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死了，卻並非死在李青的刀下。
他的死屍栽倒，那幾只蠕蟲趴在他的胸口上，雖然還未成年，但卻已經是一副張牙舞爪的可怖樣子。
對面那些聯合軍士兵顯然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個個神色呆滯，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這極有可能是蠱毒，呼啦啦的向後退出了好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青這一面吸引過去，誰也沒有留神有人偷偷潛到了身後。
忽然間，兩名士兵就被抹了脖子，然後杜化笙將一柄短刀架在了在場的中年軍官脖頸上，嘿嘿笑道：“不要溜號嘛。”
士兵們又是一陣大亂，他們也不知道是該將槍口對準李青，還是對準這突然出現的一男兩女。
杜化笙縱然臉色蒼白，但畢竟先前就見識過蠕蟲這種東西，此刻尚還能剋制住情緒。可林夢蝶和新雅則完全不同，她們依然是傻愣愣的呆立在那裡，一臉驚恐。
直到有一名士兵迫近，林夢蝶才陡然反應過來，一腳將對方蹬翻在地，拉着新雅到了小杜身後。
杜化笙用馬來語對着軍官說了幾句話，看到後者連連點頭，他滿意的咧嘴一笑。
緊接着中年軍官高聲下令，士兵們放下了槍。
“他會送我們一輛車。”杜化笙對李青笑道，“我們該走了。”
“嗯。”李青點頭，向着營地中的吉普車走去。
隨着他一走動，那些士兵都滿臉驚懼的往後退。畢竟在他們的理解中，會認爲剛剛是李青對阿旺下了蠱。
李青在車前停下腳步，又扭頭看了看阿旺伏在地面的屍體，忽然開口道：“告訴他們，如果想活命，用火燒。”
“放心吧，東南亞蠱術盛行，這些人也是老江湖了，明白這個道理。”杜化笙對中年軍官說了幾句話，挾持着他上了車。
李青坐上駕駛位，新雅坐副駕駛，林夢蝶爲了保險起見，同杜化笙和那中年軍官坐在後排。
車子發動，駛出營地，沿着公路揚長而去。
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到了拐過山腳的地方，杜化笙忽然打開車門，將中年軍官一腳蹬下去。
“一切順利，現在我們就可以直達彭尤，奔向碧海藍天。”他拍了拍巴掌，笑呵呵的將車門重新帶好。不過那抹笑容很快就收斂了，因爲他發覺車裡的氣氛似乎有些沉重。
新雅向着李青湊了湊，小心翼翼的問：“你還會下蠱？”
這個問題，顯然也是林夢蝶想問的。她真的很擔憂，不明白李青爲什麼會接觸這種陰險毒辣的東西。而且最關鍵的一點，養蠱傷身，都要折壽。
杜化笙先一步搖頭：“你們誤會了，那東西真不是他的。你看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養蠱呢？”
新雅眨了眨大眼睛，依舊是滿臉茫然：“可是...”
杜化笙解釋道：“我們在達魯薩蘭就見過那種蟲子，當時的死者是杜教淳。阿旺是杜教淳的走狗，沾染這種東西並不奇怪。”
車裡的兩個女子皆是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
“可是...我想不明白啊。”杜化笙從後排伸出手，拍了拍李青的肩膀，“阿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死掉？”
李青淡淡的道：“我個人猜測，他身上一直都攜帶了蟲卵。即便感覺到身體異樣，也不會太當回事。可今天我們兩個動手，他在短時間內體力消耗極大，身體溫度迅速上升...”
