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呆愣地看着四散的光塵,不知在想什麼。在這期間,沒有人敢說話,也沒人能出聲音,包括隊長。她想要站起來,可空間中的某種力量死死地壓制着她,連能力都無法使用。這已經不是能力所能達到的範疇,而是……
少年的內心,在掙扎。
殺了這羣人麼?他真的很想這麼做。可是老和尚跟他說過,讓他放他們一條生路。
他答應了。
半晌後,他才聲音嘶啞地從嘴裡蹦出四個字。
“你們……走。”
空間中壓力一消,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的蕩然無存。396番隊的成員們猛地爬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不用少年動手,只需他保持着無意識分出的力量,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也許有人能靠着外掛撿回一條小命,但他也只能撿回一條命。
“你和他,什麼關係。”隊長沒有解除歸刃,而是在暗暗地積蓄力量。
和怪物混在一起的人不是“人”,也是怪物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朋友……”
“唯一的朋友”少年的身體顫抖着,聲嘶力竭地吼叫道。
“和怪物成爲朋友……那你也去死”隊長動響轉,身形突然出現在少年身邊,閃躍着雷光的雷霆之槍直刺而下。這個技能的能力毋庸置疑,連豬老頭的金鐘都擋不住,在《死神》原作中以至能夠一擊毀滅巨大的虛夜宮。只是現在她的能力等階不夠,難以揮出那巨大的能力。
怪物……只能是怪物
少年不避不閃,反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怪物?你說他是怪物?在我眼裡……你纔是真正的怪物”
隊長身形一頓。
我……是怪物?
“看看你那副尊容,你還有哪點像是個人?”
……不像人了?
不
我是人,是人
“狡辯”隊長揮舞着雷槍,瘋狂地刺擊着。
“哈,你是個女人?還是個千人騎萬人上過的子。你跟我說說,你有資格當人嗎?當畜生都都不夠格你以爲戴個男人的面具就能掩蓋你是個子的現實?妄想”少年痛快地嘲諷着,對次來的長槍視而不見。說來也很奇怪,長槍的落點從未靠近過少年的身體。
殺了你?
世界上會有這麼便宜的事麼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啊”隊長雙爪緊緊地捂着耳朵。
“怎麼,不想聽?你以爲你不想聽我就不會說了嗎?你這個吃人的子血脈覺醒者都不會吃曾經同類的肉,你呢?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僅吃了,你還吃了三百六十七個三百六十七條人命就這樣死在你的手裡,屍骨無存”
“求求你,求求你住口啊”哪怕她緊緊地捂着耳朵,以至捅穿了自己的鼓膜,那聲音依然清晰地迴響在耳邊。
那不是我,那不是真正的我
我被怪物操縱着才做下那些事的啊
“求我?你想過嗎,死在你手下的生命……他們也曾向你求饒?啊,你的姐姐不也是麼?在死前不是也不斷向你說着‘我是你姐姐啊’‘不要吃我啊’‘爲什麼要吃我’‘我們是親姐妹啊’麼?你是怎麼做的?一邊說着不好吃,一邊一口口地吃掉了她”
爲什麼,真正心懷天下的人會死,而你這樣的垃圾卻活着
你算什麼?你有他一根汗毛重要麼?
他拯救了幾萬條人命,你呢?
你只懂得殺殺殺殺殺殺
多少能夠重新變爲“人”的血脈覺醒者死在了你手裡?
多少被你許諾過會保護的人死在了你手裡?
你,數不清了?
說什麼保護,說什麼殺絕,都是你逃避的藉口。
你這個故作清高、自以爲是的垃圾
你不是認爲所有異類都是怪物麼?那我就讓你想起來,真正的怪物是誰
“不,不,不……她變成了怪物,我吃的是怪物”
“哦?是嗎?那我就讓你看看,當時生的是什麼。”
時間倒轉回末日降臨後的第三個月。
這是一棟原本乾淨整潔的屋子。三室一廳,一廚一衛,就像絕大多數普通人住的家一樣。客廳的牆上掛着一幅全家福,悄然泛黃的頁面顯示出這已經有點年頭了。照片裡,中年男人和中年婦女各自環抱着姐姐與妹妹,中間是被兩位姐姐拉着小臉的弟弟。一家五口滿足地淺笑着,看一眼便能感覺到什麼是幸福。
現在呢?
