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終究還是瀰漫到了天水這個安詳平和的小城中。在混着血腥味的人心惶惶中,與大多數人的狼狽戰慄不同,只有一位衣着樸素的婦人還平靜的倚在門上,冷靜卻有些擔憂的望着那血色的天邊處。
她在等他的丈夫歸來,她堅信他一定會贏,一定會守住這城。
她身旁還有一個年幼的孩童正拉着她的裙襬,有些怯怯的躲在她的身後,和他的母親一樣白淨秀氣的臉龐襯着身後的那頭黑髮更加烏黑,而男孩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此時似乎蒙上了一絲水霧般的輕紗,罩住了裡面微微哀切的神色。
尤物樣的男孩懵懂的看了看錶情怪異凝重的婦人,咬了咬脣,更加用力的捏住母親的裙襬來。
而那婦人依舊怪異的緊抿着嘴脣倚在門上,左手死死的摟住一旁的孩子。在看到一個士兵拿着帶血的令牌走過來後,微微挑了挑眉,卻沒有露出一絲脆弱的表情來,只是怔怔的摸了摸男孩的頭,柔聲開了口:
“小維……你的父親是個英雄,你要記住——”
一直風輕雲淡着的婦人在說出這句話後聲音突然變的哽咽起來,再說不出下一段來,用手死死的捏了捏鼻樑,掩人耳目的擦去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夫人,節哀……”
那士兵壓低着聲音,無奈的低下頭去,而聰慧的他也立刻明白了大人們這般舉動的涵義,驚恐的瞪大眼睛,狠狠的推開母親,向門外跑了出去。
“小維!!”
那婦人狼狽的衝着名爲“小維”的男孩喊到,卻又無力的差點摔倒在地上,一旁傷感的士兵立刻去攙扶住幾乎快要昏厥的婦人,而那他早就跑出了府上。
“父親在這一天陣亡了……”
滿腦子都是這條訊息的他,一向孝順聰慧的他,再也無法冷靜的去安慰母親,麻木的一路飛跑, 戰爭剛剛結束,也許還有一些殘兵散步在城外,可他顧不得許多——父親不會死的,那被譽爲英雄的父親,怎麼會死?
突然,他“砰”的一聲撞到了與他相向而來的一個人,因爲悲痛而恍惚無力的他仰後摔了下去,撐地的手被地上堅硬的石子立刻劃開了一道血口。
還顧不得掌心的痛,他立即慌忙失措的道起歉來,全然不顧面前那人臉上有些奇怪的神色,機械的道着歉,身子卻癱軟的無論如何也起不來。在掙扎了幾番後,痛恨着自己無能的他,聲音也終於在道歉聲中變的哽咽起來。
而那人——一個和他年齡相仿卻衣着華麗的孩童,淺褐色的眼眸中漸透露出一股高傲輕佻的神色,看不出一絲因爲戰亂而帶來的恐懼。看着倒在地上的他,猶豫着伸出了手:
“不要緊吧?”
“對不起……對、不起”
“……”
那男孩皺了皺眉,用力的拉起了癱軟在地上人兒,卻讓他順着力度撲到了他的懷中,寬大柔軟的華服溫柔的托住了他白淨秀氣的臉龐,那男孩愣了愣神,用手摟住了他的腰,隱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草的清香,不悅頃刻間消散,露出了一絲玩味的微笑。
而他則詫異的想推開這素未謀面的人兒,卻又在那麼一瞬突然不忍離開這溫如此暖的懷抱,漸漸釋然輕閉上了眼睛,沒有掙扎。
居然就這樣接受了一個陌生人的擁抱……
許久之後,他擡起頭……看到了面前的男孩溫柔的笑意,看到他身後恍若銀絲的白髮,看到他濃密纖長的輕顫着的睫毛,看到他身上所穿的一席華服,這一切的一切。讓他突然迫切的想要去抱緊他,而那白髮的孩童卻在被觸碰的一瞬消失成了一縷白光。
“不要!!!”
牀上熟睡着的俊俏的黑髮少年驟然從睡夢中驚醒,大聲的喊出來這句話,失憶樣的疼痛讓他的身體有些痛苦的痙攣起來,小時久遠的過去模糊的似乎總隔着一層厚重的霧,他在面目全非中醒來,夢裡的憂傷甜蜜在現實月光的照應下狼狽不堪,有些恍惚的從牀上緩緩坐起,拿起牀頭櫃上已經涼了的綠茶,苦澀的味道在口中瀰漫起來,讓他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
他是誰?
他不知道、但此時他卻有些荒謬的
突然——
好想、好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