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輝煌盛世,此事易爾!
“趙仙子這話真是有趣得很。”
趙瓔珞愣神之後,脣角含笑:“仿若打情罵俏的小女兒。”
“不過我更好奇趙仙子爲何說道門掌教是個笨蛋。”
“合德妹妹人在關外,對道門,對道門掌教的瞭解遠勝我們,或許有我們不知道的小秘密也說不定哩。”
馮小憐言語中滿是調侃,以及淡淡的不屑。
她每次看到趙合德這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就厭煩不已。
趙合德平靜以對,神情雖然並無變化,但眼眸深處卻是不由閃過淡淡的懊悔。
剛剛的話,不過是一時氣話,亂了心神。
但話已出口,卻是沒有反悔的機會。
面對兩人的追問,趙合德短暫地沉默後,姿態優雅地端坐那裡,平靜說道。
“以一己之力做改天換日之事,難道不是笨蛋。”
“以一己之力對天下權貴宣戰,難道不是笨蛋。”
“以一己之力對千年禮教宣戰,難道不是笨蛋。”
三個反問,讓趙瓔珞與馮小憐一時無語。
從這些方面看,確實難以反駁。
“此言差矣。”
劉賢笑盈盈地放下手中的茶盞,坐直了身體。
他一開口,就引得衆人紛紛看去,無不是面露好奇,想要聽聽他有什麼高見。
唯有趙合德,清冷的容顏脣角微翹,似笑非笑。
她也想聽聽,劉賢有什麼想法。
劉賢略微停頓,不徐不疾地說道:“若天下人所不爲,便不能爲。當年院主開闢禮教,可是爲天下先。當年神皇創造神庭,可是爲天下先。當年長生天建立薩滿教,可是爲天下先。當年天帝一統天下,創建大夏天朝,可是爲天下先。不正是因爲他們敢爲天下先,纔能有如今的成就。”
“前人可以爲,道門掌教爲何不可爲?合德以爲,如何?”
劉賢笑呵呵地看着趙合德漂亮的臉蛋,心情頗爲不錯。
至於自誇。
還不許人說實話嘛。
趙合德脣角微翹,無奈地笑了笑。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人如此無賴。
哪裡有人會這麼厚的臉皮自誇。
“咯咯,這位公子說得極好。院主無名當年敢爲天下先,神皇、長生天、天帝敢爲天下先,爲何道門掌教不能爲天下先。”
趙瓔珞眼眸微亮,看向劉賢的目光多了幾分不一樣的神采。
這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妙,公子此言,讓人信服。”
馮小憐媚眼如絲,差點笑出聲來。
她望着無奈的趙合德,又看向笑盈盈的劉賢,感覺格外地有趣。
很高興。
就喜歡看趙合德姐妹吃癟。
“如此說來,倒也是這般情況。”
趙構短暫地沉默後,笑了起來:“禮教創建於四千多年前,當時諸神消失不久,天下混亂無比,子屠父,父殺子。君殺臣,臣弒君。綱常倫理不爲天下強者認可,武力掠奪爲天下人追捧。”
“院主以大智慧,大毅力,大決心,立下禮法,創建禮教,最終形成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有序的綱常倫理。也因此獲得天下衆生的讚譽,最終在四千年前成爲人間第一尊聖人。”
“薩滿教創建於三千多年前,當時北方有無數部落,彼此掠奪殺戮,沒有絲毫秩序可言。孩童,婦女,如同羔羊牲口,爲強者肆意掠奪,爲強者隨意蹂躪。長生天出身貧寒,機緣巧合入得薩滿教,終以強絕的力量爲北方建立了金帳制度,從此以後北方安寧,再無內亂。”
“大夏天朝崛起於兩千多年前,終結了神州數千年的混亂,讓天下歸於一統。這是千古未有的盛世,也是千古未有的局面。兩千年前的古人斷然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神州會歸於一家。”
“如今天下安定已久,情況又有不同。道門的出現,或許也是天命。”
“早一分成魔,晚一分庸碌。”
趙構引經據典,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哦,趙公子爲何說早一分成魔,晚一分庸碌?”
