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周啊，估計今天就能到逐雲港了，這單完了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筱岸號的駕駛室內，祁雲飛問。他口中的老周是筱岸號的駕駛員，也就是此刻坐在他旁邊的周智西。至於筱岸號，則是他們所在這艘船的名字。
“做完這單，當然是歸隱不幹了。”周智西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瀰漫着的大霧說道。筱岸號配備了最先進的魔法導航和退避系統，自動檢索方圓一公里內的魔物動態，並且按照原定的路線自動駕駛，還會根據各種突發情況修正航海方向，可謂十分方便。
周智西和祁雲飛在這裡只不過是監視這套系統的運作，這是努斯克海上運輸公司最新研發出來的一套系統，實際效果尚且不清楚。公司顯然也不敢讓沒得到充分實驗的系統在無人守護的情況下出海。
於是努斯克海上運輸公司便派了兩個老牌的駕駛員在旁邊看着，出了問題的話，他們可以立刻切斷魔法運行並且親自上陣，駕駛着筱岸號正確抵達原定目的地。
“話說回來，剛剛檢索到的那個大型魔物呢，有消息了嗎？”周智西扭頭走回了正在運行的魔法自動駕駛系統前，許多魔法陣橫空而立，在空中綻放着各色的光芒。周智西的目光在各個魔法陣上游走一圈，最後定在了一個紫色的魔法陣上。
紫色的魔法陣並不參與駕駛系統，不過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檢索一公里內的戰鬥單位。這茫茫大海上自然不會有人，所以他們在剛剛檢索到一個巨大的紫色光點時，下意識的認爲這是一個巨大的魔物。
只不過在魔法陣剛要修改航行方向時，這個光點卻又忽然消失在了檢索的地圖上，這讓在一邊觀測的兩個駕駛員有點摸不着頭腦。
魔法自動駕駛系統的研製耗費了無數心血，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有99次沒有意外的安全航行，只要他們這一次航行同樣也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那麼這套魔法自動駕駛系統就會被正式投入到使用中來。
而他們這些駕駛員也大多數可以如願以償得到他們應有的退休，比如周智西。
但是一小部分人也將因此丟掉飯碗，比如祁雲飛。
“魔法自動駕駛系統嗎，真好啊，完全代替了駕駛員的存在。可以自動規避魔物，修正航海路線，應對暴風雨也很有一套，完全不用工資，還能保證完全的忠誠，而且不需要休假，隨時都能出海……看起來的確是我們這些駕駛員該下崗的時候了呢。”
“你還年輕，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可以不用侷限於駕駛員。”周智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可是老周，我不工作不就沒錢了嗎，家裡還有一大一小等着我養活呢。”祁雲飛咧咧嘴，笑得頗有幾分苦味。
“我還沒結婚呢。”周智西看着窗外快要退散的迷霧，“等結束之後，我就回鎮子娶了小時候曾經心動過的那些女孩，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們還有幾個沒結婚的？……”
“老周，你說這個公司運的到底是啥，交貨的時候嚴厲禁止我們私自拆看，而且在他們搬運上船的時候我在旁邊可是聞到了濃濃的奇怪味道，我總覺得不是啥好東西，要不我們……”
“不要做多餘的動作！”周智西罕見的眼神一凜，“越接近最後，有可能節外生枝的動作就越不要做。你忘了嗎，當初接受培訓的時候，我想你也有背過那些駕駛員法則吧？”
“是的，是的。”祁雲飛漫不經心的答道，“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嚴禁私自在船上移動貨物，打亂貨物順序，甚至拆卸貨物。違反者……”
“永遠剝奪駕駛員資格。”周智西面無表情的補充道。
“可是老周啊，反正無論剝不剝奪你駕駛員的資格，你這都是最後一次出海了吧，去看看又有什麼呢？難道你做了一輩子駕駛員，就不想在最後一次看看自己運送的到底是啥貨物嗎？”
周智西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掙扎的表情。他從十八歲的時候就加入了努斯克海上運輸公司，擔任駕駛員的第一天他就聞到了和祁雲飛描述相同的味道，只不過少年老成周智西很明白有些事不該問，也不能問。只是十幾年如一日的爲公司運輸着一批又一批的貨物，知道今天。
“對嘛，其實你也是想知道的嘛。”祁雲飛眉開眼笑道，“但凡是人就會有好奇心，沒有好奇心的傢伙都是上了歲數的大爺爺老奶奶……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好奇嗎？好奇的話，就去看看啊。”
