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如懷念

秋日午後的陽光正好,蘇綺踩着三釐米的高跟鞋從出租車上下來之後,隨手便從錢包裡拿出零錢付了車費,可是下一刻周遭的環境便讓她傻了眼,環顧四周,靜寂無人,羣山環抱,蘇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地址。

她急忙從手提包裡拿出手機,點開短信箱,當她耐下性子反覆看了兩三遍後,一個讓她悲哀的訊息告訴她:她並沒有搞錯地方!

她直覺認爲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怎麼會住人呢?所以她第二反應就是媽媽肯定發錯地址了,於是,她找到手機通訊錄按下了媽媽的號碼,在茫茫的長音之後,手機裡傳來公式化的女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接着手機又傳來嘟嘟……低電量的提示音,此時此刻,蘇綺真的覺得今天出門前應該給自己好好算上一卦,看看今天自己是否不宜出門!

看着手機逐漸暗下去的屏幕,“哦,麥噶!”她無語地大叫一聲。

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看着高聳入雲的半山腰上金色的陽光透過層層雲霧灑落進來,折射成一道道搖曳的光束,甚是可愛。

一下子,蘇綺體內調皮的因子似乎瞬間被喚醒,低入谷底的心情一下子如直升機般衝破雲霄。

她也顧不上心底的不快,一心只想着就算找不到地方,也可以先去爬一下山,放鬆一下心情,也算沒有白來此地一趟。

“管他呢,我先去山頂上溜一圈回來,到時再做打算!”蘇綺揚着小腦袋,心花怒放地說道。

蘇綺想着想着就加快了腳步,但是當她走到山腳下,眼前的一切瞬間又讓她呆若木雞。

山的側面是百十條小巷子,每條小巷子兩邊都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飾品,琳琅滿目,青石板巷子裡,蘇綺穿梭在人羣裡,沉靜安然,偶爾看到入眼飾品,會忍不住停下腳步,仔細端詳觀看。

拿起的東西蘇綺並不見得多不喜歡,但是她卻並未忘記自己此次的目的地,於是,蘇綺走近一個攤位旁,便向攤主打聽道:“老伯,您好,請問你知道這個地址是在什麼地方嗎?”說着便把手機逐漸黯淡下去的屏幕舉到攤主面前。

老闆一看就是個生意人,點頭之餘,還不忘向她推薦商品:“小姐,你看你皮膚這麼好,這條手鍊配你真的很適合!”

蘇綺立刻明白了老闆傳遞的信息,知道今天如若不買這條手鍊,老闆是不會輕易告訴自己的,於是便順手接過老闆遞過來的手鍊,輕嘆道:“老闆,這條手鍊我買下了,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這個地方怎麼走呢?”

攤主多精明一個人,知道蘇綺已有購買意向,笑道:“小姐,這條手鍊131.4元,至於這個地方離這不遠,你穿過這條巷子,再過一條橋就到了!”

蘇綺輕笑道謝,穿過長長的巷子,印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河流,河流上有一座小橋,河流對面有一間大大的庭院。

蘇綺走近庭院,只見庭院周圍種滿了花草,陽光灑落而下,一片詳靜恬和。

蘇綺走進庭院,只見一名男子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西褲,休閒式皮鞋,雙手抓着澆水壺正在給花澆水,垂眸神態安然,就那麼站在被陽光沐浴的庭院裡,清冽沉靜,彷彿一幅被鑲刻在時光裡的名畫。

此景,很美。

蘇綺看得入了神,男子轉身,倆人四目相對,男子脣角勾起溫暖的笑容,蘇綺愕然之餘,還多了一分尷尬,急忙移開視線,奇怪的是,男子似乎並沒有半分疏離之意, 反而深深地凝視着蘇綺。

陽光下,女子亭亭玉立,中午的 陽光溫熱了女子的臉龐,女子眉目低斂,雙手食指不停地繞着圈圈,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男子注視到女子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之後,沉吟了一會兒,開口:“中午好!”

一句話,卻讓蘇綺無語了,這人怎麼這麼和人打招呼,自己和他好像是陌生人哪,怎麼感覺這人打招呼的方式儼然自己和他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這人也太自來熟了吧?

蘇綺如是地想着,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不冷不熱地回了句:“你好,先生,我們認識嗎?”

男子好看的眉微微皺了起來,聲音不大,磁性,卻很有穿透力:“你不認識我嗎?”

無語,蘇綺聽到回答,只覺頭上冒出三條黑線,怎麼感覺這句話好像言情小說裡女主對失憶男主哀怨地控訴這一狗血橋段呢?

男子聲音確實好聽,宛如淙淙流水,說不出的清冽雅緻。

蘇綺擡頭,恰與男子投過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如此漆黑沉靜的眸,蘇綺下意識抿了抿脣,開口道:“對,我不認識你!”