“此言何意?”
馮小憐聽着趙構的評價,暗暗頷首,表示贊同。
但凡聖人,哪個不是敢爲天下先?
道門掌教要是沒有這樣的勇氣與毅力,焉能成聖?
但聽到最後,馮小憐還是不免有些困惑。
“馮仙子可曾關注天下局勢?”
趙構並未直言,而是反問了一句。
他說着,又看向了劉賢,趙合德,頗有考校的意思。
馮小憐斟酌道:“有所關注,但所知不多。”
她並非客氣,而是因爲崛起時間太短,接觸真正的頂流時間更短。
對天下局勢的變化,馮小憐有所瞭解,有所關注,但只是表面的變化,更深層次的東西不甚明白。
她能走到今日,就是因爲謙遜好學。
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她絕不會不懂裝懂。
“趙仙子可有了解?”
趙構轉而看向趙合德,詢問道。
“略懂。”
趙合德沉吟道:“天下局勢看似繁花似錦,但暗流洶涌,早已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
“各路諸侯在地方漸漸做大,已經形成了國中之國。而隨着大夏天朝戰事平息,普通修行者失去了出人頭地的機會,不能報效朝廷,只能在地方與諸侯爲奴,進一步加強了地方的力量。”
“若是將大夏天朝比作參天大樹,天帝便是這株大樹的主幹,各大諸侯國則是大樹的樹枝。如今主杆漸弱,樹枝不斷變強,長此以往必出問題。”
“數百年來,天朝各地的起義與暴亂與日俱增,尤其是最近百年時間,各地的暴亂數量遠超以往三百年。這正說明各地的矛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無法壓制。”
“長此以往,天下必然再次大亂,分崩離析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趙構雙眼泛着光澤,滿是讚賞之色。
趙合德的回答,遠比他想象的更好。
雖然依舊不夠全面,卻也說到了點子上。
當今天下,諸侯王族,世家大族,名門大教爲了壟斷資源,無不在有意無意地打壓普通修士,掠奪小世家成長的資源。
底層與上層的矛盾一觸即發,已經到了幾乎無可挽回的地步。
很多人以爲天帝瘋了,竟然支持道門,背棄禮教,實乃自掘墳墓之舉。
但趙構身在王室,站在山巔,俯覽人間種種。
他看多了人間的變局,權貴,賤民,富豪,窮人,不同階層爲了自身的利益去算計,去掠奪。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天帝的心情,以及想法。
天下的矛盾積累得太深。
若是不加以改革,分崩離析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天帝讚賞道門,何嘗不是無奈之舉,不是順應天命。
要麼大夏天朝在天帝的推動下主動變革,改變目前各階層深厚的矛盾,重獲新生,更上一層樓。要麼坐以待斃,等待天朝徹底崩塌。
到了那時,天帝失了大夏天朝的氣運和國運,極有可能會從聖人之位跌落。
一旦失去了聖位,天帝是否還能一掃天下,也是未知數。
做出這樣的決定,需要大決心,大毅力,大勇氣。
因此趙構不僅沒有感覺天帝愚蠢,反而非常敬佩天帝的氣魄。
非凡人也。
趙構暗暗思索,斟酌道:“正是如此,道門出現的時機,恰好卡在一個非常微妙的點上。早一分,大夏天朝尚且安定,天帝未必有改革天下的決心。晚一分,天帝已經開始着手改革,道門的出現不過是錦上添花,也得不到天帝的讚賞與支持。”
馮小憐若有所思。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接觸的階層,讓她無法看得那麼遠。
但聽着幾人的話,卻也感覺非常有道理。
趙瓔珞嘆惋道:“只是天帝雖有改革之志,但還是算錯了道門,算錯了道門掌教。”
“以我對道門的瞭解,道門掌教與天帝並非一路人。若是他們聯手,或許可以重整天下。但如今看來,又是一場亂世爭鋒。”
“十九妹此言差矣,當道門掌教成聖之時,兩者就已經沒有了共存的可能。”
