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從清秋谷就能傳回雲夢澤,柳清歡心中大喜,這下就不用他再到處去找跨大陸傳送法陣了。
“不過……”那金丹修士突然停下話頭,他身後那些小弟子也跟着沉默下來。
柳清歡臉色一沉:“怎麼?”
金丹修士回過神,忙道:“晚輩在戰報上看到一則消息,在數月前萬妖谷的一場與陰月血界的大戰中,有好幾位元嬰前輩不幸戰死,鵬華真君就是其中一個。”
柳清歡不由一驚!
鵬華真君,就是樂樂樂的父親!而父親身死,樂樂該會怎生的傷心?
……
與一隊小修士告別後,柳清歡驅使着浮游舟全速趕路,於數日後終於到達清秋谷。
順利進谷後,他問明傳送法陣的位置後,卻並沒有立刻趕過去,而是尋到山谷深處一片人跡罕至的屋舍。
清秋谷漫山遍野種滿了華美的清楓,其內隱着飛泉瀑布、小橋精閣,幾乎一布一景,處處可見此地的原主人是多麼精心打理此地。
可能是心境的關係,柳清歡總覺得那華美背後卻帶着一絲清冷,那飄蕩在風中的落葉也滿是寂寥之意。
守衛的修士將他引到一處偏殿後便進去稟告了,柳清歡坐在窗前端起茶杯,微微有些失神。
一盞茶後,門外傳來腳步聲,他回過頭,正好看到樂樂推門而入。
看到來人,柳清歡臉上揚起的笑容全被驚訝取代:“你怎麼……”
樂樂的容貌依然如當年一般精緻美麗,只是那滿頭的如雲青絲竟全成了華髮,僅僅只用了一根素淨的玉簪將之挽在腦後,其他髮飾一律皆無。
再一看,當年那個調皮嬌俏,喜歡豔麗衣裳的小姑娘,卻身着一身再樸素不過的布衣,且做着婦人的打扮,眉宇間更是帶着一絲散不去的憂愁和疲憊。
樂樂任他打量了片刻,落落大方地笑道:“柳清歡,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好久不見了。”
這稱呼人全名的習慣倒是沒變,也讓柳清歡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孩,上前幾步:“你的頭髮是怎麼……咦?”
他訝異地發現樂樂身後竟然還跟個形容瘦弱的女孩,女孩臉色臘黃、病氣滿身,氣息微弱卻又急促。
樂樂將那怯生生的孩子拉到面前,溫柔地說道:“笑笑,這位是孃親的朋友,你叫他柳叔就行了。”
小女孩圓圓的大眼睛飛快地看了柳清歡一眼,又飛快地垂落下去,聲如蚊蚋地叫了聲“柳叔”,便轉身撲入了樂樂的懷裡。
“唉,這孩子……”樂樂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對柳清歡笑道:“這是我的女兒嚴笑笑,因爲身性稟弱,平日裡很少見人,所以有些怕生。聽說你來了,又馬上要離開,我才帶她出來見一見你。”
她略帶埋怨地說道:“什麼事要趕那麼急?我們多年不見,你該當多住幾日纔是啊。”
柳清歡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道:“我師父大限將至,我必須立刻趕回去,所以見你一面後就得走。”
想了想又道:“我這次回來後暫時不會再離開了,如今兩塊大陸來往也方便了,你要有事找我,直接到文始派就行。”
“那好吧,我暫時就不留你了。”樂樂牽着孩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關切地問道:“明陽子前輩可還好?”
柳清歡搖了搖頭:“我也是不久前才接到消息,剛從外界趕回來……不說我了,你、你還好嗎?嚴兄呢?”
樂樂眼中快速滑過一絲傷痛,神色黯淡地道:“師兄他幾年前就已經在與異界之戰中隕落了。”
柳清歡張了幾次嘴,都找不到安慰的話語,只能乾巴巴地說一句節哀順變。
他看向乖巧又安靜的小女孩:“笑笑是嚴兄的孩子?”
“是啊。”樂樂笑道:“我和師兄在我們結嬰時便成親了,你也知道的,那木頭以前天天天天地跟着我煩死了,還把其他的男修全都趕跑了,不嫁他又能如何?正好那時陰月血界敗退,嘯風大陸也被奪回來了大半,便乾脆舉辦雙修大典慶祝一下,哪想到……”
她笑着笑着便淡了,抱着孩子出了會兒神:“哪想到眼看日子又要好起來了,他卻……這些年啊,屍山血海都走過了,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柳清歡滿是心疼地看着她,那堅強的笑容背後,是滿溢的苦澀和傷痛。
封界戰爭之中,生死就如那片片翩飛的落葉,不知會被風帶往何處。而嘯風大陸這邊比之雲夢澤更加慘烈,他們曾經被逼迫着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又用無數的血與淚纔將之奪回來。
“孃親。”
稚氣的孩子聲音突然響起,笑笑摸着樂樂的臉,小手又瘦又細,像個大人一樣哄道:“娘不哭哦,笑笑會一直陪着你的!”
樂樂一下子笑了起來,親暱地擰了下她的小鼻子:“娘纔沒哭!有笑笑天天陪着娘,娘天天都很開心的笑呢。”
柳清歡也露出笑容,細細打量小丫頭,越看越奇怪,沉吟了下後問道:“笑笑……是凡人?”
樂樂沉默了下才說道:“我那時候不知有了身孕,還天天跑在對抗異界的最前方,後來又受了很重的傷,正好趕上異界反攻,整天東躲西藏的。這倒還好,但不知是不是因爲我受傷的緣故,笑笑生下來身體就很弱,明明有靈根,卻無法聚氣……”
柳清歡想了想:“讓我看看?”
樂樂眼睛亮了下:“對,我記得你修了丹道的,如今修爲……呀!你都快元嬰後期了啊,我元嬰初期好多年沒動靜了!”
她氣鼓鼓的樣子讓柳清歡失笑,又不由感慨不已。
即使遭受了那麼多苦難,樂樂依然保持着一份純淨與樂觀,在褪去了年少時的稚嫩、收斂了鋒芒後,剩下的,就是如清秋谷漫山的清楓一般的堅韌。
柳清歡輕輕握住笑笑的手,將一絲溫和的靈力送入她體內,經奇經八脈遊走全身,再到丹田。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樂樂緊張地看着他,見他收回手後才忙問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