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柄如的臉,立即血色盡失。
“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日子。”男人眸中劃過邪魅,十分滿意老者的表情,而後大腿一邁,負手走出去。
木門“哐當”一聲在他身後闔上。
月往東移,夜涼如水,等出那個密閉的房間,他才感覺到點點的胸悶。而下腹處,有陣陣灼流涌過,淌過他微顯冰涼的身子,提醒他目前的狀態。
又來了。這是股狂熱的情潮,一出現就勢不可擋,他新娶的側夫人滿足不了,璃落也不能,任何大寮國的女子都滿足不了,只有……呵,他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很像暗夜裡一頭落魄的孤狼。
“少主,冥熙已將解藥呈到少主的寢房,請少主速速服用。”他的隱衛(即他的心腹)南國冥熙,手執君子扇,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一如往昔在月圓之夜從南詔趕過來,爲他送解藥。
“解藥?”他一愣,雙眸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紫色幽光,突然笑道:“我從不信這笪孷的巫術,卻不曾想它真的讓我生不如死,冥熙,你說我到底錯在哪裡?”
冥熙斂目垂首,沒有作答。
他也不需要冥熙的答案,陡然轉身,大步往東院的寢居走。
等走到燈火通明處,只見得他深邃的俊臉上已恢復一片冷色,又哪有一絲剛纔的悽愴?只是那雙幽深的眸子,依舊流轉着幽冷的紫光,冷峻中帶着妖魅,不似平日的他。而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很痛苦。
那種痛苦不是內傷未愈,而是魔障噬心,陣陣情潮在體內翻涌,噬他的經脈,吞他的內力。
這種強烈的情潮曾經是他興奮的天堂,而現在,卻是他永無止境的地獄。
“吱!”他推開房門,一如既往在月圓之夜看到寬大紅木榻上躺着一個赤身裸體的陌生女子,視線熟練鎖在女子白嫩的背部,眸子冷下來。
半隻血紅鬼面蝴蝶,張着獠牙,棲在女子背部,栩栩如生,翩翩欲飛。
那是笪孷女子代表處子之身的守宮砂,妖豔異常,魅惑橫生。一旦成爲他的人,那血紅色就會褪去,變爲斑斕,轉而變淡。而半隻鬼面蝴蝶代表女子爲笪孷平民之女,整隻,則代表笪孷公主或皇族。
他的薄脣嘲諷勾起,朝榻上的女子走過來。
“爺。”女子原來是醒着的,一直保持着趴臥的姿勢,將她背上那半隻蝴蝶與嬌好的身段展露在男子面前。而後坐起,如蛇般朝男子纏過來。
他眸中紫色幽光更冷,陡然將女子從榻上拽下,一把壓到了牆上。而後直接抵着牆,毀了那半隻鬼面蝴蝶。
呵,他即將在側夫人剛進門的前腳,納進第八房侍妾了。而這個面子,他誰也不會給,因爲前面的六個侍妾都是這樣來的,而這些侍妾往往都活不過七日,除了璃落以外。
*
翌日,春陽出奇的火辣。
輕雪大清早讓善音和落音兩個丫鬟從榻上拖起,梳理,着裝,輕描娥眉,而後去東院的七裡棠給大夫人請安。
只是沒想到,等她到的時候,還有一個豔衣女子跪在大夫人面前請早安茶,只道是少主新納的侍妾。
新納的?
她脣角不露痕跡的勾了勾,迴應陌生女子熱情的一聲“姐姐。”
“啪!”不等兩位互相認識,大夫人卻陡然在她面前扔出一塊白錦,眉梢吊得高高的,“沒有落紅,給本夫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沒有驚訝,彎腰撿起那染血的白錦,笑道:“夫人,這正是錦紅。”
大夫人鳳眸一沉,怒道:“這血鮮紅零散,不凝不滯,分明不是處子血……女子該以婦德爲首,今日就讓我這個夫人教訓教訓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婢!”
“大夫人!”當家女主子大動肝火,花廳裡自是無人敢吭聲,卻有道妙靈的嗓音驀然出現,道:“白錦上確實沾血,不好分辨,不如等少主回來問個明白再做懲罰也不遲,畢竟這樣的事只有少主最明白。”
“璃落,這不關你的事!”大夫人音量立即拔高,冷着臉,對她半提醒半警告,“請過安就回你的百枝蓮去,或者等在這裡一起用早膳,我教新人如何處世輪不到你插手。善音,將這個賤婢拖出去,讓她跪到日頭落山才準起。”
璃落不得不欠欠身坐回去,擔憂望着站在廳中的輕雪。
輕雪回以她感激一瞥,揮袖甩開善音的拉扯,自己走了出去。卻驚見所謂的罰跪並不只是在日頭下跪着,而是手舉一個沉重的花盆擱在頭頂,一動不準動跪在蜜蜂嗡嗡的百花叢中。
也就是說,不僅僅是跪,而且還要被蜜蜂扎!
看來這個大夫人是一日不整她,心裡一日不痛快了!她望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蜂,忍住臀部的疼痛跪進那片花海里。而後聞着那片濃烈的香,輕輕閉上眼睛。
跪到晌午,落音突然慌慌張張跑過來,叫道:“大夫人好端端的無故讓大蜜蜂蟄了,好大的一羣,突然飛進夫人房裡……嬤嬤吩咐下來,要將東院的蜜蜂全趕出去。”
輕雪不動聲色一笑,放下擱在頭頂的花盆。
“二夫人,少主讓您即刻去書房一趟,奴婢這就帶您過去!”
她秀眉攏起,撐着爬起來,“爲錦紅的事?”
“奴婢不知,這就帶您過去。”
“好。”去去也罷,她倒想看看這對夫妻還要整出什麼事來。
等走到引凰閣,她看到他一襲青衫,長身玉立負手站立在窗前,冷冷回首,利眸已恢復了幽深的墨色。一雙劍眉,一張輕抿的薄脣,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