“啊，我明白了。因爲體溫上升，所以蟲子被孵化出來了。”杜化笙瞬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阿旺畢竟不是普通人，諸如他這種身手，如果不是同高手過招，確實很難達到那麼高的體溫。”
李青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或許他和杜教淳是同時中毒，但是後者體質一般，所以先死了。”
“呵呵，這兩位真是倒黴啊...”杜化笙嘴上說着，眸光卻是忽而一冷。下一瞬，一柄鋒利的短刀就橫在了李青的脖頸上。
新雅嚇得一聲驚叫，李青卻依然在開車，同時不緊不慢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想問你呢。”杜化笙冷笑道，“你拿我當傻子哄麼？你這幅凝重的表情算什麼？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你想知道得更多？”
杜化笙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
“唉。”李青嘆了口氣，“你怎麼會認爲...一把小刀就能威脅我呢？”
“我知道你不容易死，脊骨斷了一星期完全康復，這種本事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杜化笙歪了嘴，“但我不相信你是殺不死的，任何人都會死。”
他眼底涌起冷冽的笑意，繼續道：“我真的有點兒好奇，如果我把你的腦袋割下來，會不會再長出一個新的腦子呢？”
李青也笑了：“肯定不會，我一定會死。”
“所以，我怎麼會威脅不了你呢？”
“你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
杜化笙道：“你說得不錯，但我不得不這樣。杜教淳的死，不見得是個偶然。”
“我明白了，你擔心有人對杜家人出手。”
“你很聰明，不想死的話，就把實情都告訴我。要不然...我恐怕真顧及不了這一路上的生死情誼。”
李青的笑容愈發濃烈：“我還是那句話，你怎麼會認爲，一把小刀就能夠威脅我呢？”
杜化笙臉色驀地一變，只因他發覺腰間倏爾一涼。
“你拿我當擺設了？”林夢蝶冷冷的問，“把你的刀收了，否則我剜你一顆腎。”
杜化笙眼角一陣劇烈抽搐，整張臉都綠了。剜我一顆腎？這娘們兒夠狠的啊。
在失去主動權後，他的聲音有點兒氣急敗壞了：“你們早就設計好了？”
“開什麼玩笑啊，明明是你先拔刀，我們怎麼設計？”李青呵呵笑道，“我和夢蝶是心有靈犀，你懂不懂？兩個真心相愛的人，配合就是這麼默契...”
“你嘴巴能不能老實點兒？”林夢蝶翻了個白眼兒，“我都快要被你噁心
吐了，根本握不住刀。”
“唉，好吧，好一個心有靈犀啊。”杜化笙吁了口氣，緩緩收了刀，“現在好了吧？你們把刀也收了，咱們好好談談。”
李青晃了晃腦袋：“好好談？你確定沒在開玩笑麼？或許夢蝶收手後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然後再反過來威脅我。”
杜化笙微微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哈。”李青一陣大笑，“被我說中了吧？有沒有感覺我很瞭解你？這大概就是所說的只可共患難，卻不可共享富貴吧。”
“你說得還真對。”杜化笙一臉無奈，“我們到了這裡，已經是兩不相欠，也該分道揚鑣了。”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李青才慢慢的開了口：“我看得出你很擔心，這一路承蒙你的照顧，不妨把事情同你講清楚，就算離別之際送你的禮物吧。我曾經對你講過，我去過隴西，見到了那種蠕蟲。”
“嗯，我想你見到的應該不會僅此而已。”
“的確，但那同今天的事情無關。”李青道，“我剛剛表現得那麼糟糕，並不是在盤算你，而是我知道了杜教淳和阿旺之死，是誰下的手。”
杜化笙眉梢輕輕一挑：“你知道下蠱之人的底細？”
“我說過了，那不是一種蠱，但你不要掉以輕心，因爲比蠱毒更加厲害。”
杜化笙追問：“那是誰？”
“你要記住我給你的衷告。”路燈照亮前方的一小塊路面，而李青的臉頰卻始終處在昏暗之中，“如果你某一天，看到了一個紅衣服的女人，或者是那個女人美若天仙，容貌嬌媚的近乎於妖，一定要向她提起我的名字，告訴她你是我的朋友。”
杜化笙驚疑不定：“這有什麼用？”
“可以保你一條命。”
“你覺得我在她手裡一點兒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
“當然，如果不按我說得去做，你必死無疑。”
杜化笙臉色慘白，他很清楚，李青沒有必要開這種玩笑騙自己。
他穩了穩心神，又繼續道：“紅衣服，美若天仙，近乎於妖...如果我還分辨不出來呢？有沒有更鮮明的特徵？”
“這已經足夠鮮明瞭，只要她出現在你面前，一定能夠認出來。”李青沉聲道，“你看到她的一瞬間，不會認爲那是一個人。”
杜化笙問出了最想問出的一個問題：“她到底是誰？”
“她是山神娘娘，也是任何人，她行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間，倏爾出現，倏爾不見。蠱族在她眼裡，無非渣滓，翻手即可滅之。”
“山神娘娘？”杜化笙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依然困惑不解，“那是什麼？該不會真的是妖吧？我怎麼覺得你這番話有點兒瘮的慌...”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但今天聽到李青這番言語，真的是有點兒嚇着了。
李青忽然停下了車，輕輕舒了口氣：“不妨多告訴你一些，讓你搞清楚，可能盯上你們杜家的是什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