“哦,是嗎?”自然平和的語調,尾音卻不期然地上揚,語意深邃。

蘇綺閉了閉眼,真心覺得和這人說話挺累的,便不想再糾纏於話語中。

不緊不慢地說:“先生,我是來這裡找人的,冒昧叨擾,不好意思!”說着動了動有些發麻的雙腿,轉身離開。

“等等!”男子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蘇綺的心懸在了半空中,腦海裡突然傳來前幾天電視上看的新聞,心想:這廝不會是變態殺人狂吧!越是這樣想,越是害怕,只覺背後陰風陣陣!

於是也顧不上回頭,幾乎是奪門而出,“豆芽菜,我是老虎嗎,你跑什麼?”

男子沒好氣地喊道。

一句話,蘇綺快要消逝的背影定在拐角處,慢吞吞地轉身,抱歉地笑笑,語氣柔軟,“大熊貓?”

不確定地詢問,雖然剛剛熟悉的語氣已經讓蘇綺心裡有了七八分的肯定,但是單憑外貌她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風采翩翩,溫潤如玉的男子與記憶中胖乎乎的小男孩掛鉤,這神馬改變真的讓她大跌眼鏡!

“豆芽菜,你真是……竟然將我徹徹底底地撇在了你的回憶之外?”一句話,似抱怨,更多的卻是失望。

此話一出,蘇綺知道眼前的男子這回當真生氣了。

但是,她卻並未多說什麼,只見她輕嘆一聲,說:“是啊,我只記得對我重要的人,畢竟人的記憶是有限的!”說完,只見女子清眸平靜如初,語氣不鹹不淡,但是卻讓人感到一種淡漠與疏離。

“重要的人……重要的人?”男子怒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女子,眼圈發紅,好似一隻暴怒的獅子。

女子卻視而不見,只是淡淡一笑,清冷地說:“如果你今天來只是爲了譴責我忘記了你,那麼你現在已經可以開始了!”

說完,便不再看着眼前的男子,扭頭看向遠方。

“豆芽菜,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向女子邁進一步,手剛要碰觸到女子柔軟的發時,女子卻搶先一步,連退兩三步。

“豆芽菜,我知道你怪我,可是那時候我們還太小……”

“不用說了,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別再提了,我也早已忘記了!”女子搶先打斷男子的話,若無其事地說。

男子背部線條僵硬,一顆心繃得緊緊的,彷彿有巨石壓在心頭,讓人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過去他認識的豆芽菜早已死在了舊時光裡,如今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對他淡漠的人,對,淡漠到讓他心疼,讓他懼怕難安。

“豆芽菜,我……”

“我爸媽在哪,我是來找他們的!”女子問完,不等男子答話,只是率先向樓梯走去,細長的鞋跟在樓梯蹬蹬作響,卻似每一下都踩在了某人的心上。

男子轉身,跟隨身後,並未再說什麼,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卻各想各的心思,心情卻出奇的複雜。

入屋,是典型的歐美風,濃郁的暖色調,讓人覺得溫馨,很有家的味道。

想到這裡,蘇綺覺得可笑,曾幾何時,在自己還不懂煩惱是什麼的年紀,夢想着自己長大後一定要組織個溫馨幸福的家,可是後來………

入眼,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做在搖椅上,神態安詳,蘇綺走近,剛剛壓下去的情緒,又一下子涌了上來,有液體模糊了雙眼:“爺爺!”

老人也激動地顫着聲音喊道:“琦丫頭啊,這些年你可是讓爺爺掛念的很哪!”

倆人親切擁抱,宛如骨脈相連的親人般自然。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蘇綺一下子泣不成聲,這些年唯一讓她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爺爺了,畢竟爺爺當年對她那麼好,她實在不該爲了那些事,而刻意不聯繫爺爺。

“好啦好啦,傻丫頭,爺爺怎麼會怪你呢,爺爺只是擔心你呀,擔心你過得不開心呀!”老人慈愛地看着蘇綺,“好啦好啦,別哭了,再哭爺爺可會要心疼的呀,你忍心嗎?”

“是呀,小琦,別哭了!”這時,一位年輕的婦人走過來軟聲安慰道,順手遞給蘇綺一包紙巾。

“謝謝伯母!”蘇綺擡眸,看了婦人一眼,心情複雜,但是面上卻依然平靜無波。

“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爺爺關切地詢問。

“爺爺,這些年我過得挺好的!”蘇綺低聲回答。

這些年,她的確過得挺好的,好的都讓她忘記了她的童年,她的過去,如果不是他突然的回來,她甚至都不曾記得她的青春裡裡曾有那麼一個人陪伴她緩慢成長,讓她不曾爲過早成長而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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