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幕.於羣星之中沉寂

羅森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

眼前只有一盞昏暗的檯燈與有着斑駁痕跡的桌子,對面似乎坐了一個人,但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長相。

“你叫斯特拉?”

對方開口,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生於紀元歷652年,父母早逝,十六歲參軍,兩年前加入特殊部隊。”

他說着一連串的信息,但對羅森而言,這些都是陌生的檔案而已。

“你爲什麼會想要劫走她?”

對方問道,讓羅森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當時爲什麼道格拉斯會拉上自己,或許就是爲了讓自己當一個替罪羊,只不過世事無常,他自己倒是先死掉了,但懷疑最終還是落在了羅森身上。

“我沒有劫走她,只是找不到路。”

羅森自然不可能和對方正面硬剛,他回答道。

“你們又是誰?”

“你居然不認識我?”

聽到羅森的問題,對方居然發出了一陣笑聲,接着將檯燈的位置移了移,顯露出他的臉來。

那是一張略顯蒼老的男性的臉,與薇茵有幾分相似,灰色的瞳孔中蘊含着極爲複雜的感情,正注視着羅森。

“你是薇茵的父親?”

羅森平靜地說道。

“有些人稱呼我爲海因裡希博士,有些人叫我死神,也有些人把我換作希望之星,但小夥子,你是第一個以這種方式稱呼我的。”

海因裡希博士笑了笑,上下打量着羅森。

“你的事我聽薇茵說過了,看起來你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羅森保持沉默,因爲他並不清楚對面的人是不是想套自己的話——當然他本身也沒什麼情報可以套。

“薇茵說,因爲要治療她身上的疾病,所以纔將她變成那個樣子的,這是真的嗎?”

羅森問道,令海因裡希博士皺了皺眉。

“這是真的,薇茵在出生的時候就攜帶着某種致命的疾病,這種疾病來自於她的基因,沒有治癒的可能,只能以星海的力量壓制。”

博士說道,不知爲何,他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你應該聽薇茵說過有關星海的事情了吧。”

羅森點點頭。

“所謂的星海,其實是某種納米級別的機器人,我們通過技術,在原子核上蝕刻電路,成功達到了控制原子級別物質的力量,而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與星海能夠同調的人,便是我的女兒薇茵。”

海因裡希博士娓娓道來,其中的信息讓羅森感到驚異。

在原子核上蝕刻電路,這得需要多高的技術,而擁有這種程度的技術,人類居然還會陷入末世之中,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初的星海只有兩枚,但我們利用這兩枚星海進行復制,最終令星海的數量以幾何級數增長,這些原子本身不會影響到宏觀世界,所以無人覺察,在這十六年的時間裡,根據我們的初步估計,這個世界上已經有99%的原子被改造成了星海的一員。”

羅森這個時候才終於想通,薇茵所展現的並非什麼隔空取物的能力,而是因爲她本身就可以操控所有的物質。

只要薇茵願意,那麼整個世界都會處在她的支配之下,這纔是最強的武器。

海因裡希博士並非將自己的女兒製作成了武器,他是將自己的女兒變成了新世界的神明。

“這些東西,給你資助的人肯定不知道吧?”

羅森說道,按照海因裡希的說法,薇茵即便是被殺死,也可以在轉眼間復活,是貨真價實的無敵的存在,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想要一件武器的領導者所期望的。

“他們不需要知道,因爲世界馬上就要改變了。”

海因裡希說道,他打了個響指,周圍立刻亮了起來,讓羅森下意識眯起了雙眼。

很快,當眼睛適應了光明之後,羅森就看到在一旁,薇茵正躺在一臺機械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導管。

“薇茵?”

羅森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他轉過頭,看向海因裡希博士。

“你要做什麼?”

“很簡單,我要重啓這個世界。”

海因裡希博士說道,語調冰冷。

“人類因爲自己的愚蠢而毀滅了整個星球,我所要做的,就是讓這個世界重新回覆原本的美麗,星海便是爲此準備的。”

可以掌控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物質,薇茵自然有重啓世界的資格,甚至羅森也不清楚,是在這樣的末世苟延殘喘更好,還是重新創造一個蔚藍清淨的世界更好。

不過海因裡希博士顯然沒有給薇茵選擇。

“雖然我們可以強制啓動她身體裡的星海,但想要讓薇茵自己心甘情願地重啓世界,還需要一個契機,通過讀取薇茵的腦波,我們發現她居然對你有着極爲特殊的情感,本來我還在思考該如何處理,現在看來,我們還得多謝你。”

海因裡希博士從口袋裡掏出了槍,正對準羅森的眉心。

此時薇茵也正好醒來,她看到這一切,想要出聲阻止,但身體卻被束縛住了。

光的粒子在薇茵身邊聚集,但在此之前,海因裡希博士已經扣下了扳機。

“再見了,格雷修斯.斯特拉,讓我們在下個紀元再見。”

一聲槍響,羅森感到世界陷入黑暗之中,但他能夠看到一切。

他看到光芒自薇茵身體裡噴涌而出,迅速將周圍的所有東西分解。

視野升高到天空中,灰白的大地,血色的海水,滿目瘡痍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光芒籠罩。

就像是母親懷抱孩子,羅森感到一陣溫暖,他看到光芒匯聚成一位少女的形象,她的掌心,一個人躺在那裡。

黑髮已經染灰,那個人羅森很熟悉。

蒼之劍聖,格雷修斯。

紀元更迭,歲月變幻,卻這個世界上卻永遠存在着一位在大陸上行走,爲了女神而戰的劍士,以及那接納一切污穢,維持世界運轉的女神。

這個時候,羅森才終於明白了自己先前所見到的是什麼。

那是數千個紀元之前,所有一切開始之初的故事。

是格雷修斯與女神最初邂逅的故事。

是一位少年遇見少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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