誠心想幫自己治好腿傷也說不定。殷漓的神醫谷出來的,既有神醫這樣的名號頂着,開出來的藥方子自然與衆不同,其他大夫沒見過也能理解。
當天晚上,九娘便又繼續給楚東陽煎藥,泡腳。
第二日清晨,九娘剛起牀沒一會兒,看到殷漓也起牀了。
“殷神醫早!”九娘微微扯出一個笑,跟殷漓打着招呼。
殷漓挑起眉看向九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九娘,早!”
九娘正好轉身離開之際,便聽到殷漓語氣中帶着幾分戲謔,叫住九娘,道:“你對我的稱呼,可真是三日一變啊!我來你這不過半個月時日,從神醫、殷公子,到殷神醫,怎麼聽都覺得生疏客套!實在沒有阿漓好聽!”
九娘抽了抽嘴角,沒有理會殷漓,轉身要離開。
殷漓又道:“停了數十日的藥,這腿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
九娘心裡咯噔了一下,轉身看向殷漓,冷聲道:“你都知道了?”
殷漓眉峰動了動,臉上現出幾分極淡的笑意,道:“你們在鎮上跟蹤我時,我便知道了。沒想到你們這般不信任我,以爲我在藥中下毒,嚇得連藥都停了,真是可笑!”
“……”九娘臉上黑了黑,咬了咬牙,沉聲問:“那位大夫的話……”
“那位坐堂大夫說的確實沒錯,那三種草藥放在一起便是能致人癱瘓的慢性毒藥。”殷漓聳聳肩,笑得很是無辜的道:“那止痛藥是給我自己用的,又不是給楚東陽的!”
九娘盯着殷漓的眼睛看,似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撒謊。
殷漓無奈的嘆了口氣,攤攤手,道:“你看,你現在還是不信任我。”
“那止痛的草藥,你給自己用?殷神醫也受傷了?”九娘狐疑的問。
殷漓臉上的表情便有幾分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轉移話題:“停藥數十日,從今天開始,要配合鍼灸治療,否則很難治癒。”
他怎麼好意思跟九娘說,自從九娘將自行車賣掉之後,他根據自己的記憶照着那自行車的樣子也做了一輛,結果他去後山試騎的時候被摔傷了?
“我希望你誠實告訴我,治好我相公的腿傷,需要多久?”九娘表情嚴肅認真的盯着殷漓問。
殷漓擡手揉了揉被摔傷的手腕,不答反問:“九娘想讓他多久能好?”
九娘被他這話給氣笑了,忍不住瞪了殷漓一眼,沒好氣的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殷漓沉吟了一下:“唔,越快越好……那一週內治癒,如何?”
九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轉而怒氣又浮了上來。之前說要一兩年才能痊癒,後來又說楚東陽身體素質好,估計幾個月就能康復了,現在卻又說,一週內治癒?
你特麼在逗大家玩嗎混蛋?
九娘臉色沉了下來,冷冷的看向殷漓,道:“不知道我家相公什麼時候得罪過神醫,你竟要這般耍弄他!”
殷漓表情無辜的眨眨眼,道:“我沒有耍弄他啊!”
“那你一會兒兩年,一會兒幾個月,現在又說一週內,你到底是何意?”九娘很不客氣的道。
“此一時彼一時!我前幾日才採到一種珍貴草藥,並且研製了新藥方。況且我也之前也沒想到你們會這般不信任我,竟擅自停藥數十日!”殷漓微微笑着道。
九娘氣鼓鼓的瞪着殷漓,若不是想着他也許真的能治好楚東陽的腿傷,她現在便將他轟出去!
九娘努力的平復自己的情緒,半晌才道:“一週內,若是你治不好呢?”
殷漓十分自信的擡了擡下巴,道:“我若治不好,那便沒人能治好了!”
“這個家裡有一百多雙眼睛盯着你,若是不盡心盡力的給我相公治療,你該想到後果吧?”九娘心裡着急,說的話便有些重了,幾乎算是威脅了。
殷漓連冷肅都打不過,還有一百個武功不輸冷肅多少的弟兄在,若是真的撕破臉打起來,怕是殷漓被打得渣都不剩。
殷漓眸光閃了閃,反問九娘:“你若是我一週內將楚東陽的傷治好了呢?”
