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漢子一腳跨入庭院。
與那些高高在上鮮衣怒馬威風八面的仙家修士不同,粗糙漢子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市井鄉野的樸素氣息。
神色平淡,彷彿剛纔氣勢驚駭的一拳只是隨手揮動間的事情罷了。
粗糙漢子扯了扯嘴角,出聲道:“那些自詡道統正派的仙門世家的臭魚爛蝦看不出你這小子幾斤幾兩,莫不是也欺我看不懂你那點底子?”
“僞聖人氣象之所以會有僞字開頭,無非就是除了表象與聖品氣象相同之外,根本就算是真正的聖人氣象,就算是那股聖人氣機也不過是僞聖人氣象包裹下的縈紆靈氣罷了。”
粗糙漢子走向楊毅身旁,一手直接抓着楊毅的頭髮向上一提,樣衣如同一隻山中野兔被拎着耳朵提了起來,腳下懸空卻不見任何動作。
楊毅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粗糙漢子,氣息紊亂,強行提起一口氣後聲道:“老雜毛,你有種的就宰了我,別在這唧唧歪歪。”
粗糙漢子如同沒有聽見,依舊看似自言自語的說道:“姓黃的說的沒錯,此人體內有一股外在的氣機遊曳,所以纔會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不過,你這小子應當是早已經察覺到這股氣機,無法擺脫就想自尋死路,如此說來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可惜,我答應過姓黃的,至少在近十年內,我是不會真正拿你怎麼樣,但你最好說話經過腦子,否則我將你直接打成殘廢,也算是在姓黃的範圍之內。”
楊毅眉頭一簇。
粗糙漢子的皆是略顯強行解讀,但如果真要這麼想也並無道理。
作者老狗爲了讓自己的大綱持續下去,不斷地在自己身旁製造一些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大神通手段,以此震懾周圍對自己有一切威脅的人。
比如這次跨州樓船上的所爲僞聖人氣象。
楊毅說道:“既然知道我的目的,就應該清楚我如今一路上都是在求死,你在此時殺了我,等同於將我解救,不再受你口中所說的那股體外氣機的束縛。”
“相信我,只要殺了我,你們都會收益,而不是如牽線木偶一樣被人牽着鼻子走。”
“機會,就只有現在了。”
粗糙漢子渾濁的目光與楊毅對視,隨即竟是毫無徵兆的探出一手,朝着楊毅的胸口拍去。
“爺爺我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無禮的要求,那麼就滿足你把,回去之後我自然會跟姓黃的解釋一番。”粗糙漢子滿不在乎的說着,手中動作快若奔雷,轉瞬之間楊毅身形如同遭受重錘撞擊。
粗糙漢子手勁一鬆。
楊毅撲通的栽倒在客房前的石梯上。
口種吐出渾濁的血液,臉色蒼白奄奄一息。
楊毅心中冷笑。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作者老狗能夠繼續他的護身都不過是瞬間的障眼法罷了。
這個世界也會遵循自己的天地規律運轉,甚至連創造這個世界的作者老狗都難以違逆。
也就是說,能夠給予他保護的手段也有極限。
或許尋常的仙門世家在作者老狗的各種手段下不能拿他怎麼樣,可一旦脫離了這個階段。
或是黃恭望,或是齊山宗宗主。
甚至是那頭潛藏在天峽山內山的巨大魔猿,都是能夠破解作者老狗設下的這個局的最佳破局人。
楊毅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詭譎的笑意,輕聲道:“再來。”
粗糙漢子沒有應聲,只是一腳踏出,朝着楊毅就是當頭一拳。
可伴隨而來的,卻不是楊毅當場死絕的悽慘下場。
粗糙漢子看着自己的拳頭停留在楊毅面額半寸距離,絲毫動彈不得,如同一拳砸在堅硬的石壁之上。
反而漢子根本就不在意,反手一握,竟是將那道琉璃異彩的袖珍陣法緊握在掌心之中,狠狠捏下,轟然炸碎。
粗糙漢子另一隻拳頭毫無徵兆的轟在楊毅腹部。
使得楊毅整個人懸空而起,面部猙獰毫不見血色。
身形狠狠裝在一側的廊柱上,意識全無,昏厥過去。
