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間桐雁夜以自己的生命開啓了趙雲的“激龍”狀態後,趙雲便具有了釋放固有結界的能力。
固有結界,只有最頂級的魔術師才能做到的,以心象風景侵蝕世界的大魔術,而趙雲所具現出的心象風景,便是建安十三年的長阪坡。
伊斯坎達爾的寶具“王之軍勢”,是獨立從者的連續召喚,將曾經效忠於他的英雄們超越時空限制地集結在一起。烙印在數以萬計的英靈們、戰士們、伊斯坎達爾的戰友們心中的共同記憶,令那片他們曾經穿越的酷熱而無垠的沙漠重現於世。
而趙雲的“長阪坡之戰”,同樣是召喚,同樣是固有結界,但他所召喚的,並非戰友,而是敵人,這片心像世界喚起的,則是曾經在他的衝殺下,潰不成軍的曹軍士兵以及將領們的記憶。
在那些士兵們的心中,那一日白衣武將的神威,永遠烙印在心中揮之不去,甚至成爲午夜夢迴時的夢魘。
被趙雲捲入長阪坡的敵人,將會失去所有能力,在這片固有結界之內成爲曹軍的一名士兵或是將領。
而趙雲,在建安十三年的長阪坡中同樣會失去身爲英靈的加持,成爲一名“普通”的武將。
在這片固有結界中的死亡,與外界等同。
換言之,吉爾伽美什與趙雲的生死,將在這片土地上決出。
衝鋒!衝鋒!衝鋒!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沒有戰友,沒有援軍,所能憑藉的,只有一杆槍、一柄劍以及胯下心意相通的神駿。
源於遙遠記憶中的將胸膛填滿,
李想的腦海中,那個堅毅的男子聲音咆哮着,衝殺着,幻想中的那稚嫩的嬰兒哭聲,即使在漫天的喊殺聲中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來。
人生在世,總有些什麼東西,重要到勝過自己的生命,爲此信義,雖千萬人吾往矣。
一萬把利刃堅盾組成的刀山火海,依然擋不住這個男人。他是利劍,是雷電,是奔馳的孤狼。
而在上萬潰不成軍的曹軍中,一名昂首挺胸的將領,在逃離的人潮中逆行。
吉爾伽美什攔下一名士兵,從他手中搶過一把長戈。
吉爾伽美什拉住一名刀盾手,從他手中搶過一面鳶盾。
他的步伐絲毫不亂,長戈在右,鳶盾在左。
夜照玉獅子純白色的毛色在人羣中無比顯眼,騎着馬匹儘管機動力強大,衝鋒威勢巨大。面對前衝的騎士,只要抓緊長戈攔住對方去路即可。
巨大的慣性,將會使那名騎士在那一瞬間撞擊在長戈的刀鋒之上。哪怕是厚實的鎖子甲也抵擋不住。衝擊力會將騎士的肋骨都折斷。
一擊,只需要一擊,便能定勝負。
帶上你軍隊,雖然最終仍不免孤軍奮戰。
王來承認,王來拯救,王來揹負這個世界!王者乃是人世唯一,應飲最烈的美酒,睡最曼妙的美人,行凡人不可爲之事,戰勝無雙的英雄,跨越毫無希望的絕境。
美索不達米亞之諸神,無不是惡神。神所製造的洪水、強風、林火,無時無刻不迫害着巴比倫尼亞之子民。
吉爾伽美什是暴君,同時也是保護者,他從諸神手中躲過權柄,昭示人之偉業。
王者與英雄的怒吼,在戰場上激起微不足道的漣漪。
騎着白馬的武將與手持盾戈的將軍於人海中交錯而過。
手持盾戈的將軍,胸前的鎧甲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自最右斬至最左。
血液自嘴角緩緩溢出,吉爾伽美什放肆地大笑着,哪怕每笑一次,都會噴出大片大片的血霧。
固有結界轟然潰散,吉爾伽美什與趙雲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冬木市市民會館之前。
“不得不承認,現在是你比較強!”
