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門後是一條低矮狹窄的通道,勉強能容人通過,隨着身後的牆壁重新合攏,呼嘯的風聲變成模糊的嗚嗚聲,漸漸遠去。
柳清歡閃身而入,金身傀儡速度比他更快,化作一道金光竄了進去。
兩人在黑暗中無聲的前行,偶爾會從牆壁後面傳來咔咔的聲音,傀儡便會停下來細聽半晌,每過一段時間,又會在牆上摸索位置,插入銅柱後開啓另一道門。
可以看出,他對寶鏡宮內的機關了若指掌,對下一步該如何走沒有半點遲疑。
“這條路能到達鏡宮內任何地方,就是中間的過程複雜了些,而銅鑰便是通道開啓的關鍵,沒有這把鑰匙,平時通道是閉合不存在的。”
金身傀儡得意地道:“當年建寶鏡宮時,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督建,所以就連我那主身也不知道這些通道,後來我也是躲進這裡面纔沒被他抓住。”
柳清歡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裡,問道:“那忘仁道人的第二化身這些年也沒發現?”
“就憑他?”金身傀儡嗤之以鼻:“當年要不是我大意,也不會着了他的道。”
這時,通道突然搖晃了下,從牆那邊傳來猛烈的轟鳴聲。
柳清歡詫異地伸出手,掌下的牆壁傳來一陣抖顫,也不知另一邊此時是怎樣激烈的情景。
“別管了,快走。”金身傀儡催促道:“你們這些外面的人都是閒得慌,那傢伙隨便放出一點誘餌,你們就乖乖上鉤,還不知道怎麼死呢!”
柳清歡跟上去:“誘餌?”
對方卻不肯說了,埋頭往前走。
柳清歡心中暗自警惕,看來接下來得更加小心纔是,不然很可能着了這兩個隱在暗中的傀儡化身的道。
之前,此人便說漏嘴過,寶鏡宮會每隔一萬年發出飛懸令,便是那第二化身所爲,目的便是引誘外面的修士進來。
而爲什麼要引誘,引進來後又有何目的,目前卻難以揣測出來。
又到了一條通道的盡頭,就見金身傀儡在一側牆上鼓搗了片刻,便見那上面打了一個小洞,並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柳清歡靠過去,從小洞內傳來微弱的說話聲,似乎是有幾個人正在爭執。
金身傀儡很快將洞閉合:“等着吧,我們需穿過那間屋子到達對面,等他們離開再出去,免得麻煩。”
柳清歡沉默點頭,坐到一邊垂目沉思。
這一等便是兩三個時辰,後面又有幾次需要離開通道,每一次,金身傀儡都做得極爲小心,會重新化爲寸高小人躲在他的衣袖中。
對此,他的解釋是:“那傢伙能通過法陣反饋,看到迷宮內的場景,如果被他發現了我的行蹤,那就遭了。”
柳清歡自無異議,對於那位隱藏在迷宮深處,操控着整個寶鏡宮的第二化身並無好感。
他此時也不得不感嘆此宮的複雜和廣闊,若單憑自己胡亂瞎闖,恐怕根本接近不了內宮。
見金身傀儡再次拿出銅柱,問道:“我們距離內宮還有多遠?”
“快了,再穿過幾條通道就能到。”金身傀儡頭也不回道:“下面我們要進入天稷宮,此宮很大,所以很難得知裡面有沒有人在,進去後你自己小心。”
說着,他便跳上柳清歡的手臂,藉着他寬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的存在。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柳清歡往內看了一眼,並未察覺危險氣息,便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極大的空間,天穹高遠,浮雲悠然,完全看不出是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中。
身後的門已悄然關上,原地空無一處,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往那邊走。”
柳清歡順着金身傀儡的手指看去,便見右側方向極遠處,有一片宮殿廢墟。
通體黑色的宮牆、雕龍刻鳳的高大石柱,以及那漫延開去的氣勢,雖已有數處塌陷,仍依昔殘存着往日的沉凝恢宏之氣。
只是未到近前,柳清歡便看到了站在殘垣斷壁間的幾人。
“喲,又來一個!”一位黃衣修士便眼神不善地望了過來,等看清他的臉,更是陰陽怪氣地笑道:“我還當是誰!你們不會早就約好的吧?當日同坐一桌,現在又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他眼珠瞥向另一人:“無我道友,你說是也不是?”
那人卻並未理睬他,而是面無表情地望着前方寬闊的殿前廣場。
這二人,便是曾與柳清歡同在碎星鎮茶樓,且發生過一點小糾葛的黃衣修士和劍修無我。
柳清歡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倒沒想到又在此處遇到這二人,不過他也懶得理會黃覺的暗諷,而是快速掃過其他人。
除了黃衣修士和無我,在場的還有四人。
這時,其中一位面若敷粉、眼帶桃花的粉衣男修不耐煩地開口道:“廢話什麼,你們到底作何打算,是進還是不進?”
另一邊,覆着面紗、渾身黑衣的女修冷冷說道:“謫花郎,問別人做什麼,你要進,難道有人扯着你那身花衣裳攔着你不成?”
被叫做謫花郎的粉衣男修挑起眉:“情姬,你莫不是在嫉妒吧?但誰叫你醜得出門都不敢露出臉,穿上花衣裳也是無鹽。”
“好了!”一聲震喝,面相威嚴的中年男修低斥道:“像個什麼樣子,你倆都是空階修士,還跟市井婦人似的吵嘴,也不嫌丟人!”
此人身上的威壓是所有人中最強的,修爲已到陽實境,所以開口後,那兩人倒不再回嘴。
他看了柳清歡一眼,目中閃過思量,轉向旁邊銀髮蒼蒼的老嫗:“唐夫人,你看呢?”
“看什麼?”老嫗拄着龍頭拐,身形佝僂矮小,眼神卻清澈得如同二八少女:“情姬說得沒錯啊,又沒人攔着,想進去就進啊。”
可是,卻沒人往前走一步,大家都站在廣場邊緣,看着鋪滿了整個廣場的青玉磚。
柳清歡明白了,看來這些人大概是已被寶鏡宮內層出不窮的機關陷阱搞怕了,對着一覽無餘的平地都疑心重重,不願做第一個前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