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極端的痛苦,周季淵的整張臉都在抽搐,握劍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好像要極用力,才能拔出刺入胸膛的劍。
不過,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收穫也會同樣巨大。隨着劍往外拔出,原本鏽跡斑斑的劍身變得光潔鋥亮,如同剛剛打造出來一般。
“那把劍原來有這麼長嗎?”有人疑惑地問道。
“不是劍變長了,而是變完整了!”
“嗚呼!以肉身重鑄斷劍!”
在戰臺很遠的邊緣處,福寶正急得團團轉:“不好了不好了,那傢伙的實力膨脹得好快,主人有危險!月謽,月謽!”
“喊我也沒用,我也沒辦法!”月謽知道他什麼想法,但望着凝厚的陣法光幕,只能無奈搖頭:“戰局已經過半,不可能中途放我們上去的!”
雖然他們都是柳清歡的契約靈獸,跟隨主人戰鬥是天經地義的事。
幽焾不滿福寶在旁邊亂轉,嗤笑道:“你對主人就這麼沒信心嗎,消停呆着吧!他連魔神都不怕,一個大乘八階而已,沒問題的!”
“不錯,我相信主人!”月謽輕咳一聲,不去拆穿小姑娘的假裝:幽焾嘴上雖然嘲笑福寶,但其實她自己也沒少擔心,那張小臉緊緊繃着,隨着戰勢的變化而握緊了雙拳。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臺上兩人身上,周季淵不僅手中斷劍重鑄,整個人的氣勢更是飛速攀升,劍意化作黑雲環繞身周,如同劍魔凌世,孤絕冷漠,威凜霸道!
下一瞬,那人一揚袍,身形驟然消失。
臺下一驚一乍地傳來一片吸氣聲,柳清歡站在波瀾壯闊的金海之中,金光耀得他渾身也金燦燦的,就連眼睛似乎也染上了金色。
突然,一縷細長的黑色光絲出現在天邊,掀起滔天巨浪,勢如破竹,一發不可收拾!
柳清歡擡眸望去,屍山血海之景如拉開的戲幕,千軍萬馬在荒原上奔騰,踏破滿地金碎,喊殺聲震天撼海。
“殺!”
恐怖的氣勢橫空貫下,心神稍弱者恐怕會當場道心崩裂,即使有所準備,難免也會被懾得失神片刻。
而就在此刻,一道銳芒刺透虛空,直貫而下!
“鏘!”
金華炸開,映出一雙冷酷的沒有眼白的黑瞳,其中的殺意如同鋒利的刀尖,呼之欲出。
手上猛地一震,縈繞軒轅劍的金光瞬間被斬滅了好幾層,隱現的山川日月、飛禽走獸虛影轉眼消散一空。
柳清歡面色微變,身形一閃疾退數步,一股冰寒徹骨的龐大劍意幾乎貼面刮過,落向身後。
空中傳來劇烈的爆鳴,空間扭曲,煙消霧散,
兩重道境竟不抵這一劍之威,如被推倒的牆壁轟然倒塌。
喉頭一甜,柳清歡不禁自嘲一笑:果然不能跟劍修比劍,事實證明,劍修的一擊的確強橫無匹,難擋其鋒!
他有些心疼軒轅劍,也幸虧是軒轅劍,尋常靈劍在對方那把劍下,恐怕已經被砍斷了。
與此同時,周季淵也在暗驚:道魁法體雙修他是知道的,之前也小小領教了一下,但沒想到的是,對方修體的境界竟比他預料的還要高!
剛剛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爲自己撞上了一座山,然後那山直接朝他倒下來,傾覆般的巨力隨着相交的劍身盡數傳了過來。
因此,他反倒比柳清歡被推出得更遠,退了十數步才止住跌勢,擡手一看,虎口已完全崩開,連腕骨帶臂骨似乎都裂了。
周季淵心下一沉,轉手吞下一顆丹藥,整個人再次化作一道殘影,無數劍光飛向四面八方,又齊齊下落!