“天帝固然英明,也有改革之志,但心胸狹隘,不可能容得下另一尊聖人與自己同在。”
趙構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天帝改革固然是時勢所致,但與天下諸侯簽訂盟約之事,難道不是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後。此人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他連爲自己開疆拓土的諸侯王都無法容得下,連支持他的禮教都容不下,怎麼可能容得下另一尊聖人與自己共享天下。”
趙構暗暗搖頭。
這世間沒有完美之人,也不存可能存在完美的人。
人,只要活着就有立場,只要有立場,就會有偏向。
以大夏天帝的功勳與能力而言,毫無疑問是一位有決心,有魄力,有蓋世功勳的千古帝王。
但站在諸侯王的角度,他不過是個背信棄義,不能同富貴的小人罷了。
趙構讚揚大夏天帝的魄力與能力,但無法贊同他對諸侯們的背信棄義。
趙瓔珞嘆了口氣。
天帝固然雄才大略,深謀遠慮,但即便是聖人也有很多缺點。
馮小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肆無忌憚地評論天帝,評論當今天下的局勢。
她一邊聽,一邊思考,斟酌道:“難道天下局勢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
“有。”
趙構堅定道:“道門。”
“什麼,道門?”
馮小憐紅脣微張,錯愕無比。
她固然推崇道門,但從不認爲天下要是到了那樣的亂局,道門有能力力挽狂瀾。
“趙公子對道門是否有些.”
馮小憐遲疑着,不知如何評價。
“道門如今看似羸弱,但其教義宗旨,所行之事,無不合乎底層修行者的利益。當今天下固然是強者的天下,但若是沒了底層修行者,又哪來的強者天下。而今天下變局已定,人心思變,道門日後必然爲天下底層修行者所推崇。”
“有了底層修行者的支持,道門掌教跨越成聖考驗易如反掌。天帝雖然容不得另一尊聖人與自己共享天下,但天帝能從亂世走到今日,最終成就偉業,魄力,能力,決心,無不是天下頂尖的存在。在天下未定之日,他絕不會與道門反目。”
“道門與天帝看似關係不睦,但實則兩者所求相同。在前期,乃至中期,兩者即便不會明着合作,但也會頗有默契。”
“有着天帝默許,道門掌教又有聖人之實,則大勢已定。”
趙構分析得頭頭是道,直聽得衆人連連點頭。
“如此說來,道門掌教當真是天定的聖人。”
馮小憐聽得趙構的分析,這才明白其中還有那麼錯綜複雜的考慮。
得知道門必將崛起,道門掌教聖位鞏固,馮小憐卻也不免心生喜悅。
“雖是大勢所趨,但也未必是天定聖人。”
趙構反駁道:“有一點,我至今未曾想明白。”
“若是道門掌教耐心蟄伏,不說百年時間,只需一甲子時間,潛心發展,培養弟子,耐心等待。到時天下定然又是另一副局面,另一副格局。而經過數十年的發展,道門勢力鞏固,弟子衆多,天下局勢不穩,更有利於道門的發展。”
“可道門掌教太急了,剛剛許下宏願不久,就急不可耐地傳道傳法。”
“當今天下雖然矛盾重重,但還沒有到分崩離析的程度。道門這時候站出來,無異於是將自己立在了天下諸侯的正面,扛下了天下諸侯的怨恨。”
“此時,天下不滿天帝者,不滿道門者,都會想方設法阻止道門掌教成聖。”
“此次傳道,必然劫難重重。”
“哎,道門掌教能否成聖,搖光城的傳道就是第一劫。”
趙構嘆惋不已。
他是真的不懂。
明明只需要幾十年的潛伏,天下局勢就會變得有利於道門,但爲什麼道門掌教等不得。
聖人壽元不知幾許,區區幾十年又算得了什麼?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呀。
高緯聽得迷迷糊糊,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他糾結道:“哎呀,你們說了這麼多,但也沒說怎麼才能徹底平了亂局。就算天下亂了,然後又平定了,以後不還是會這樣。如果諸侯們勝了,照樣會如你們說的那樣,夜夜笙歌,掠奪天下資源。哪怕是天帝贏了,沒有諸侯王了,那些個官吏貴族和諸侯們又有什麼區別,將來不還是要繼續亂下去。”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沉重。
