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完，接下來是吃晚餐的時間了。此時，兩個年青人提了兩大桶的稀飯放在剛纔客廳的角落裡，然後端出一大臉盆馬鈴薯切片絲和一大臉盆的包菜，而這此菜里根本沒有什麼油。
“吳老闆，這是給你的。”此時，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端着一碗打好的飯給吳二霸，只見這是一碗可以照出影子的稀飯。再說此女孩子模樣長得還挺清秀的，身材也挺不錯的，只是他臘黃臘黃的臉上很明顯是因爲長時期的營養不良造成的。
後來，吳二霸通過聊與該女孩子聊天得知，她是來自河南的周小琳。按傳銷人員裡的規定，吃飯時，一定要照顧新來的朋友，如果是新來的男同志時，團裡會安排一個長得比較漂亮的女孩子主動給他打飯，主動接近他，因爲按異性相吸的原則，這樣，新來的來會留得下來，也一定要把他們感受到有一股回到家的溫暖。
當那個女孩子把飯端給吳二霸後，其他人也排好隊，一個人打一碗就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完飯和菜後。大家都坐在桌上沒有動用筷子。
差不多過了五分鐘後，只見一個人大聲喊道：“起立。”，此時，衆人齊齊的站了起來。
此時一個穿着西裝打領帶，臉上戴着一副眼鏡的中年男子走在衆人面前，只見他朝着大聲音喊：“兄弟姐妹們好！”後來，吳二霸從周小琳嘴裡得知，這個人姓許，他是這裡的最高主管。大家都叫他許總。
“許總好！”
“兄弟姐妹們辛苦啦！”
“許總更辛苦！”
“爲了理想和我們的事業而努力奮鬥。”
其他人也大聲音“我們一直在努力的路上。加油”
“經過這幾天的努力，我發現兄弟姐妹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特別是你們用如此真誠的態度迎接這個吳老闆的到來，最讓我滿意。對，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我們都是爲了一個共同的理想和目標而走在一起，我們平時就要相互關心，相互愛護，特別是，對待新來的兄弟姐妹們，我們要讓他們感覺到集體的溫暖，讓他們來了就不想走。……”那個被稱作許總在那邊滔滔不絕的講完話，好不容易纔講完。
此時，衆人們馬上高聲喊道：“謝謝許總的訓示，我們一定認真按照許總的指示去努力去實行。”
“吃飯吧”經理大聲喊着。
於是人們紛紛拿起碗，把一碗稀粥吃起來，他們都紛紛表現出吃得很香的樣子。然而，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他們不由自主往放粥的地方望去，很明顯，他們都是沒有吃飽飯，由於人的本性，他們不約而同的身裝飯的地方看了一下，看還有沒有飯，一旦沒有飯時，他們就會放下碗。然後，裝出吃得很飽的樣子，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在房裡解了個手，讓吳二霸大開眼界，那是吳二霸見過的最具個性的廁所：門上沒有插銷，用一根筷子代替；也沒有馬桶，只有一個變黑髮黃的便池。便池之上有一個淋浴噴頭，卻沒接熱水器，也沒有進水管，因爲傳銷團伙崇尚節儉，而洗澡既費水又費電，屬於奢侈浪費，被組織上嚴厲禁止。牆上污跡斑斑，下面摞了一大摞塑料盆，五顏六色，大小不一；塑料盆之上是一條細細的鐵絲，上面掛了十幾條毛巾，有幾條已經洗破了，又髒又薄，散發着或濃或淡的餿味。洗臉池下有兩個巨大的紅塑料桶，盛滿污水，一個大鋁勺晃晃悠悠地漂着，就像迷航的渡船。還有廁紙，全裁成撲克大小的紙片，又小又薄，全都散亂地裝在一個破舊的紅塑料袋內，吳二霸當時只覺得可笑，慢慢就知道了這玩意兒的殘酷，拿着它上廁所簡直就是冒險，除非有高超的手藝，否則一定會出現技術事故。