對戰臺再次淹沒在刀光劍影之中,兩道身影飛舞交錯,每一次交手就一陣劇震,大陣光幕猛烈搖晃。
柳清歡也終於明白太清之前的話什麼意思,對方打起來真像不要命一般,攻勢連綿不絕,一劍更比一劍快,完全以攻代守,瘋狂至極。
滿眼的劍光讓人分不清對方下一瞬會從何處來,每走一步都危機四伏,沖天的殺意越來越重,閉眼都能看到漫天血光。
無常之劍,神出鬼沒,狠絕狂肆,不給人留半分退路!
但纏鬥只會陷入被對方帶着走的境地,因此柳清歡以不變應萬變,每一次應招越發大開大合、力蓋千軍,將其震退之餘,搶回主動權。
他還在等,等着周季淵更不要命一些,露出更多破綻。臺上打得越激烈,臺下看得越興奮,平日裡矜持的衆修士此時都放開來,狂熱地衝臺上又喊又叫,大呼精彩。
“道魁不是劍修,但如今看來,像是也練過不短時日的劍?”櫰陽點評道。
太清笑道:“太微道友出身正宗道門,劍是必修的功課,只不過他行事低調,真正見過他動手的人並不多。”
櫰陽若有所思,又道:“你覺得他倆誰能贏?”
太清默了默:“論劍上的功夫,自然還得是無常兄更勝一籌,但其算錯了一點。”
“算錯?”
“是的!若是其他人,他這種瘋狂進攻或許能所向披靡,還能讓對手肝膽俱寒,被壓得越來越崩潰。但太微道友心智極堅,法力更是深不可測,完全不怕這種打法。”
“你似乎對道魁非常有信心?”櫰陽側目:“現在怎麼看,都是無常處在上風啊!”
“但他這般瘋狂狀態保持不了多久。”太清對周季淵的瞭解更深,搖頭道:
“等他露出疲態的時候,大概就是這場對決結束的時候!我覺得,太微道友的好多殺手鐗,到現在應該都還沒用。”
“比如變龍?”櫰陽還是對此耿耿於懷,聞言不由得眼睛大亮。
太微哈哈一笑,卻沒在說下去,而是喃喃道:“……最好還是太微道友贏吧,如此,至少姓周的還能撿回一條命……”
太微不是濫殺之人,這一場比試雖然說好了是死鬥局,但能打這麼久,能看出來是對方一直留了餘地,沒下死手。
而且,如果道魁真的死在了臺上,後果不堪設想,修仙界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因此,他一開始就跟廉貞密謀好了,如果情況不對,該打斷比試的時候就要立刻打斷,沒必要真的走到非分生死那一步。
正想着,太清突然發覺臺上的局勢有變,電光火石之間,只看見周季淵忽然不要命般前撲,一劍被柳清歡格擋住,另一隻手中不知何時又出現一把短匕,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刺入柳清歡胸膛!
“嗤!”
劍嘯聲又疾又快,周季淵露出一個邪獰的笑容,手腕轉動,猛地用力一攪——
“砰!”下一刻,帶着赤金光芒的一腳重重踢在他的腰腹,周季淵倒飛而出,於空中翻轉之間發出瘋狂大笑。
柳清歡噔噔噔退後幾步,低頭看了看插在胸口只剩下一截把柄在外的短匕:如果不是剛剛他躲了一下,這把匕首已經刺穿了他的心臟!
“魔氣!”
握住把柄,他一把將匕首拔出,不顧噴涌而出的鮮血仔細打量了一下,心就不禁往下一沉!
他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熟悉的氣息,再看落地的周季淵,對方的眼瞳隱隱顯出一抹紫色,又飛快隱去。
“上!燡!”
上燡,或者說,疑被附身的周季淵陰鷙一笑:“小朋友,別來無恙!”
只見他擡起手,似漫不經心地一揮,籠罩對戰臺的光幕迅速暗淡無光,變成純黑色,遮擋住了外界的目光。
“終於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上燡隨手一扔,只聽“哐啷”一聲,那把被周季淵無比珍視的劍就被棄之於地。
他扭動了下脖子,臉部開始變化,很快恢復爲魔神上燡真正的模樣。
“抓你還真不容易!要不是你來參加這個什麼大會,我還得找機會潛入青冥。”
他嘖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漆黑圓珠,饒有興致地招呼柳清歡看。
“知道這是什麼嗎?此乃混沌魔祖的魔丹,可以屏蔽天道的好玩意兒,用在你身上可謂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