雪白的牆壁早已被鮮血浸紅,全家福上更是染滿鮮血。無數殘肢塞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流出的鮮血以至匯成了一條小河,順着殘肢勾畫出的路徑流向陽臺,組成了一條鮮血的瀑布。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五口此時已有三人變成了殘肢中的一員,連組成原樣都辦不到了。
在這房間中,只有三個活人。
一個滿臉恐懼的男人,一個伏在他身上崎嶇着的少女,一個站在他們身邊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女。兩個少女長相極爲類似,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地。
只是現在卻再也難以將她們混爲一談。
着的少女面無表情,連眼睛都像是得到靈魂似地毫無焦距。她一邊崎嶇着,一邊用小刀想切下男人手臂上的肉,大口大口地吞噎着。鮮血染紅了她潔白的嬌軀,看起來就像是地獄中歸來的餓鬼一般可怖。
另一個少女嘴邊掛着饒有興致的淺笑,柔聲地問了個問題。
“想死嗎?”
着的少女機械式地重複着先前的動作。
“哈,又玩壞了呢。真沒意思,不是最親的血緣無法繼續提升血脈純度啊。”少女嘆了口氣,賭氣似地扭過頭,撅起了粉紅的小嘴。
的少女毫無反應。
“妹妹,享受嗎?”突然,她轉回頭,再次柔聲問道。
的少女依然沒有反應。
“切,真的壞了啊。沒意思,殺掉。”少女大失所望,舉起了右手。連這具身體的妹妹都玩壞了,以後該怎麼提升血脈純度呢?該死地,已經都到了,人家都捨不得拋棄這具身體了啦。唔,再去其他地方找找,沒準兒還能找到一兩個漏網的血親呢。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白色的骨膠突然從少女身體四周用了出來,飛快地在她臉上形成了一個面具。
“嗯?能力覺醒?該死,怎麼偏在這個時候算了,換一具身體接着玩。”少女愣了一下,接着面色大變。她的血脈在現階段毫無戰鬥力可言。只有將血脈純度晉級過一次之後,她纔會獲得戰鬥的能力。現在這具身體眼見着就要達標了,沒想到被玩壞的傢伙竟然還會能力覺醒。
與自己的小命相比,晉級不值一提。
灰色的霧氣從少女周身的毛孔冒了出來,飛快地遠離了這個房間。當灰霧完全離體的時候,少女打了個哈氣,伸了個懶腰,像是睡了一覺剛剛醒似地。只是身下的牀板黏糊糊的,讓她略感不適地皺了皺眉。
“什麼啊,我出了這麼多的汗?”少女在心裡嘀咕着,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前……
是地獄。
而在這地獄中向她走來的不是惡魔,而是提着武士刀渾身的妹妹。一張骨質面具覆蓋在妹妹的臉上,只有那毫無感情的空洞眼睛望向她。
妹妹,她怎麼了?
這,這到底怎麼了
沒錯,這是夢,是夢……醒過來就好了,我還要給妹妹做飯呢
是不是夢,轉眼即知。
冰冷的刀鋒懸在她胸口上,那寒氣讓少女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是真的
妹妹,妹妹要殺我?
“妹妹,你看看,我是姐姐啊不要殺我,不要”
少女,哀求着。
她的妹妹歪了歪頭,空洞的眼睛沒起一絲波濤。
刀鋒刺下。
鮮血飛濺。
“啊不要,不要……”
少女,哀嚎着。
她想要推開那個陌生的妹妹,但身體中提不起一絲力氣。劇烈的痛苦撕裂她的神經,幾度讓她昏厥,卻又被胸口的劇痛喚醒。刀鋒不停地落下,每一刀都保持着最完美的間隔。那是能讓人感覺到最大痛苦,卻又不會讓人死亡的間隔。
妹妹,熟悉的已近天性。
這時,妹妹停了下來。對姐姐來說,這不是噩夢的結束,反而恰恰是開始。
她,正在被妹妹撕扯着肉,生生地吞嚥着。
“我是你的姐姐,爲什麼要吃我……不,不要……”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弱,漸至弱不可聞。
她,在被妹妹吃掉心臟後……
死了。
她至死都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妹妹撕扯着姐姐的屍體,吞嚥着新鮮的肉。
眼中……
一片空洞。
“看到了嗎?看清了嗎?哦,要是沒看清的話,讓我們再看一遍也沒關係。”少年殘忍地笑着,充滿一衆報復後的快感。
隊長無力地跪在地上,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抱着頭。雷霆之槍就在她手裡握着,可她像是忘記了似地,任憑烏黑的秀被烤的焦糊,出難聞的氣味。她彷彿未覺,只是在那裡搖頭,不停的搖頭。
姐姐,姐姐不是怪物?