九娘愣了愣,盯着他問:“你有什麼條件?”
“我的條件便是……你答應我三個要求!”平素斯文俊雅的殷漓,此時笑得十分狡猾,就像一隻狐狸。
“三個?”九娘沉聲問:“三個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心裡多少有些吃驚,沒想到殷漓會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再看看殷漓那一臉狡猾的笑,九娘腦子裡突然閃過四個大字——賣身救夫!然後自己都被這狗血的想法給逗笑!
殷漓毫不猶豫的道:“第一,做一輛自行車給我,你新修的房子裡,要給我留一個房間!”
“這算兩條了!”九娘爽快的點點頭,因爲殷漓提的這兩條都不難辦到,然後問:“第三條呢?”
殷漓有些反應不過來,剛纔那明明算一條而已吧?
“沒有第三條了嗎?”九娘催促着,然後單方面的一錘定音:“這樣的話,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幫你做一輛自行車,並且在新房子裡給你留出來一個房間,你負責一週之內將我家相公的腿傷治好。”
“……”殷漓頓了頓,輕笑道:“前面的算兩條也行,第三條我暫時還沒有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如果你能答應,那今晚便可以開始治療!”
九娘眼角抽了一下,道:“你的第三條,不能有違國法,亦不能有悖世俗,還要是我能辦得到的!”
殷漓點點頭:“這個是必須的。”
“那好!我等會兒去跟相公商量一下,若是他同意,那你今晚便開始治療吧!”九娘道。
殷漓目光閃了閃,突然想到之前跟楚東陽談好的條件是拿“血飲”來交換,要是讓楚東陽知道自己私下跟九娘又提出這樣的條件,那他會不會……
殷漓想了想,擺擺手,改口道:“第三條我估計想不出來了,那就剛纔那兩條吧!”
九娘有些錯愕的看了殷漓一眼,雖然不知道他爲何突然改口,可上面的那條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擔心下一秒又突然反悔,便連忙點頭,道:“行!那我現在便去找相公商量。”
說完,腳步匆忙的往屋裡走去。
九娘回到房間時,楚東陽剛剛醒來。
想到一週後楚東陽的腿傷便能治癒,九娘十分高興,像只蝴蝶似的撲到牀邊,捧住楚東陽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開心的道:“相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九娘很少有這麼激動興奮的時候,楚東陽還是第一次見,不免有些驚訝,問:“什麼好消息?”
“殷漓說從今晚開始配合鍼灸治療,一週內便能將你的腿傷治好。”九娘說着,用臉貼着他的臉,說:“相公,你開心嗎?”
楚東陽愣住了,頓了頓才伸手捧着她的臉,兩人面對面的看着,好一會兒,他問:“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自從十天前停了藥,楚東陽幾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便是這輩子也不能治好這條腿了,即便後來得知那藥無毒,又開始服用,他心裡也不報什麼希望了。
可現在卻突然說一週內就能治好,這無疑是在絕望中又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九娘便將剛纔在外面跟殷漓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跟楚東陽說了,包括殷漓提的要求,就連殷漓從三條要求最後突然變成兩條,九娘也都跟楚東陽交待了。
楚東陽聽了便冷笑,心想這小子心眼還挺大,既要了他的“血飲”,又向九娘提要求,真是挺無恥的。
楚東陽沒說話,九娘便繼續道:“其實他提的那兩個要求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那自行車做起來便很簡單了。至於留給房間,這也不難,反正一百多位弟兄都能安置得了,多他一個又算什麼?所以,他的提的這兩點要求我都答應了。若是相公不反對的話,那今晚便開始治療吧!早治早好!”
楚東陽壓了壓眉心,輕輕點頭,眼中閃過凌厲的光,道:“但願他能說到說到!”
“相公,”九娘湊過去,在楚東陽的眉心上親了一下,柔聲道:“咱們就信他一次!他那麼自信滿滿、信誓旦旦,定是把握十足。若是他做不到,他難不成還逃得了?咱們上百號弟兄,一人吐口唾沫都能將他淹死!量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欺騙咱們!”
楚東陽點點頭,大拇指在九孃的臉上揉了揉:“說的也是!”
九娘便笑得更加燦爛了,眼睛亮亮的,看着楚東陽,道:“咱們這樣算不算以多欺少?這樣會不會太不厚道了些?”