後來吳二霸得知：就在剛纔自己進廁所時，許總找他們兩個就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那個到車站接吳二霸的中年婦女說：這人看起來可不簡單。小琳表示：只要耐心做工作，一定可以把他拿下。議定之後，三人相視而笑，吳二霸毫無察覺，用紅桶裡的污水衝了衝便池，垂着頭走出來，感覺就像走進了一場噩夢。
當天晚上，吳二霸睡門邊那間臥室，怕影響別人休息，沒敢開燈，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黑暗中鼾聲轟響，不知道睡了多少人。吳二霸摸索着走到牀邊，牀板很硬，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爛棉絮。小琳說：“哥，你就睡這張牀吧，都給你們準備好了。”我吳二霸極不情願，皺着眉頭問她：“就這張牀？”她說是啊，都這麼睡的。吳二霸搖搖頭說：“算了，我還是住酒店吧，我不習慣這麼多人同一間屋裡睡。”說完作勢要走，那中年婦女斜眼冷笑：“哎呀，吳老闆啊，你一個大男人，連這點苦都不能吃？”小龐也勸，吳二霸想今晚肯定走不成了，算了，將就一晚吧。再等時機再跑吧。
怕夜裡有變故，吳二霸沒敢脫衣服，全副武裝地上了牀。身上的被子糟糕透頂，裡面不知塞了幾條棉絮，怎麼抖都抖不平，蓋在身上疙疙瘩瘩的難受。這肯定是傳說中的“黑心棉”，分量挺重，可一點都不保暖，味道也不怎麼鮮美，一股足球隊員的球鞋味。吳二霸本來以爲另一頭會好點，費了半天勁倒騰過來，那頭味道更重，只好捏着鼻子鑽進去，大口呼，小口吸，過了幾分鐘，咦，聞不到了，心情頓時一振。
忽然他聽到另一張牀上有人用河南話打招呼：“哎呀呀呀呀，你可來了，你啥時候來的？”吳二霸剛想回答，那人翻了個身，猛烈地磨起牙來。
牀板太硬，怎麼都睡不着，吳二霸就想了數羊的辦法讓自己趕緊入睡，他數了幾百只羊，越數越清醒，只好躺在那兒胡思亂想，後來也實在太困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客廳裡有人嘎嘎地笑，吳二霸揉着眼坐起，對面牀上有個老頭笑眯眯地望着我：“昨天來的？”吳二霸說：“是”，他一咧嘴，露出兩顆金牙，“來了就好，來了就是一家人！”這話過於親熱，吳二霸也不知怎麼回答，剛擠出一個笑臉，他身邊矇頭而睡的小夥子忽然翻身而起，張口結舌地瞪着吳二霸，眼睛一眨不眨，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吳二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低着頭下牀穿鞋，他忽然醒了，異常嚴肅地跟吳二霸打招呼：“老闆，你好！”嗓門大極了，把吳二霸嚇了一跳，僵着脖子點了
點頭，心想什麼人啊，還有這樣同老闆打招呼的嗎？打個招呼都跟喝斥犯人似的。
這套房子有三間臥室，一共住了二十幾個人。大嗓門小夥兒叫劉東，金牙老頭兒姓管，所有人都叫他“管爹”，他兒子叫管鋒，睡在廁所隔壁的小房間裡，跟管鋒睡在一起的叫王浩，是這套房裡級別最高的“大經理”。在傳銷團伙中，一套房稱爲一個家庭，這套房是小琳的同事李新英租的，就叫“新英家”。這團伙叫“河南體系”，以河南人爲主，在成都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將近二百人，這數字還在不斷增加。除此之外，還有山東體系、河北體系、四川體系……據說全國二百二十個城市都有他們的戰友。
只有一個衛生間，所有人輪流登廁。他們都很節約，洗臉只用一點點水，連刷牙的泡沫都不肯浪費，全都倒在污水桶裡，留着沖廁所。有一會兒吳二霸感覺渾身發癢，不知道是不是招了蝨子，心中有點說不出的懊惱。
同昨天晚上吃的差不多，有粥，有土豆絲和包菜。每個人的餐具都一樣，全是黃色的搪瓷小盆，小琳用的是個破盆，搪瓷剝落，露着漆黑鋒利的生鐵，吳二霸一再提醒他小心嘴脣。吃完後吹了幾句牛，劉東滿面堆笑地走出來：“吳老闆，帶你出去轉轉吧？”旁邊的人都含笑不語，吳二霸估計正戲要上演了，心中居然有點小小的激動，當然他也想找個機會跑出去。
