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莫名其妙地在網上被攻擊了一波,又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那波攻擊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那個女人還算有點底線,並沒有用安瑤和龐飛的真人照片,文章裡的所有名字也都採取了化名的形式,在帖子被刪除後,網友們失去了討論的對象,事件也就很快平息下去了。
安瑤是不知道那些事情,但安露卻是知道的,她對這次龐飛很快就將事件壓下來的速度很是滿意,也在龐飛身上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果斷和決絕,“以後,我終於可以放心地把我姐交給你了。”
龐飛被她逗笑了,“放心,我肯定不會再讓你姐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那你能不能加油早點成爲我姐夫,我這等的黃花菜都快涼了。”
“行,我努力。”
二人都笑了。
樂樂過完週歲的第二天,安瑤本就要和龐飛一塊去豪城的,但在臨出發之前,有一個她死活也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她家。
林靜之!
當安瑤開門看到林靜之的時候,完全愣住了,這樣的見面,實在是難以用一兩句話來形容。
“進來吧。”短暫的沉默後,安瑤讓開了身子,讓林靜之進來坐。
林靜之默默走了進去,偏不巧遇上曹秀娥從衛生間裡出來,看到她的一瞬間,臉色就變了。
曹秀娥慌忙跑過去,將安瑤拉到一邊,“她……她怎麼來了?你怎麼還讓她進來了?”
“她來找我,無非是兩件事,要麼爲了龐飛,要麼爲了樂樂,不管哪一件,我都沒法逃避。你別擔心了,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安瑤寬慰般在曹秀娥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曹秀娥哪裡能放心得下,這安瑤和龐飛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突然又冒出來個林靜之,可別再把安瑤和龐飛給攪合了。
不行,她不能走,一定得坐下來聽聽她們在說什麼。
二人來到林靜之跟前,但見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皺巴巴的,看的出來,這張紙條在她的身上裝了很久了。
林靜之將紙條遞給安瑤,安瑤接過。
是一張診斷書,林靜之得了癌症,晚期!
她本就身體虛弱,生樂樂的時候又傷了身子,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以至於身體過度勞損,久病成疾。
終於,身體扛不住了,她快要倒下了!
安瑤心裡五味雜陳,“你什麼意思?”
“安瑤,你別誤會,我不是想仗着我快死了,就要求你做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快就要從你和龐飛以及樂樂的生活中完全地消失了。”林靜之先說出這樣的話,打消安瑤心中的戒律。
安瑤果然也是鬆了一口氣,“你先坐下說吧。”
衆人都在沙發裡落座,但聽林靜之又說,“當初醫生就告訴過我,我的身體很不好,不能生孩子,是我不聽,非要留下這個孩子,想着這樣就能留住龐飛。人總要爲自己的行爲買單的,我現在就是在爲我當初造的孽,在買單。”
她雖是笑着說的,可那眼睛裡,卻透着無盡的淒涼之情。
安瑤沒說話,因爲她不需要說什麼。
林靜之苦笑了一聲,又繼續說,“人啊,總是在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才懂得幡然醒悟,很多事情卻又沒有說對不起的機會,因爲一旦錯了,就是錯了,沒辦法再改變的。但是,我還是想對你一聲,安瑤,對不起。”
安瑤依舊沒說話,只是別過了頭。
林靜之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安瑤面前,“已經發生的事情,沒辦法再改變了,我也知道,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無法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可我還是想說,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
“砰——砰——砰……”林靜之重重地對着安瑤磕了三個響頭。
安瑤依舊沒說話,也不看她。
林靜之突然笑了,那是一種釋懷的笑,一種了卻了心事的笑,一種放下心中負擔和壓力的笑。
如果說出家是她強迫讓自己放棄那些紅塵俗世的話,那麼現在,她就是自己想通了,自己解放了自己。
“我今天來找你,沒別的目的,就是想親口跟你說這番話。說出來,我心裡的壓力也就小多了,現在……我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我知道,像我這樣的罪人,沒資格求你做什麼,可是……”說着說着,林靜之突然哽咽起來,“可是,作爲樂樂的母親,我又沒辦法不求你。沒有當母親的時候沒什麼感覺,這當了母親才知道,原來一顆心可以爲了一個人那樣牽腸掛肚。”
“我很幸運我這一生還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點什麼,但這種幸運始終是建立在對不起你的基礎上的,我知道我沒這個資格,也知道我該死,我能做的,怕也都只能下輩子去償還了。”
“安瑤,樂樂就是你的孩子,感謝你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對他的關心。我在這裡,替樂樂也謝過你了。”
又是“咚咚咚”三個響頭,這一次,是代替樂樂。
安瑤將她扶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說,“你不必代替樂樂這樣,因爲在我心裡,樂樂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林靜之微笑着,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除了感激,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
這輩子她是幸運的,能有安瑤這麼好的朋友,可她也是悲催的,她把自己唯一的朋友,給弄丟了。
造化弄人啊!
