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纏在一起的鐵鏈盪來盪去,剛剛踏上去的庚元嚇得怪叫一聲,反應極快地腳下一點,又竄了回來。
寧和大呼一聲小心,也迅速伸手,一把抓住他。
庚元驚魂未定地緊抓着牢籠:“嚇死老子了!”
下面的大鬍子等人哈哈大笑:“姓孫的,你行不行啊,不行換我們上去。”
庚元惱羞成怒地吼道:“閉嘴,你們老實呆在籠子裡吧。”
柳清歡往下看,從虛空深處傳上來的威壓隱隱壓在衆人頭上,而且不是一股,好像有好幾股,讓人從心底生出顫慄之感。黑暗中爆發出煙花般絢爛的顏色,因爲隔着遠,只能看到一團團模糊的光暈,又有砰砰砰的悶響響徹整個空牢。
“下面是不是打起來了?”
“有可能。”寧和趴在他旁邊:“之前不是下去了三個九幽這邊的老怪嗎,不會是哪個前輩從牢裡逃脫出來了吧?”
“或許吧,空牢有多深?”
“那就不知道了,看樣子不淺。”
庚元嚷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說閒,我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慢性子的人!我們現在怎麼辦,好不容易逃出來,難道就等在這裡再被抓嗎?”
柳清歡擡頭,語氣堅定的道:“上去!庚元道友說得對,只有先爬到頂上,才能再談其他。”
他拿出一件普通的舊衣,撕下布條將裸露的手包了起來,也不等另兩人的迴應,一個縱身便上了晃盪不已的鐵鏈,雙手牢牢抓住,順着鏈子飛速攀爬。
在一片驚呼聲中,柳清歡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形象風儀了,沒用多久就爬到了上面一個牢籠,身形矯健地一翻,便躍上了牢籠頂部。
身後傳來庚元的桀桀怪笑:“青木道友,讓個位置。”
柳清歡往旁側出幾步,對方翻身而上:“痛快!想那麼多幹甚,做了再說!”
寧和不久也跟了上來,無奈地笑了笑。
柳清歡已在錯綜複雜在鐵鏈中尋出了一條路,拿出一顆回覆靈力的丹藥含在嘴裡,再次猱身而上。
即使隔了一層布,那鐵鏈也在極其快速地抽取他的靈力。
接下來一段時間,三人在搖晃不停的鐵鏈上驚險萬分的往上攀爬,時不時還要承受虛空深處爆發的法力震盪。每當這個時候,便只能緊抱着鐵鏈不動,體內的靈力如潮水一般被吸走。
沒過多久,柳清歡便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不止,體力消耗十分巨大。
光是攀爬還好說,最可怕的是持續不斷加諸於身的威壓,不僅讓身體比平常時候沉重數倍,那從靈魂深處泛起的恐懼更是要費盡全力才能勉強壓下去。
庚元與寧和二人也喘個不停,三人都沉默不語地往上爬,只每次在到達一個牢籠暫歇時才交談兩句。
“你們不會是從下面上來的吧?”身下的牢籠有人問道,熱切地看着他們。
“道友,能說一下下面是什麼情況嗎?”
“你們怎麼逃出牢籠的,能不能幫我們也逃出去?”
三人中只有寧和的性情最爲和善,會不厭其煩地回答那些人的問題,至於柳清歡和庚元只會在回覆靈力的間隙說兩句。
這一路上也遇到過其他逃出牢籠的人,有的人一籌莫展地等在原地,也有人見了他們的行徑,跟着爬了起來。
爬到一半,只聽下方傳來驚惶的尖叫聲,柳清歡往下一看,只見黑暗中一朵蘑菇升騰而起!
“啊啊,快跑啊!”
也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就見所有在鐵籠外的修士不由自主加快了動作,而在靠近更下方的地方,更是如見了鬼似的恨不得生了翅膀往上飛。
柳清歡心中一凜,將身體往鐵鏈上一纏,在劇烈無比的天旋地轉中,就見寧和被甩得飛起,只剩下一隻腳還勾着鐵鏈。
庚元大吼一聲,回身撲過去抱住他的腿,整個人眼看也要跟着滑下虛空。
柳清歡想也沒想,忍着靈力被狂抽的劇痛,甩手丟出星辰兜!