傳銷團伙內有一條鐵的紀律，叫做“低調”，不能穿奇裝異服，不能留怪異的髮型，不能成羣結隊上下樓，最多兩人同行；走在樓內不能大聲喧譁，不能唱歌，在街上不能扎推聚談……一句話，儘量不惹人注意。凡是違反上述規定的，都叫“不利於低調”，那是要挨批評的。不過當時吳二霸並不明白，只覺得他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沒幹好事。
劉東讓吳二霸和周小琳在樓下先等一下，劉東還有事要處理一下，吳二霸和小琳着等了近十分鐘，劉東才慢悠悠地走出來。此後每天都是如此，下個樓就是長期工程，至少要花十幾分鍾。這事自有原因：他們每天都要評估吳二霸的表現，還要緊急商量措施，更重要的是時間太多了，什麼也不學，什麼也不幹，漫長的時光只能一點點消磨，不做無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劉東和小琳帶吳二霸出去逛逛，看似無意，實則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都早有安排。這正是傳銷的陰毒之處：一羣人處心積慮地對付一個人，除非那人有極大的定力，否則很難保持清醒。當所有人都說你錯了，你就會覺得自己真的錯了；當所有人都同聲讚美某件事，你就會覺得那件事確實值得讚美。所以中國曆來缺少敢言的勇士，缺少敢於挺身而出與衆頡頏的癡漢，大多數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君子--萬衆怒吼時，他也跟着怒吼；萬馬齊喑時，他也乖巧地閉上嘴。吳二霸在傳銷窩點中跟很多人聊過，他們也會牴觸某些傳銷的荒謬理論，可面對整個組織，沒有一個人敢稍有微辭，最多隻是低下頭默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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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3355字於2013年8月9日上傳到一千零一頁網站！
第五十九章：被“洗腦”的日子（一）
開會完，接下來是吃晚餐的時間了。此時，兩個年青人提了兩大桶的稀飯放在剛纔客廳的角落裡，然後端出一大臉盆馬鈴薯切片絲和一大臉盆的包菜，而這此菜里根本沒有什麼油。
“吳老闆，這是給你的。”此時，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端着一碗打好的飯給吳二霸，只見這是一碗可以照出影子的稀飯。再說此女孩子模樣長得還挺清秀的，身材也挺不錯的，只是他臘黃臘黃的臉上很明顯是因爲長時期的營養不良造成的。
後來，吳二霸通過聊與該女孩子聊天得知，她是來自河南的周小琳。按傳銷人員裡的規定，吃飯時，一定要照顧新來的朋友，如果是新來的男同志時，團裡會安排一個長得比較漂亮的女孩子主動給他打飯，主動接近他，因爲按異性相吸的原則，這樣，新來的來會留得下來，也一定要把他們感受到有一股回到家的溫暖。
當那個女孩子把飯端給吳二霸後，其他人也排好隊，一個人打一碗就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完飯和菜後。大家都坐在桌上沒有動用筷子。
差不多過了五分鐘後，只見一個人大聲喊道：“起立。”，此時，衆人齊齊的站了起來。
此時一個穿着西裝打領帶，臉上戴着一副眼鏡的中年男子走在衆人面前，只見他朝着大聲音喊：“兄弟姐妹們好！”後來，吳二霸從周小琳嘴裡得知，這個人姓許，他是這裡的最高主管。大家都叫他許總。
“許總好！”
“兄弟姐妹們辛苦啦！”
“許總更辛苦！”
“爲了理想和我們的事業而努力奮鬥。”
其他人也大聲音“我們一直在努力的路上。加油”