楚東陽抿着脣,眼中閃着笑意,面上卻十分認真的道:“不算!”
九娘便忍不住摟着楚東陽的脖子大笑了起來。
……
用過早飯後,楊德跟他的幾個兄弟便來到了九孃家。
楚東陽雖然大概知道了新房子的構造,可是他畢竟是個外行,具體的事情還是由九娘安排。
楊德他們來了,先是去找楚東陽,楚東陽便帶他們去找了九娘。
“修房子之事全由九娘安排,我帶幾位大哥去找她吧!”楚東陽說這話時,臉上並無半點覺得有傷男人自尊的尷尬,反而難得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不再板着臉,眉宇間隱隱透着幾分引以爲傲的情緒。
楊德他們幾個看得分明,心裡覺得驚訝,楚東陽平素給人的感覺便是冷漠、孤傲、不易相處,沒想到卻對媳婦兒這般言聽計從,就連修房子這樣的大事都由媳婦兒拿主意,真是稀奇啊!
九娘正在跟交待冷肅去鎮上請幾位木匠師傅回來。
那些用於建房子的木材需要按照九孃的要求進行加工,而楚東陽的這些舊部下們都不擅長這些,九娘真擔心他們一刀劈下去整棵木頭都被毀了,於是乾脆安排他們做別的,她花錢去鎮上請木匠便是。
看到楚東陽帶着楊德他們幾個走過來,九娘笑着跟他們打招呼。
楊德指了指身後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精瘦的年輕小夥子,對九娘道:“這位是隔壁村的祥子,平時跟我一起去給人修房子的,我將他一起叫來了!別看他年紀輕,他會的東西可多了!”
九娘打量了那個叫祥子的小夥子一眼,笑着打了招呼,然後九娘便將自己畫好的平面圖和立體圖一併遞給他們:“你們看一下,房子就按照圖上的設計來修建。這圖有些粗糙,有哪裡不懂的可以提一下。”
“這圖是弟妹畫的?”楊德便詫異的說着,接過圖紙看了幾眼,便往後面傳了,反正他們兄弟幾個都沒上過學堂,不管是字還是圖,都看不懂,便對後面道:“讓祥子看吧,他識字!”
“隨手塗鴉,只怕這種東西只有我自己能看得懂。所以你們要是看不懂的話,那等會兒到那邊了,我再詳細跟你們說一遍。”九娘抿了抿脣,笑的淡淡的,目光便往祥子身上飄去。
祥子面上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將圖接過去,便認真的看了起來。
他們以前給人修房子,從來就沒有看過什麼圖紙,只是大致聽主人家的要求,便開始修了。
此時看着這兩張圖紙,祥子便更加覺得震驚了。
竟是要修樓房?還是那麼高的……
祥子考慮了片刻,表情認真的對九娘道:“小嫂子,你這房子,我們修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很詫異,楊德他們幾個都有些急了,待遇這樣好的活兒上哪兒找啊?祥子怎麼還主動推掉了?
“祥子,怎麼修不了?咱們這幾年修過多少房子了,還幫過鎮上不少大戶人家修房子,這怎麼會修不了呢?”
“對啊,祥子,你技術好,本事大,懂得有多,怎麼這會兒卻說出這中喪氣話?”
“祥子,你可別亂說話……”
楊德幾兄弟都小聲的勸祥子。
九娘臉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問:“爲什麼修不了?”
“那麼高的樓房,我們見都沒見過,更別說修建出來了。”祥子看向九娘,頓了頓,又道:“這樣的高樓,造價很高,一棟至少要幾萬兩銀子,這裡有三棟……再則,估計整個景龍國都沒有幾個人保證能按照你這樣的要求將樓房造出來。”
祥子話音剛落,周圍全是吸氣的聲音。
一棟樓的造價是幾萬兩銀子?簡直難以想象!
九娘要修三棟這樣的樓?更是難以置信!
楚東陽聽了都覺得震驚不已,更別說其他人了。
自己家裡有多少銀子,楚東陽一清二楚。若是像祥子說的,別說造三棟這樣的高樓,只怕造一個邊角都不夠。
楚東陽皺了皺眉,眉宇間隱隱有幾分擔憂之色,低聲道:“九娘……”
九娘朝他露出一個寬慰的笑,然後看向祥子他們,道:“這些不用你們擔心,你們只負責砌牆就行。”
楊德他們幾兄弟臉上便都露出了喜色,只有祥子一臉沉思。
他擡眼看向九娘,道:“小嫂子是不是另外請了高人?”
