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音音雖是火系靈根,性情在大多時候卻清冷如雪,且與柳清歡一樣,都是苦修之士,對名利等身外之物很是淡泊。
所謂求缺能圓、不爭即爭,修仙者追求道法自然,之於情愛便不會像凡人那樣聲嘶力竭般的濃烈,更多的是兩者間心靈上的契合,以及對萬事萬物的理解。
所以柳清歡與穆音音之間的情愛大抵便是如此,他要的是一個志同道合的雙修伴侶,是能陪他走過漫長而又寂寞的修煉歲月的人。
兩人靜靜地相擁了好一會兒,穆音音從他懷裡擡起頭,難得的帶一絲嬌意笑道:“你沒怪我自作主張吧?當時明陽子前輩那種危在旦夕的情形,我也是怕你回來後痛悔,才厚着臉皮賴在了你們門派。”
柳清歡與她額頭抵頭額頭,清晰看到對方眼中流轉着的點點情愫,親暱地說道:“怎麼會呢,我只會感激你在我不在的時候,幫我侍奉師父。方纔師兄們都在不方便,但一回來就看到你,我十分欣喜!”
穆音音眨了眨眼睛,露出粲笑:“如今前輩好轉了,我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柳清歡挑了下眉,又將對方抱緊,大笑道:“我在這裡,你要去哪兒?你我好不容易纔再相見,以後自然是要不離左右才行。”
穆音音捶了他一下:“還說呢!那日你怎地又回頭進鬼門了?不知道我會有多擔心嗎,差點就又衝回去找你了。”
柳清歡心中溫情似水,只滿面笑意地抱着佳人任她抱怨着,便聽得她長長喟嘆了一聲:“總算是回來了!”
是啊,總算是回來了。世界再大,他界再是繁花似錦,也比不上踏上雲夢澤那一刻心底的安心與踏實。
兩人攜着手進了屋,述說起分別後各自的經歷,以及雲夢澤這些年的局勢。
柳清歡也才知道,原來當年穆音音與雲錚從度朔山逃出去後,因鬼域擴張得太快,也是歷經了九死一生,纔在妖鬼與異界修士的雙重追殺下回到雲夢澤的。
之後,陰月血界耽於鬼禍之亂,雲夢澤總算能在激烈的戰爭中喘一口氣,戰勢因此平穩了數十年。不過,近百年來,兩界之爭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因爲雲夢澤這邊開始加強攻勢。
柳清歡握着她的手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結嬰的,結嬰時可還順利?”
“我在兩百多年前開始閉關衝擊元嬰,中間失敗了一次,好在第二次時總算成功了。”
穆音音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從度朔山回來後,我在黑爪山脈呆了一段時日,便又回到了門派處理事情。我星月宮在之前的戰爭中受創不清,因之前的宮主楚月卿個人之私,門中更是人心渙散。不少女弟子爲求庇護,倉促地與大門派的男修結成雙修,以至整個門派的境地盡至分崩離析之態,所以需要重新修整。”
見柳清歡面露驚訝,穆音音有些悲哀地道:“這還算好的,星月宮怎麼說也算箇中等規模的門派,很多小門派都已在戰火紛飛中散了、滅了。而像你們文始派這樣的大派,因爲一直擋在前面,低階弟子的折損率比小門派又要高一些,且金丹以上修士戰死的人數更是極爲驚人。如今四大宗門中,紫微劍閣就因此比以往沒落了很多……”
柳清歡不由默然:這便是封界戰爭的代價吧,無數修士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以生命守護自己的界面。
“劍修大多執着又悍不畏死,紫微劍閣……”他感慨不已地嘆息一聲:“對了,雲錚現在怎樣?”
穆音音想了想:“從那次回來後,我與雲道友便沒再見過,後來倒是通過幾次訊息。雲道友當年一回到雲夢澤便開始衝擊元嬰,所以比我要早上許多便已結嬰成功。我與他約好有你的消息後便互通信息,所以從山丁上來後就給他發出了一道傳訊符。”
柳清歡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咦,初一呢,怎麼不見?莫非它這些年一直跟着雲錚?”
穆音音突然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不是,它一直跟在我身邊。但在大概五十年前,有一日它突然焦躁不已,沒說一聲就飛走了。我發現不對追出去時,它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後來幾經尋找,也是毫無頭緒。”
她愧疚地看着他:“是我沒看好它,你要怪就怪我吧。”
柳清歡溫聲安慰道:“怎麼能怪你呢,腳長在它身上,它要跑誰又能攔得住。而且以初一的速度和天賦,想要走,也沒人能留得下它。”
穆音音道:“我後來讓人特別留意,初一好像是往陰月血界南邊去了,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時,據說距離鬼門不遠。它會不會是找你去了?”
“我並未在幽冥界見到它。”
柳清歡搖了搖頭,五十年前他在虛危山的雷域內閉關,一出來便去了森羅城,然後進了冥山戰域。
說起來,小黑也還滯留在幽冥界中,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他沉吟道:“或許它感應到什麼事吧,初一有重明鳥的血脈,天生便對魑魅魍魎有威懾之能,暫時不用擔心它。嗯,它應該升上四階了吧?”
“這中間它也曾離開過一次,大概有十年左右,回來後便已是四階,不過我看它似乎沒選擇化成人身。”
“嗯……靈獸升上四階後,靈智便已全開,已經是與你我同等存在的妖修,可以選擇要不要繼續留在主人身邊,靈獸契約的約束也會降至最低。我也不好再強行拘着它,隨它去吧。”
柳清歡很是想得開,這也是他後來沒有去找小黑的原因。
穆音音卻有些不同意:“我看初一併不是想離你而去的樣子,不然在升上四階後就不會再回來……”
柳清歡只點了下頭,不再就此多說。
兩人分離了太長時間,自然有很多話要說,不過穆音音知道他從回來後還沒歇過,不久後便催着他去休息。
可惜佳人在側,柳清歡自不肯就這麼休息,少不得閉起門來耳鬢廝磨癡纏一番,箇中之事不可詳說。
第二日,柳清歡沒吵醒沉夢正酣的穆音音,收拾得神清氣爽後便出了門,往不死峰去了。
及至掌門居處,迎出來的卻已不是李遙清。
李遙清只有金丹期修爲,自坐上文始派掌門之位後,經歷了文始派最鼎盛的年代,也迎來了殘酷的封界戰爭,殫精竭慮上三百餘載,於一百多年前便已逝世。
據說李掌門最後是累死在桌案前的,死前手上還拿着一份文始派弟子戰亡名單,眼睛一直閉不上。
看着門中弟子戰死,看着門派衰弱,也看着整個修仙界滿目瘡痍,大概是一位門派之首最不願意看到,也最難以釋懷的事吧。
接替李遙清的,是出身自思遠樓的一位金丹修士,姓蕭名毅,號明遠。據說他性情剛正堅毅,且好謀善斷,行事雷厲風行,在風雨飄搖的年月頂着巨大的壓力成爲了文始派新一任掌門。
柳清歡見到這位蕭掌門,雖他的修爲比對方高,但掌門乃一派之首不可不尊,便當先拱手見禮:“拜見掌門!”
蕭掌門亦肅然回了禮,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柳長老,還請入內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