銀光閃閃的水霧飛撒而出,化作一條銀色匹練,在庚元腰間一纏。
這星辰兜還是那年在虛危山與鬼蟾等人一役後,他得到傾山壺後順便揀回來的一些水液,沒想到祭煉後竟也是件靈寶,此時被他拿來暫時當繩子使。
手上一重,拉得柳清歡往後一仰,險些脫手:“你們暫時不要掙扎,寧和道友,你還有法力沒有?”
最下面的寧和麪白如紙,明顯是體力和法力都消耗過甚的樣子,他往袖內一探,甩出一節鞭子纏上鐵鏈,將自己拉回去。
“孫兄,你可以放手了。”
庚元也在星辰兜的幫助下攀回鐵鏈,不放心地道:“還行嗎,要不我負着你爬?”
“還沒到那種地步。”寧和笑了笑,擡頭對柳清歡點頭道:“多謝青木道友出手相救!”
柳清歡回了一笑,他沒說的是,就算他不出手,這兩人也未必就會身死。也許兩人會從這根鐵鏈墜落下去,但只要反應過來,他們完全可以在下落的過程中再攀住一根。
而他感激寧和之前不藏私地將冥山戰域、九天之戰等事告訴他,纔會沒多想便甩出星辰兜。
往上看了看,柳清歡道:“我們繼續吧,停留在這裡越久,法力便會被吸得越多,離下一個牢籠不遠,再堅持一下。你們身上還是還有回靈的丹藥,最好吃一顆。”
他們想得還是有些簡單,空牢作爲一處專門關押高階修士的監牢,想要逃出去本就是件很難的事,再加上此時虛空深處的情況不明,便更難了。
經過這一次意外,三人都繃緊了神經,好在他們原本就處在空牢上層,在經過漫長艱難的行程後,總算到了頂。
庚元四仰八叉地倒下,一邊大喘一邊呻吟:“累死爺爺了!”
身下的牢籠中只有一人,衝他喊道:“把你那隻臭腳丫子拿開!滾!”
庚元翻過身,奇道:“道友,你咋這麼大火氣,我們應該沒惹到你吧?”
那人瞪着眼,氣沖沖地吼道:“你們在外面就惹到我了,老子也想出去!”
“那我也沒辦法了。”庚元敲了敲鐵籠:“這東西我們也打不開。”
寧和歇了下後,臉色終於好了些,隱晦地瞄了瞄柳清歡,心中重新評估着對方的實力。其修爲還比他低一階,法力卻比自己還要深厚,在經過禁靈隕鐵的狂吸後,此時竟是還猶有餘力似的,讓他不由得有些忌憚。
柳清歡即使察覺寧和在打量自己,也沒有在意,更懶得掩飾。
《坐忘長生經》心法的不凡他早已深知,憑藉雙嬰之力,他的法力深厚得不比元嬰後期差,而這樣的差距只會隨着修爲的提高越拉越大。
柳清歡一邊握着靈石回覆法力,一邊仰起頭。到這裡,鐵鏈已經盡了,但距離頭頂的石壁卻還有段不短的距離,而周圍還有幾個牢籠上稀稀落落的也有爬上來的修士,此時正用法器、法術對着那處有一道石門的石壁狂轟亂炸。
只那石壁也不知什麼材質做的,竟是紋絲不動。
寧和二人的靈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但也顧不上打坐恢復,只各往嘴裡塞了幾顆丹藥,稍稍休息後便也跟着動手。
“我現在真的服了!”庚元操使着一把銳氣縱橫的金色長劍斬擊石壁,怨氣十足地抱怨道:“下次我寧願死,也不想再被抓到這鬼地方,逃出去忒難了!”
寧和則發出一道道法術,偏頭問道:“青木道友,我看你面色凝重,怎麼啦?”
柳清歡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事情有些奇怪。爲何直到現在,除了之前那三人外,就再沒人到空牢中來查探情況呢?我們這裡的聲勢可不小。”
說着,他丟出傾山壺,也沒使其他法術,只將壺變大了些,便砸了上去。
那石壁發出一聲巨響,被砸得抖了一抖,崩落下不少碎石。
庚元吹了聲口哨:“道友你這壺倒有趣,小小一隻,威力卻出乎意料的大啊,再砸!”
