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我說。
“怎麼時間這麼長?”
“大便。”我說。
“蟑螂!”她尖叫着,“我不管,我要你立刻出現!”
我掛了電話,關了機。
南山離市區大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車子開了半天后,在一條狹窄的路旁停了下來。司機說:“只能開到這裡了,前面車子會不好掉頭了。”
我付賬下車。這裡還是我第一次來,有些摸不着頭腦,我一面順着山路往上走,一面思索着應該怎麼找到我想去的地方。天遂人願,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發現山上走下來一個人,她打了一把紅色的小花傘,揹着一個藍色的小揹包。我想,我應該認得她,而她,也應該認得我。
她擡頭看見我,眼神裡果然有了慌亂的成分,她低着頭疾步往下,想裝做沒有看見我。我站在原地不動,在她經過我身旁的時候,我伸出一隻手臂攔住了她。
她擡起更加慌亂的眼睛看我,並不說話。
“帶我去。”我說。
她試圖想掙脫我。
“你今天不帶我去,別想下山。”我威脅她。
“那你先放手。”她輕聲說。
我放開她,她再次看了我一眼,我發現她眼睛裡的霧更濃了一些,然後,她轉身朝着山上走去。我跟着她向上爬,很快我就累得有些吃不消,但前面嬌小的她卻顯得輕鬆自如,身形輕巧。大約十分鐘後,我的眼前忽然變得開闊。這裡是一整片的墓地,在烈日下靜靜地排開來,顯得更加的沉默和安寧。她帶着我在一條小路上繞着前行,沒過多久,她停了下來。
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不知道爲何,我的心裡有一些慌張。我看到眼前的墓地上有一束新鮮的野花,應該是黃色的小野菊,或者是別的什麼花,不張揚地開着。這麼熱的天,花瓣上居然還有細小的水珠,估計是她不久前才放上去的。
我走近,看到墓碑上的那張照片。黑白照片,年輕的,美麗的,久違的臉,無所畏懼的眼神。我的心像忽然被誰一把揪了出來,扔到半空中,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去向。
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低下頭,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它們迅疾地地落到草地上,很快被陽光蒸發掉。
“她很安靜,你不應該來打擾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我身邊的打着紅傘的女孩說。
“你是誰?”我問她。
“我是誰不重要。”她冷冷地說。
“你是她的好朋友嗎?”我疑惑地說,“我看着你眼熟,但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你了。”
她用更加冷靜的口吻答道:“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在學校,經常看到你。其實,我們見過很多次。”
我想起來了!
往事在瞬間閃現,我的心裡莫名的一激靈。
“你謀殺了她。”她說,“她不會原諒你。你哭也沒有用。”
說完,她打着傘轉身離開。我從地上站起來,跑上前拉住她:“她死前你一定在的,你告訴我,她有沒有說過些什麼?”
“聽說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她問我。
我點點頭。
“恭喜你。”她說。
我不耐煩地吼她:“別給我整這些,給我想要的答案!”
她好像並不怕我:“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她什麼也沒說,至少,我不知道她說過些什麼。”
“請你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把語調放軟,試圖哄她。
“或許你應該去問問黑人。”她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也許是黃昏快要來了,炙烈的陽光終於變得晦暗,山頂上猛地吹起一陣陣的涼風。我坐在吧啦的墓前,看着遠方的雲從頭頂上慢慢地飄移過去。我沒有想到的是,暴雨會來。好像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天已經完全地變掉,風越吹越猛,豆大的雨點砸到我的身上,我無處可躲,我也不想躲,就讓雨下得更猛烈些吧,下吧,沖垮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並不企盼什麼樣的救贖,此時此刻,我只是想這麼做,想陪着她。我懷念我站在她家窗下的那個飄雪的冬夜,懷念她溫暖的雙足靠近我時的溫暖,就讓我地暴風雨中諮意地懷念一回,誰也不要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