吉爾伽美什吐出最後一口血,留下一句話,便化爲一片光輝的粒子消散在空中。
而趙雲,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疲累的表情,身體無力地依靠着下端支撐在地面上的龍紋長槍。
展開固有結界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伊斯坎達爾所展開的固有結界至少有數以萬計的英靈從屬爲其分擔魔力消耗,而趙雲僅能依靠自己。甚至於爲了避免從御主處抽取過多魔力導致傷害間桐櫻的身體,趙雲全程都只使用自己儲存的魔力。儘管自聖盃開始之後,趙雲所經歷的真正戰鬥次數並不多,並自間桐雁夜處收集了大量的魔力,但他的魔力儲量依然顯得捉襟見肘。
看着自己並肩作戰時間尚不算長的戰友,saber阿爾託莉雅爲對方的成功以及聖盃戰爭終於要結束而心情舒暢,雖然時間短暫,但Berserker作爲靠譜的前排隊友,以及其戰士的作風,依然博得了saber的讚賞。
而衛宮切嗣雖然看上去同樣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並收起了手中裝填了起源彈的contender以及另一把衝鋒槍Calico M950。點起了一根菸。
他的思緒,飛向遙遠的過去。
年少時,他曾在一個名叫“阿里馬各(Alimago)”的小島上生活過一年。
父親衛宮矩賢總是在他自己的小屋中研究着自己當時完全搞不懂的東西。很少有時間陪伴自己。
幸好,有一名年長於自己的名爲夏麗的當地人姐姐非常照顧自己。
這個名爲夏麗的年長女性是父親在當地招的研究助手。儘管一開始自己對於父親讓這樣一個外地人成爲助手,並且給予了極高的評價這一件事非常不忿,但最終,夏麗還是憑藉真誠的善意獲得了接納。他們的關係很好,宛如真正的姐弟。
而雖然那座小島距離自己故鄉非常遙遠,但是對他來說,他仍然非常喜歡這個被稱爲阿里馬各島的地方。
雖然在最開始移居過來的幾周裡每天都感覺到非常的無聊,但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南國那眩目的陽光,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漸漸將自己的心俘虜了。
當然,或許還有幾分年幼時的自己對夏麗的好感在作祟,總之,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但一切,在那個大火的晚上都毀掉了。
白蠟一樣的肌膚。
突起的青黑色靜脈,將臉頰切割得支離破碎。
好像臨死前的痛苦表情。
這個人快要死了。
雖然快要死了,但是卻還在蠕動着。
被吃剩下的雞的殘骸.以及在雞舍深處不斷地顫抖抽泣着的“死人”。
“殺了我。”
擁有和自己最喜歡的女人一樣容貌的死人抽泣着懇求道。
“求求你,殺了我……趁現在還來得及……”
他逃了,他發自內心地希望能夠找到一個能夠拯救他的人。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救回自己最愛的少女。
然而……
“娜塔麗雅·卡明斯基。”
女人報上自己的名字。
這就是將自己從水深火熱的地獄之中拯救出來的救命恩人的模樣。
這個女人穿着與熱帶夜晚十分不合時宜的漆黑長袍,但是卻看不出一點出汗的跡象。蒼白的面貌與其說是冷酷不如說是面無表情。甚至讓人懷疑她的身體之內是否有血液流動,是否和人類一樣擁有體溫。
而少年凝視着遠處被大火燒盡的漁村。
一直到昨天爲止都還一片祥和的村子,幾小時前還沉眠在寧靜的月光下的村子,現在竟被無邊的業火燃燒着。即便站在對面的懸崖上親眼目睹到這煉獄般的光景,依然無法相信。
他多希望這只不過是一場噩夢。
“究竟,發生了什麼?”
最終,少年從那冷冰冰的女人口中得知了疑問的答案。
焚燒這座村子的人分別來自兩個勢力。
其中一個勢力是聖堂教會的代行者。他們的目的是殺死一切背叛神明的墮落者。夏麗變成的吸血鬼,或者用死徒這個名字來形容的怪物,自然也是這些代行者的清除對象。
而另一個被稱爲協會的勢力,則是想要獨佔神秘事物,保持神秘的神秘度的魔術師們組成的組織。爲了能夠達到獨佔的目的,他們會把知道相關事情的人一個不剩的全部殺死。
少年明白,小島上正在發生的慘劇和自己脫不掉干係。
如果當時少年聽從了夏麗的懇求,拿出勇氣將那白銀短劍刺入自己最愛的少女的胸膛的話,便不會發生現存這樣的慘劇了。
如果那樣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人失去生命。
曾經美麗的小島,被少年自己親手放火燒掉了。
自稱娜塔麗雅·卡明斯基的女人之後問了一句讓他渾身顫抖的話:
“你知道封印指定嗎?還有,造成這次吸血鬼事件元兇的那個‘邪惡魔術師’究竟藏在這個島的什麼地方?”
他的名字,衛宮切嗣。
封印指定的魔術師,衛宮矩賢的親生兒子。
深夜,回到密林中木製小房的切嗣,看到父親帶着擔心的表情迎了過來。
“啊啊,切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衛宮矩賢抱了抱切嗣,對於堅強的父親來說,能夠像這樣真情流露的時候並不多見。
父親放開切嗣之後,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說道。
“我告訴過你今天一定不要走出森林的結界,爲什麼你不聽我的話?”
“因爲我擔心夏麗她……”
當聽到自己助手的名字的時候,父親忽然把目光轉向了一邊。
“爸爸,你知道她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所以才警告我不許出去的是嗎?”
“關於夏麗,實在是非常抱歉。雖然我跟她說過,‘實驗品是非常危險的,千萬不要去碰。’但是似乎她還是沒有戰勝自己的好奇心。才發生了這場慘劇。”
雖然父親的語氣充滿苦楚,但是裡面卻聽不出半點悔恨與慚愧。那種責備與憤怒,簡直就好像是在聊自己孩子打碎花瓶砸碎玻璃這樣的事情。
“爸爸,爲什麼你要做死徒的研究?”