要是沒有龐飛,她和安瑤現在肯定還跟以前一樣那麼親密無間,還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多好!
過往的點點滴滴在她的腦海中如跑馬燈一般一一閃過,無盡的眷戀讓林靜之提出一個更爲大膽的要求,“安瑤,我可以抱抱你嗎?”
“不可以。”安瑤回答的十分乾脆。
她接納林靜之的對不起,卻始終無法原諒她和龐飛在一起過這件事。
她接納了樂樂,卻始終無法接納林靜之是樂樂親生母親這件事。
有些事情,可以選擇性原諒,但有些事情,卻不可以被原諒。
被拒絕的林靜之十分痛心,因爲這可能是她最後的夙願了,但很遺憾,這個夙願,終究是要成爲遺憾的。
不過,她不怪安瑤,她能做到將樂樂像親生孩子一樣對待,就夠了,很足夠了。
今天來的目的,她已經百分之八十都達到了,她該知足了。
迅速擦掉臉上的淚水,林靜之努力保持着微笑,她要讓自己走的體面一點,走的樂觀一點,“那……我走了。別告訴龐飛這些事情,也別再給你們增添麻煩了。我本就是個不該出現在你們中間的多餘人,就讓我……悄無聲息地離開吧。”
安瑤沒做迴應,而是背過了身去。
在林靜之看不見的地方,一行清淚,自安瑤的臉頰上緩緩滑落。
她是痛心的、是難過的、是……
心情太複雜太複雜了,根本無法用一兩句話描述清楚。
但有一點安瑤很清楚地知道,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有些遺憾終究無法彌補。
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每個人也都該爲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
林靜之從這裡走出去以後是好是壞,不是她能左右的,但她至少可以確定,林靜之終於是放下了心裡的疙瘩,可以無所壓力地走了。
而她,也因爲當初對龐飛的百般不信任,得到了失去龐飛的結果。
只不過她比林靜之幸運的是,她還有機會去彌補,而林靜之,卻已經沒辦法再彌補了。
“呼……”安瑤深呼吸一口氣,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海,突然,她轉身回了房間,穿了一件外套下來。
曹秀娥不解,“這天都快黑了,你幹什麼去?”
“我去見一下龐飛。”安瑤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曹秀娥猛然想到了什麼,趕緊拉住安瑤的胳膊,“你該不會是把那個女人得了絕症的事情要告訴龐飛吧?這可絕對不行啊,你就不怕龐飛跟她……反正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許去。”
安瑤卻說,“媽,就算我不告訴龐飛,你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聽到這個消息嗎?而且,我也想看看,龐飛到底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嘴上說的放下了。”
這也是安瑤對龐飛的最後一道考驗,如果龐飛過不了這一關,安瑤就無法接納龐飛。
她要給自己一個答案。
攔不住安瑤,不放心的曹秀娥也跟了上去。
龐家,龐飛正在收拾東西,龐金川在哄樂樂,龐燕在偵探社那邊跟鍾靈告別還沒回來。
安瑤徑直來到龐飛跟前,“先別收拾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你先過來一下。”
龐飛看了看一臉焦急的曹秀娥,又看了看安瑤,一臉納悶。但他還是跟着安瑤來到了龐燕的房間,一進門,安瑤就將門從裡面反鎖上了,將曹秀娥攔在外面。
龐飛笑着問,“什麼事啊,還關起門來說。”
“很重要的事情。”安瑤強調。
見安瑤一副嚴肅的樣子,龐飛也不敢開玩笑了,正襟危坐,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好,我準備好了,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