“經過這幾天的努力，我發現兄弟姐妹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特別是你們用如此真誠的態度迎接這個吳老闆的到來，最讓我滿意。對，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我們都是爲了一個共同的理想和目標而走在一起，我們平時就要相互關心，相互愛護，特別是，對待新來的兄弟姐妹們，我們要讓他們感覺到集體的溫暖，讓他們來了就不想走。……”那個被稱作許總在那邊滔滔不絕的講完話，好不容易纔講完。
此時，衆人們馬上高聲喊道：“謝謝許總的訓示，我們一定認真按照許總的指示去努力去實行。”
“吃飯吧”經理大聲喊着。
於是人們紛紛拿起碗，把一碗稀粥吃起來，他們都紛紛表現出吃得很香的樣子。然而，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他們不由自主往放粥的地方望去，很明顯，他們都是沒有吃飽飯，由於人的本性，他們不約而同的身裝飯的地方看了一下，看還有沒有飯，一旦沒有飯時，他們就會放下碗。然後，裝出吃得很飽的樣子，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在房裡解了個手，讓吳二霸大開眼界，那是吳二霸見過的最具個性的廁所：門上沒有插銷，用一根筷子代替；也沒有馬桶，只有一個變黑髮黃的便池。便池之上有一個淋浴噴
頭，卻沒接熱水器，也沒有進水管，因爲傳銷團伙崇尚節儉，而洗澡既費水又費電，屬於奢侈浪費，被組織上嚴厲禁止。牆上污跡斑斑，下面摞了一大摞塑料盆，五顏六色，大小不一；塑料盆之上是一條細細的鐵絲，上面掛了十幾條毛巾，有幾條已經洗破了，又髒又薄，散發着或濃或淡的餿味。洗臉池下有兩個巨大的紅塑料桶，盛滿污水，一個大鋁勺晃晃悠悠地漂着，就像迷航的渡船。還有廁紙，全裁成撲克大小的紙片，又小又薄，全都散亂地裝在一個破舊的紅塑料袋內，吳二霸當時只覺得可笑，慢慢就知道了這玩意兒的殘酷，拿着它上廁所簡直就是冒險，除非有高超的手藝，否則一定會出現技術事故。
後來吳二霸得知：就在剛纔自己進廁所時，許總找他們兩個就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那個到車站接吳二霸的中年婦女說：這人看起來可不簡單。小琳表示：只要耐心做工作，一定可以把他拿下。議定之後，三人相視而笑，吳二霸毫無察覺，用紅桶裡的污水衝了衝便池，垂着頭走出來，感覺就像走進了一場噩夢。
當天晚上，吳二霸睡門邊那間臥室，怕影響別人休息，沒敢開燈，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黑暗中鼾聲轟響，不知道睡了多少人。吳二霸摸索着走到牀邊，牀板很硬，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爛棉絮。小琳說：“哥，你就睡這張牀吧，都給你們準備好了。”我吳二霸極不情願，皺着眉頭問她：“就這張牀？”她說是啊，都這麼睡的。吳二霸搖搖頭說：“算了，我還是住酒店吧，我不習慣這麼多人同一間屋裡睡。”說完作勢要走，那中年婦女斜眼冷笑：“哎呀，吳老闆啊，你一個大男人，連這點苦都不能吃？”小龐也勸，吳二霸想今晚肯定走不成了，算了，將就一晚吧。再等時機再跑吧。
怕夜裡有變故，吳二霸沒敢脫衣服，全副武裝地上了牀。身上的被子糟糕透頂，裡面不知塞了幾條棉絮，怎麼抖都抖不平，蓋在身上疙疙瘩瘩的難受。這肯定是傳說中的“黑心棉”，分量挺重，可一點都不保暖，味道也不怎麼鮮美，一股足球隊員的球鞋味。吳二霸本來以爲另一頭會好點，費了半天勁倒騰過來，那頭味道更重，只好捏着鼻子鑽進去，大口呼，小口吸，過了幾分鐘，咦，聞不到了，心情頓時一振。
忽然他聽到另一張牀上有人用河南話打招呼：“哎呀呀呀呀，你可來了，你啥時候來的？”吳二霸剛想回答，那人翻了個身，猛烈地磨起牙來。