“可是魔法自動駕駛系統……”周智西還想說些什麼。
“沒事啦，我們都在這裡盯了幾天了，這玩意都沒出什麼意外，你還在擔心什麼呢。”祁雲飛推搡着周智西，周智西支支吾吾的，也沒阻止祁雲飛的動作，兩人就在不斷的推搡下出了駕駛艙。
“被別人發現了怎麼辦，筱岸號上可不止我們倆！”周智西好像還想最後掙扎一下。
“嘖，哪有那麼容易被發現？那些傢伙閒的啊，不在幾個幾個聚在一個船艙裡烤魚喝酒打牌玩，跑到貨艙幹啥？”
周智西最後的底線終於瓦解了，兩人穿過長長的木板走道，一個拐角來到一個鐵門前。
“打開吧，老周。”祁雲飛深吸了口氣，說。
周智西也不廢話，從口袋裡一陣亂抓，摸出一串鑰匙。對準那漆黑不見底的鑰匙孔輕輕插了進去。
鐵門應聲而開，擺滿巨大木箱的貨艙便呈現在他們面前。
祁雲飛動了動鼻子，那股奇怪的味道再次被他精確的捕捉到了，聞起來有點冷，又有點讓人暈眩……這回他非常確定這味道是從那些木箱子裡傳出來的了。也不和周智西廢話，祁雲飛三步兩步跑了上去，撫摸那些木箱子的表面，卻沒進一步的動作。
“類似的木箱和防水封條，雜物艙裡有備份。”周智西說。
這句話顯然給了祁雲飛很大的鼓舞，他深吸一口氣，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匕首看起來不是很鋒利，上面佈滿了許多密集的鋸齒口，似乎是祁雲飛平時用來割小東西用的。然而對於防水封條這種柔軟的東西，這樣的匕首還是可以勝任的。
祁雲飛踩着大木箱子向上跳了一下，匕首輕輕一劃，只聽“嚓”的一聲，木箱頂部的封條應聲斷開。
周智西也上來幫忙，很快的，防水封條落下，木箱子被拆成一塊塊的木板整齊的排放在一邊。整個過程十分安靜，考慮到不遠的隔壁有人在玩牌，他們雖然輕快，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整個過程小心翼翼。
然而拆開木箱子之後，祁雲飛和周智西見到的又是一個個小紙箱。唯一的不同是，這些小紙箱扁扁的，小小的，大概也就兩隻手掌拼在一起的大小。
滿懷着期待，祁雲飛拿起一個小紙箱，放在手中把玩一下，拿出匕首沿着邊緣輕輕割開紙箱邊緣，害怕破壞裡面的東西，祁雲飛在切割的時候不敢把匕首探入紙箱裡面，所以進度十分緩慢。
似乎是個硬物，金屬製品？
祁雲飛一邊想，一邊繼續切割。旁邊的周智西扯了扯他的袖口，被他不耐煩的甩開，“幹啥啊，我在割邊緣呢，被你這麼一動萬一割壞了怎麼辦？”
沒人回答他。
祁雲飛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緩緩扭過頭去。他所見到的，是躺在地上的周智西。可憐的老周，腦袋不翼而飛，只留下了一地的鮮血在光線暗淡的甲板上橫流着。
祁雲飛想叫，卻沒能叫出聲來，一把冷冷的兵器架在他的脖子上。鋒利的刀鋒鋒芒壓迫着他脖頸的血管，他感覺自己只要向前輕輕一靠，自己的小命可能會就此結束。
“怎麼處理他？”黑暗裡，有人問道。
祁雲飛聽着這聲音，恍然想起前幾天和自己划拳的某人，忍不住喊道，“老趙，老趙別動手，自己人啊。”
還是沒人回答他，祁雲飛冷汗忍不住從眉間滴落。他眼珠子快速轉動了一下，發現這個黑暗的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擠滿了十幾個大漢。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只能看見他們隱隱約約的漆黑輪廓。
“碰！”
整艘船忽然劇烈搖晃了一下，架在祁雲飛脖頸上的刀刃落地。
祁雲飛冷汗直流，萬一剛剛震動的角度不對，說不定他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有人在攻擊我們！”黑暗裡，幾個人迅速作出反應，抽出兵器就向外衝。沒過多久整個屋子裡的人就全都走光了，剩下一個幾乎被嚇傻了的祁雲飛和倒在地上已經沒有動靜的周智西。
“老周，老周你就這麼去了，說好的回家娶媳婦呢？”祁雲飛嘴上說着，身體忍不住後退了幾步。他忽然想到什麼，舉起手中的紙盒子仔細端詳，“好，反正怎麼樣估計都活不過今天，就讓我在死之前看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讓我賠上了自己小命。”
想起剛剛那幾個說翻臉就翻臉的傢伙，祁雲飛背後還在直冒冷汗。他發瘋一樣用力撕扯着紙盒子，如一個被逼上懸崖的無助弱者。反正就算扯壞了這邊還有成百上千個紙盒子給他扯，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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