那……
我,吃掉了姐姐?
是我殺死的姐姐,也是我吃了她?
不是怪物,是活生生的人麼
“這是幻覺,是幻覺,是幻覺……”
“幻覺?是不是幻覺,你自己最清楚”
不是幻覺?
是真的?
不,是幻覺
但那份真實感……
是幻覺啊
不對,不是幻覺,絕對不是……
那我吃掉姐姐的事,是真的?
不不不,幻覺,幻覺,幻覺
怎麼可能是幻覺?認清現實
我不要承認,不要啊
“啊”
隊長仰天嘶嚎,狀若瘋癲。她鬆開了手,再也控制不住雷霆之槍。
她,已經崩潰了。
“轟”
雷槍顫抖着,最終轟然爆散。衆人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蘊含着無窮巨力的衝擊波便將他們遠遠地掀飛。那種力量撞在身上便像是被時飆到二百邁的重型卡車正面撞上似地,三個普通人立刻便碎成了肉泥。五個能力者也不是毫無損傷,除了能強化的三個之外剩下的全部死於非命。
活下來的三人中巨斧蘿莉受的傷最重,小半個胸腔都塌了。若不是她的心臟異於常人,恐怕也活不了。魁梧壯漢倒在地上肢呈現一種詭異的扭曲,明顯是重度骨折。最輕鬆的還得說是新加入的那個,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度癒合着。
“你再看看啊?看看你的隊員你不是說要保護他們嗎?可他們死了,死在你手裡”
隊長呆呆地看向身後。
屍橫遍野,
“因爲……我?”
“沒錯,就是因爲你再想想啊,你以前的隊員是怎麼死的”
以前的隊員?
是了,他們也死了。
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
我說要拯救他們,結果卻一個個地死在我面前。
我誰都拯救不了,因爲我自己就是個罪無可恕的惡棍啊
“因爲……我”
少女,血淚縱橫。
“對,對你活着還有什麼價值?你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爲什麼,你不去死呢?”少年瘋狂地笑着,淚水肆意流下。
老和尚,她們都要死了,爲你陪葬
“在絕望裡去死”
老和尚,我更想要你活過來啊……幻想之鄉不能沒有你,我們不能沒有你你還記得嗎?幻想之鄉里有多少人每日期盼着看你一樣?只需看你一眼,就彷彿有活下去的希望可你就這麼走了,連具屍體都留不下,連個念想兒都留不下
“死?”
是啊,爲什麼不去死?
我殺了自己最愛的人,殺了無數自己認識不認識的人。每天懷着一廂情願的想法殺掉別人,也讓那麼多信賴我的人因我而死。他們是怪物所以就必須死?吃掉了家人,吃掉了那麼多人的,纔是真正的怪物啊
這樣的我,活着還有意義嗎
“那就死。”少女舉起右手,雷霆之槍再次凝結而成。
只需刺中自己,我就會死了?
“你,給我閉嘴”
許天時默然而立,紋絲不動。
黑龍雙翼遮蓋着他的身體,擋開了一切要挾。
“幕後黑手,我CNM”
聲震四野。
第一次,他從嘴裡吐出了髒話。
他早就想要動手了制止那個怎麼看都像是雄性的“少女”了。
不是因爲什麼憐憫心,也不是因爲什麼高尚的理由。
他,只是看到了自己。
那個自以爲是,以自我爲中心的他。
一模一樣的他和她。
翡翠心音的悲劇,一次就夠了
可是,可是
“通告被選中者,觸任務。
任務——看戲:安靜地呆在這裡別動,看戲。
任務獎勵:無。
失敗懲罰:全員抹殺”
“PS:這不是同時抹殺,而是在被選中者被抹殺前一個個抹殺掉所有與他產生過因果聯繫的生命體及非生命體。所有被抹殺範疇內的生命體或非生命體都會在抹殺前傳送到被選中者身邊,在被選中者的注視下完成抹殺的過程。
PS2:抹殺並不是一道光下來人就死了,而是採用最殘酷的方式抹去該生命體或非生命體的一切存在蹤跡。通常來說,有肢解、X殺、火殺、水淹、真空、車裂、凌遲、劇毒、腐蝕、活吃……等等。抹殺進行中,所有能力血脈失效。
PS3:你會認爲這是個坑。
PSP:沒錯,你猜對了,上面就是個坑。”
可是這該死的提示,一開始就出現在他腦海裡了啊
“幕後黑手,老子我CNMLGB”許天時只能仰天狂吼,卻再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沒錯,他只能這麼看着。
看着一切想着最壞的方向前進。
看着那個人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看着一切悲劇的生
看着,看着,看着
“我CNM的啊……”許天時跪在地上,指尖刺破了掌心。
淚水在臉上流淌,鮮血在心上滴落。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面對翡翠心音時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那就是一個該死一萬次的SB啊
我還有權力對着菲特她們吼?