牀板太硬，怎麼都睡不着，吳二霸就想了數羊的辦法讓自己趕緊入睡，他數了幾百只羊，越數越清醒，只好躺在那兒胡思亂想，後來也實在太困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客廳裡有人嘎嘎地笑，吳二霸揉着眼坐起，對面牀上有個老頭笑眯眯地望着我：“昨天來的？”吳二霸說：“是”，他一咧嘴，露出兩顆金牙，“來了就好，來了就是一家人！”這話過於親熱，吳二霸也不知怎麼回答，剛擠出一個笑臉，他身邊矇頭而睡的小夥子忽然翻身而起，張口結舌地瞪着吳二霸，眼睛一眨不眨，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吳二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低着頭下牀穿鞋，他忽然醒了，異常嚴肅地跟吳二霸打招呼：“老闆，你好！”嗓門大極了，把吳二霸嚇了一跳，僵着脖子點了點頭，心想什麼人啊，還有這樣同老闆打招呼的嗎？打個招呼都跟喝斥犯人似的。
這套房子有三間臥室，一共住了二十幾個人。大嗓門小夥兒叫劉東，金牙老頭兒姓管，所有人都叫他“管爹”，他兒子叫管鋒，睡在廁所隔壁的小房間裡，跟管鋒睡在一起的叫王浩，是這套房裡級別最高的“大經理”。在傳銷團伙中，一套房稱爲一個家庭，這套房是小琳的同事李新英租的，就叫“新英家”。這團伙叫“河南體系”，以河南人爲主，在成都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將近二百人，這數字還在不斷增加。除此之外，還有山東體系、河北體系、四川體系……據說全國二百二十個城市都有他們的戰友。
只有一個衛生間，所有人輪流登廁。他們都很節約，洗臉只用一點點水，連刷牙的泡沫都不肯浪費，全都倒在污水桶裡，留着沖廁所。有一會兒吳二霸感覺渾身發癢，不知道是不是招了蝨子，心中有點說不出的懊惱。
同昨天晚上吃的差不多，有粥，有土豆絲和包菜。每個人的餐具都一樣，全是黃色的搪瓷小盆，小琳用的是個破盆，搪瓷剝落，露着漆黑鋒利的生鐵，吳二霸一再提醒他小心嘴脣。吃完後吹了幾句牛，劉東滿面堆笑地走出來：“吳老闆，帶你出去轉轉吧？”旁邊的人都含笑不語，吳二霸估計正戲要上演了，心中居然有點小小的激動，當然他也想找個機會跑出去。
傳銷團伙內有一條鐵的紀律，叫做“低調”，不能穿奇裝異服，不能留怪異的髮型，不能成羣結隊上下樓，最多兩人同行；走在樓內不能大聲喧譁，不能唱歌，在街上不能扎推聚談……一句話，儘量不惹人注意。凡是違反上述規定的，都叫“不利於低調”，那是要挨批評的。不過當時吳二霸並不明白，只覺得他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沒幹好事。
劉東讓吳二霸和周小琳在樓下先等一下，劉東還有事要處理一下，吳二霸和小琳着等了近十分鐘，劉東才慢悠悠地走出來。此後每天都是如此，下個樓就是長期工程，至少要花十幾分鍾。這事自有原因：他們每天都要評估吳二霸的表現，還要緊急商量措施，更重要的是時間太多了，什麼也不學，什麼也不幹，漫長的時光只能一點點消磨，不做無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劉東和小琳帶吳二霸出去逛逛，看似無意，實則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都早有安排。這正是傳銷的陰毒之處：一羣人處心積慮地對付一個人，除非那人有極大的定力，否則很難保持清醒。當所有人都說你錯了，你就會覺得自己真的錯了；當所有人都同聲讚美某件事，你就會覺得那件事確實值得讚美。所以中國曆來缺少敢言的勇士，缺少敢於挺身而出與衆頡頏的癡漢，大多數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君子--萬衆怒吼時，他也跟着怒吼；萬馬齊喑時，他也乖巧地閉上嘴。吳二霸在傳銷窩點中跟很多人聊過，他們也會牴觸某些傳銷的荒謬理論，可面對整個組織，沒有一個人敢稍有微辭，最多隻是低下頭默不做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