否則聽了自己的話,怎麼還能保持這樣的平靜淡定?
“沒有!”九娘笑着搖了搖頭。
祥子更是覺得震驚。
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杏花村有奇人異士,或者哪家娘子特別能幹,可此時他看到眼前這位臉上一隻帶着恬靜微笑的小嫂子,莫名的覺得她不尋常、不簡單!
一個農村婦人,還這般年紀輕,竟能這樣鎮定自若,彷彿一切全在她掌握之中般,不由得讓祥子驚訝。
若是真的留下來砌牆,說不定能學到更多東西,比如修建高樓。
“若是小嫂子不嫌棄的話,那咱們便都留下來討個活計。”祥子恭敬的道。
……
材料和人工都找齊之後,九娘便找人算了個吉時,開始動土。
九娘事先用石灰粉在地上將地基線畫出來,便讓林洪指揮弟兄們開始動工了。
要修建一棟高樓,根基必須要搭好,地基的寬度和深度都有一定的要求。
九娘安排了林洪監工,自己回家給幹活的兄弟們準備吃的去。
現在已是初夏,天氣已經很熱,每個人都是滿頭大汗,衣裳溼透。
九娘便回去熬綠豆湯,裝了幾大木桶,放到冰涼的河水裡冷一下,這樣既好喝又解暑。
大娃剛剛去山上割牛草回來,要去河邊洗手,看見九娘在河邊守着幾個大木頭,不由得好奇的問:“嫂子放幾個大木桶在水裡做啥?”
“天氣太熱,我給幫咱家幹活的兄弟們熬了點兒綠豆湯解暑,放進水裡涼一涼。”九娘笑着看向大娃,道:“家裡還有一些,你也去喝一碗吧,我放了糖熬的,甜甜的,味道不錯!順便帶一碗回去給二娃喝!”
大娃有些靦腆的搖了搖頭,道:“不喝了,嫂子一併裝過去大幹活的大人們喝吧!他們太辛苦了,喝了纔有力氣幹活。”
“我熬了很多,他們喝不完。”九娘伸手拍了拍大娃的肩膀,笑着道:“你年紀小小的就要幹這麼多活,也很辛苦。快去喝吧,別跟嫂子在這裡客氣了。喝完記得帶一碗回去給二娃。”
大娃猶豫了一下,便點點頭,然後看着河裡的幾個大木桶,道:“嫂子一個人將這些綠豆湯挑過去嗎?那我等會兒過來幫嫂子挑吧,我力氣很大的。平時挑滿滿兩桶水我還能跑得飛快……”
“大娃真厲害!我挑兩個半桶都吃力呢!”九娘笑了笑,道:“等會兒會有人過來挑的,你快回去和綠豆湯吧!”
“還是我幫嫂子挑過去吧,我能挑得動的,真的。”大娃急切的道:“我不用扁擔,光用手都能拎得過去。嫂子若不信,我這就拎給你看!”
說着便要衝到河邊去拎那泡在水中的木桶。
九娘連忙拉住他:“嫂子知道大娃厲害,不過嫂子方纔已經告訴了你東陽大哥,讓他安排幾個人過來,總不能讓那些人白跑一趟吧?而且這裡有那麼多隻桶,你一個人也拎不完啊!若是一桶一桶的拿過去,有些人喝到了,有些人還得等着,這樣不太好,大娃你說是不是?”
幹活的都是些大老爺們兒,有好東西吃時從來不會客氣,要是隻提一桶過去,不知道場面會如何混亂。
經九娘這麼一說,大娃也預想到了,臉色便有些漲紅,低着頭,道:“嫂子,我只是想幫你幹活,沒有想那麼多。”
“行了,不過是一兩碗綠豆湯也跟嫂子這麼客氣!你再說,嫂子可要生氣了!”九娘按了按大娃的肩頭,笑着道:“快回去吧!”