柳清歡還算滿意地一笑,傾山壺內收有一座大山,就算沒放出來,威力也不可小覷。
寧和注意力卻不在這些上,沉吟片刻後道:“對,之前那三個老怪進來時,我聽着門外聲音頗爲嘈雜,肯定是有其他大事發生,所以才牽扯住了那些守衛的鬼軍,所以這時還沒人再進來這裡。”
“哈,那正好啊!”庚元性情灑脫,這會兒又恢復了精神,笑道:“等我們出去,或許便能趁亂逃出罪氣宮呢。”
柳清歡卻沒那麼樂觀,但他自也不好在此時說些喪氣的話,只悶頭狂砸。
就在頂上衆人齊心協力破石門之時,沉寂了一段時間的虛空深處再次有了大動靜,且這一次比以前都要強烈,讓他們不得不停下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牢籠,以免被甩出去。
一片混亂中,便見一道靈光迅疾而來,幾個閃動便到了衆人頭頂上。
柳清歡心中一驚,卻見靈光之中,竟是之前進來的那位據說是度劫期的老怪。只是此時他卻顯得有些狼狽,滿身的血跡猶如剛從血河中爬出來的一般。
其他人也都認出了他,都嚇得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這樣的大修士,隨便動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們!
哪知這人卻像是沒看到他們一般,在石壁前停了一瞬,一巴掌拍上去,轟出一個大洞後便飛奔而出,背影竟然透出了幾分倉皇之意!
柳清歡不由大異,這是什麼意思?
庚元激動地叫道:“好,不用我們破門了,直接就能出去……啊!”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又出現的兩道人影打斷,尾音驚嚇得直往上揚。
那兩人都回首看了過來,柳清歡睜大了眼,在兩人臉上、身上掃了又掃,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一位神情冷冽的女修。
從他們發皺的衣服、凌亂的頭髮等可以看出,兩人極有可能也在空牢中被關了不少年月,但是柳清歡卻十分失望,因爲這兩人都不是歸不歸。
難道他之前的推算都錯了,歸不歸併不是被關在空牢裡?
“靈老,這些小傢伙怎麼辦?”那女修開口問道:“要把他們帶出去嗎?”
老者隨意掃了一眼,往炸開的石門飛去:“不用,後面還有人,自然有人會來放他們,我們繼續追!”
兩人沒多做停留,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整個空牢在這一刻突然靜寂了下來,隨後不可置信的驚呼聲四起。
“啊啊啊,我沒聽錯吧,有人會來放我們?”
“他說的是真的?是真的嗎?”
“我怎麼知道,應該是真的吧……”
還有人衝着早已消失的兩人喊道:“前輩、前輩,別走啊,快放我們出去啊。”
寧和拍了下凝視着虛空深處,不知在想什麼的柳清歡:“青木道友,我們出去吧?”
柳清歡收回視線,伸手招回傾山壺,又拿出太南仙劍:“好。”
他往前踏出一步,腳下現出一圈波紋,下一刻已經到了上方的石門內。
這麼短的距離,對一個元嬰修士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寧和與庚元都遁了上來。
“等一下。”柳清歡拉了拉兩人,站到一邊,又有其他修士上來。
寧和不住點頭道:“好,大家一起往外衝,也更安全些。這外面的禁法禁制還在,你們小心。”
地上還有一些散落的甲冑,很像是那種全身都裹得極嚴的鬼軍的穿着,大概是被前面過去的那兩人順手殺了。
不一會兒便集中了十幾個人,有人問道:“你們有人熟悉這裡的地形嗎?”
“跟着我。”庚元喊道,順着通道就往前奔,遇到岔道時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也不知是不是他走的路比較偏,一連上了兩層,他們才遇到了零星的守衛,立刻戰到了一起。
柳清歡手持太南仙劍,身形一側,躲開刺來的長槍,隨後手中一挽,朵朵劍花綻放中,回身一刺,那守衛便被鋒利的太南仙劍削成兩半!
衆人氣勢洶洶地往外殺,沒過多久,庚元指着前面道:“再過去就是地堡的出口,到那裡便沒有了禁法禁制,各位準備好。”
一行人拐過一道拐角,眼前豁然開朗,終於看到了明亮的天光,也聽到了震天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