“哎,這天下棋局便是如此,自古以來何曾真正變過。”
趙構搖頭嘆息。
高緯的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是實話。
上古時期,天下未定,各路諸侯統治一方。
當今之世,天下平定,依舊是諸侯統治一方。
統治者雖然變了,但人間的模式並無任何變化。
“雖自古以來便是如此,但未來未必依舊如此。”
趙合德紅脣輕啓,平靜說道。
正如上古時期,我人族闇弱,諸神執掌天下。而今人族勢大,諸神也不過偏居一隅。
她說着,轉而看向劉賢,目光滿是希冀之色,柔聲道:“公子以爲,未來是否依舊如此。”
雖然趙合德自己也不知道,天下亂局究竟應該如何破解,卻又不由相信劉賢會有辦法。
“自是不會如此。”
劉賢爽快應道。
如果未來還是這般,說明他已經徹底失敗。
而劉賢自信,自己不會失敗。
也絕不能失敗。
他的話一出,立馬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公子何以見得?”
趙瓔珞好奇問道,十分疑惑劉賢哪來的自信。
“當今天下,問題繁多。但總結起來,可以歸納爲三個問題。”
“其一:普通百姓的衣食住行難以保證。”
“其二:普通修士想要出人頭,幾乎渺無希望。要麼與諸侯爲奴,要麼與貴族爲門客。”
“其三:禮教發展數千年,諸侯與皇族的權力過大,不受任何約束。沒有限制的權利,會讓權利持有者變得目無天下,狂妄自大,失去敬畏,最終成爲失控的巨獸,摧毀一切。”
劉賢侃侃而談,格外輕鬆。
說到諸侯與皇族,也渾然沒有任何敬畏之心,直看得三人神情微變。
即便是他們,也不敢如此直言諸侯與皇族之事。
趙瓔珞頷首道:“公子所說的三個問題確實如此,但想要解決三個問題何等艱難。且不說後面兩個問題,能完成第一個目標,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已是千古未有的盛世,足以封聖,傳頌千古。”
馮小憐目光迷離,回首自己的過往,不由嘆惋道:“這世上怎麼可能真有如此盛世。”
“若是存在,小憐甘願牽馬執鞭,銜環結草,以報恩德。”
此言雖是一時情緒失控,卻也是發自內心。
趙合德本不喜歡馮小憐,但此時聽到這番話,對她的感官也不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此人雖然煙視媚行,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高緯撓頭道:“我雖然有些笨,但也明白這樣的盛世根本不可能出現。自古以來,從諸神時代至今,從未聽說過這樣的盛世存在。”
趙構附和道:“此等盛世,也只能存於幻想,想要實現絕無可能。”
幾人議論紛紛,雖然大多樂於看到這樣的輝煌盛世出現,卻也沒有人認爲這樣的盛世可能存在。
劉賢暗暗搖頭。
藍星尚且能實現大半的目標,以這個世界的神術,煉器等等超越藍星的技術,想要實現天下百姓有所養,有所居,有所醫的目標,不過輕而易舉。
他果斷道:“此事,易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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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怎麼可能!”
幾人聞言,無不驚呼出聲。
他們齊刷刷地看向劉賢,眼神中滿是渴望與驚詫。
那等輝煌盛世,尋常人連想都不敢想,此人竟然說易爾?
究竟是狂妄無知,還是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