我還有權力對她們視而不見?
我TMD怎麼不先去死呢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悲哀地看着,那個少女自我毀滅。
因爲——
動手,全員抹殺。
這就是魔咒,夢魘般的束縛。
“任務完成。”
任務完成?
ωωω⊙TTκan⊙co
但我,還能做什麼?
她已經崩潰了。
“那就死。”
許天時呆呆地看着那個舉起雷電長槍的少女。
如果現在那邊跪着的是我,我最想要什麼?
只求一死。
“巴薩洛斯,要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還用想嗎?肯定是一言不地就衝上去了
啊啊,我這個傻蛋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活着才能拯救
“你,給我閉嘴”
我的錯已經犯下,她的錯也已經犯下。
如果,如果那時候巴薩洛斯也在的話,事情就不會展到現在這個樣子?
每天看着痛苦的她們,心裡卻一點也沒內疚過
逃避逃避逃避,不停地逃避。
就爲了自己能舒服
我啊,還真是個不可救藥的混蛋啊
“你給老子我聽着,你的罪孽不是你那一條賤命就能彌補的”
那時,巴薩洛斯沒在我身邊。
“你以爲你死了就能彌補你曾經犯下的罪?你錯了”
現在,就讓我成爲她的“巴薩洛斯”。
“你那一條命值幾個錢?能抵得上被你殺掉的人麼不,抵不上,遠遠抵不上”
用,我的方式
“我該怎麼做?”隊長下意識地問道。
“那還用說嗎?贖罪啊老子告訴你,你必須給老子活着,哪怕活的像條狗,也得活着看看因你而死的人,想想那些被你錯殺的人,難道你就不想爲他們做些什麼?你沒資格去死,因爲你還有那麼多人命揹負在身上,你必須揹負他們的一切”
“包括,他們活下去的願望”
“贖罪,揹負……”少女散去雷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我沒資格去死。
想要活下去的人死了,他們難道真的想死嗎?
不,他們想活,他們也想活下去
是我,扼殺了他們的願望。
我的命有那麼尊貴?能抵得上那麼多死去的人?
我只是個卑賤的可憐蟲,吃掉自己親人的渣滓
像我這樣的人,不配爲人。
罪是贖不清的,該揹負的東西是數不完的。
好啊,那就當狗,像條狗那樣活着。
用這條狗一樣的命,去救下更多的人
世界上還有很多想活的人掙扎着求生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死。
那就,用我這條狗命讓他們活下去
“……我知道了。”隊長眼中浮現出堅定。
我不配這麼安靜的死,那是隻有無罪之人才能享受的殊榮。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許天時嘴角泛起一絲弧度,如釋重負。對於一個沒有任何存在意義的人來說,只有讓她找到活下去的前提才行。哪怕這個前提再怎麼微不足道,再怎麼爲人所不恥也在所不惜
活下去纔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巴薩洛斯啊,你也是這麼想的?
不斷沒說話的少年突然“嘿嘿”笑了一聲。
“我說呢,原來是你……”
許天時看向那個得到了唯一友人的少年。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人,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死去的是紅蓮團的團員,他一定會用更殘忍的方式殺死兇手。也許他該慶幸,當初翡翠心音死的時候沒有這樣的人出現,不然他一定會崩潰。
他想救下豬老頭,可他做不到。
跟這個少年說對不起嗎?一句對不起就能處理問題,就能讓死人復生?
不可能啊。
想要救下一個人,就要被另一個怨恨……
這樣的選擇題,太殘酷了。
“你認識我?”
“當然,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少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也許我該嘲諷他一頓?
“被選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