冷肅帶着四五個人已經往河邊走過來,隔着遠遠的看見九娘站在那裡,冷肅便率先衝了過來。
“嫂子,嫂子,好喝又解暑的綠豆湯呢?”冷肅邊擦着汗,邊急吼吼的道。
聽到楚大哥說嫂子給他們熬了綠豆湯,冷肅便自告奮勇要過來幫忙。
“在河水裡冰着。”九娘好笑了看了冷肅一眼,問:“幾位嫂子將碗挑過去了嗎?”
“挑過去了!”冷肅說着,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碗,身形一閃,便衝到河裡去了。
九娘無奈的搖搖頭,對已經開始喝起來的幾個人道:“你們每人只能喝一碗,不然等會兒不夠分。”
“管他們的呢,誰搶不到就別喝唄!”冷肅喝完一碗,又去桶裡挖了一碗,道:“冰冰涼涼的,太爽了!兄弟們,咱們喝夠了再過去吧,要不然擡過去就要跟他們搶了。”
“你們悠着點啊喂!”九娘很是鬱悶的瞪了冷肅一眼,道:“你楚大哥也還沒喝的。”
其他人一聽這話,便連忙停了下來,有些緊張的看向九娘。
冷肅只是愣了一下,便道:“那我等會兒給楚大哥裝兩碗帶過去。”
好吧,完全阻止不了冷肅這個吃貨了。
這時,青山跑了過來,看到九娘,便道:“嫂子,有位孟老闆來找你!”
九娘認識的孟老闆只有孟林瑞,可他怎麼找來這裡了?
“他人在哪裡?”九娘問:“有說找我什麼事兒嗎?”
竟然親自找上門,難不成是那些手工品賣不出去,讓他虧本了?
“在院門口。”青山道:“他是騎着嫂子上次做的那輛自行車來的,還帶來了一個人,那人十四五歲的模樣,穿着打扮挺講究的,看着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嗯,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九娘點點頭,然後對不知道喝了幾碗綠豆湯的冷肅道:“你趕緊將這些綠豆湯給他們送過去!別讓你楚大哥等久了。”
“知道了!”冷肅應着,又喝了一碗,這才招呼大家將大木桶擡走。
……
九娘往回走了幾步,看到芸娘朝這邊走了過來,神色間隱隱透着幾分喜悅。
“九娘,祥瑞居的孟老闆來找你了,說是想要再買一輛自行車,問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再做一輛。價錢方面,不是問題。”芸娘湊到九娘耳邊小聲道:“九娘,賺錢的機會又來了!”
外人不知道那自行車是怎麼做成的,九娘說得有多稀奇難得他們可能也就信了,可芸娘卻是知道的。若不是要等鐵匠師傅將其他的幾個部件做出來,九娘幾個時辰就能做好一輛自行車。
而上次的那輛自行車買給祥瑞居的孟老闆,賺了五百兩銀子,芸娘雖然沒有在場,後來卻也聽九娘說起了。
現在那祥瑞居的孟老闆帶着人親自找上門,說要再買一輛自行車,價錢好商量,這不是賺大錢的機會是什麼?
芸娘臉上掩不住的笑意,道:“跟孟老闆一起來的那位少爺,穿着綾羅綢緞,腰間還彆着玉佩,生得一副如玉模樣,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孩子,就連那孟老闆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這次便是他要買自行車,讓孟老闆來搭個線。”
九娘聽了芸孃的話,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反而隱隱有些擔心。
既然孟老闆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的,那人來頭肯定不小。
若那人是個紈絝的富二代,那這筆生意要謹慎些,富二代可不好伺候。
兩人剛剛走到院外,便看到一個身穿紫色華服的少年在院子裡騎自行車,因爲沒有掌握好技巧,籠頭便歪過來扭過去,車子也沿着“S”型路線走,要不是孟林瑞在後面穩住車子,估計那少年早就被摔下來了。
孟林瑞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護着,不敢有一絲鬆懈。要是這小祖宗被摔出個好歹,那就麻煩大了。
看着車上這少爺這笨拙的騎車技術,孟林瑞想要指點一二,可看着他板着那張少年老成的臉,一副很嚴肅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便被他生生嚥下去了。
眼角餘光看見九娘回來了,孟林瑞心裡一喜,笑着喊道:“小娘子,你總算回來了——”
話音還未落,一隻小心扶着的車子不知道撞倒什麼,翻車了!車上的人也被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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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說好的一萬四……咳咳,反正欠下的4000字良辰會補上的,愛你們~
小紈絝出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