粗糙漢子拍了拍手,似是恍然大悟,嘖嘖道:“我算是明白了,只要不動殺心將你這小子擊暈就不會觸發那道氣機的運轉,真是難纏。”
漢子轉身欲走,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楊毅,又看了看四周灰濛濛的天色,眼眸一轉,拎起楊毅的領子就甩進房間,房門硬生生被楊毅砸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躺在地上。
身爲齊山宗宗主的漢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忽地又想起先前楊毅的嘲諷,冷哼道:“你這小子最近就別想醒來了,老老實實躺在地板上睡你的大覺吧。”
粗糙漢子轉身離開庭院,臨走前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幹餅,一口下去半塊幹餅消失,令人咋舌。
楊毅早已經昏迷不醒,自然不太懂粗糙漢子臨走之前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楊毅才渾渾噩噩的從昏迷中醒來。
坐起身形,扶着彷彿即將要裂開的頭,目光看向前方,正是沒有關上不知幾天幾夜的大門。
天幕早已經漆黑了下來,除卻繚繞的黑霧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楊毅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軀,並未身受重傷,心頭一股怒意油然而生,握緊拳頭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一股刺痛自手掌傳來,整個手掌變得通紅,而地板卻如同清風拂過,沒有一點痕跡。
楊毅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
忽地眼前恍惚,楊毅下意識擡頭,正巧看到一人站在黑幕之中。
身材張碩,一手放在鼻孔出伸出小拇指緩緩攪動,場面一度味道極大。
正是粗糙漢子。
楊毅下意識心頭一挑,出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漢子打着哈欠,無奈道:“你說你這小子,非得晚上醒來做什麼,好端端的夢都被你弄醒了,真是晦氣。”
楊毅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目光所及,看到粗糙漢子一步一步朝着楊毅走來。
“我說過,你就在這艘船上好好躺着吧。”粗糙漢子隨即猛然前踏一步,一隻手掌毫無阻攔的拍在楊毅的額頭。
楊毅身形再次倒飛而出。
只是這一次並沒有什麼鮮血噴涌的駭人畫面,只是重新陷入了昏睡罷了。
粗糙漢子透過房檐,望向深藍的晦暗天幕,身形只是一轉就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房門緩緩緊閉,屋內的一切都不被外人所知。
龍宮樓船從淮陽風月城內城通過本源傳送陣來到架設在央州與靈州交界處的萬米上空。
之後的路線差不多就是圍繞着邊界線行駛萬里再通過瀘州與靈州之間的河牀進入東海。
這條河牀被稱之爲古河。
傳聞有一條萬丈上古蛟龍盤踞於此,曾經性格暴虐,兩岸的家戶和郡城苦不堪言。
常年會舉辦至少三次香火供奉着這位水中蛟龍大神,再加上一座龍宮悄然出現在東海之內,這條蛟龍才漸漸收斂了脾氣。
每百年得龍宮巨船常常駛過這裡,以此作爲緩衝區進入東海深水前往尋常凡夫都不曾聽聞過得龍宮宮殿。
生活在古河旁邊的家戶都流傳着這麼一個傳說。
相傳那條古河其實是天上的真正神仙的交通樞紐,每百年就會有巨大流星從天而降,星光璀璨,耀眼非凡。
光是在古河上激起的滔天浪花就足以有古河四周最高的山峰那麼高。
可奇怪的就是,再高的驚濤駭浪也不會越過涸牀汀渚半寸,以至於每次都沒有什麼災難發生。
當然,這些都只是老一輩之間膾炙人口的說辭罷了。
因爲實在是太過玄幻,根本就沒有什麼市井年輕人願意相信。
頂多當成志怪小說中的妖精鬼魅來看待。
在他們看來,沒日沒夜的辛勤勞作纔是真,說那些沒用的根本就填不飽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