“當然,這並不是我的本意。但對於我來說,至少要在你這一代之前,研究出延長壽命的辦法。如果沒有永恆的生命,想要窮盡魔道所有的知識,最終到達根源,是在是太難了。”
夏麗的悽慘模樣再一次浮現在切嗣的腦海裡。
“爸爸早晚也會將我,變成那個樣子?”
“說什麼傻話。無法抑制吸血的衝動而死徒化的是失敗品。這一點我早就和夏麗說過了。這次實驗的結果證明了我的理論是錯誤的。看來又要從基礎開始重新修改理論了……”
……
父親似乎還有繼續下去的意思。今夜這樣小小的犧牲不過是爲了魔道的進步所做的必要的犧牲,是有意義的。研究還要繼續下去,直到獲得永生魔術的成果。
父親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屋裡早已經收拾好了兩個大箱子擺在地中間。而他還在南面的海岸準備了一艘摩托艇,用於逃離這座小島。
一直拖延到現在都沒有離開,是爲了等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就是自己一起逃離這個地方。
父親兩手一邊提起一個行李箱轉過身向玄關走去。
槍,響了。
三二口徑的手槍。在五米以內距離射擊的話,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夠輕易命中目標。
娜塔莉亞·卡明斯基借給自己的手槍,正如她說得那樣好用。
後脖頸被子彈擊中的父親如一塊木頭般向前倒去。
他走上前,又補了數槍。
他的身體完全不顧內心的糾結,只是機械地進行着應做之事。
明明心中無比矛盾,但行動上卻冷靜而果斷。
這是他的才能,也是他的詛咒。
木製的地板.漸漸被血液染紅。父親已經不在了。躺在這裡的只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這個東西就是元兇,是這個東西奪走了自己的一切,殺光了島上的所有人,燒盡了村子。
夏麗說過他是很偉大的人。擁有能夠改變世界力量的人。切嗣也這樣認爲過。
但實際上,如果剛纔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現在的衛宮矩賢一定已經平安地逃離了這裡,再次隱蔽起來,然後在不知道的什麼地方繼續開始對於死徒,對於永生的研究了吧。
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自己打從內心深處這麼認爲。
之後的幾年,切嗣在娜塔麗雅.卡明斯基的身邊度過。
娜塔麗雅並不是將他當作孤兒或者自己的養子那樣照顧。而是將切嗣作爲幫手或傭人一樣使喚。不過這也是切嗣所期望的。
從娜塔麗雅那裡學習她的技術,同時鍛鍊自己的能力,最終能夠走上和娜塔麗雅一樣的道路成爲獵人。這就是切嗣給自己的人生所選擇的道路。
從親手槍殺自己的父親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無法回頭。
阿里馬各島的慘劇,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在這個世界的陰暗面,這樣的慘劇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一樣不斷地重複着。
爲了追求自己所探究的知識而不顧將厄運帶到人間的魔術師。以及爲了隱藏這些事實而不擇手段的兩大組織。圍繞着這些神秘跡象的鬥爭在隱秘的地方不斷地發生着。也正因爲如此,娜塔麗雅纔有錢可賺。
那一天,自己親手將父親殺死的這一舉動,如果要使自己的行爲變得有意義……
將所有和父親一樣的異端魔術師,一個不剩的全部殺掉。這樣才能真正防止悲劇再次發生。
封印指定執行者。
狩獵超出常理的魔鬼的獵犬。少年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條充滿荊棘的修羅之路。
娜塔麗雅不隸屬於任何組織,只是以賞金爲目的而狩獵的賞金獵人。她的目標就是那些擁有珍貴的研究成果,但是卻脫離了魔術協會進行隱秘研究的封印指定魔術師。和將所有的異端者以審判爲名全部抹殺的聖堂教會不同。魔術協會以確保研究成果的安全爲最優先考慮。
而其中最貴重的便是那些刻印在魔術師屍體上的魔術刻印。尤其對於魔術世家來說,經過歷代的研究所產生的魔術刻印在轉移給其繼承者的時候能夠產生更加強大的力量。
娜塔麗雅與魔術協會的交涉,將從衛宮矩賢的遺體上回收的魔術刻印一部分讓其子衛宮切嗣繼承。雖然貴重的部分都被協會扣留,真正給衛宮切嗣繼承的只有其中不到二分之一。但是對於衛宮切嗣來說,也已經完全足夠他作爲魔術師發揮自己的能力了。而且原本切嗣也沒有繼承父親的遺志繼續進行魔術研究的意思。
對於切嗣來說,魔術並不是自己一生的事業,而只是爲了達成自己目的的一種手段。而這種手段,不過是少年從女獵人那裡學來的衆多手段之中的一個罷了。
最終,已經成爲一名出色獵人的自己面對了另一項拷問——
三千英尺高度空中的巨型噴氣式客機的內部;
感染了一整個客機乘客的,能夠靠抓咬傳染的食屍鬼“病毒”;
以及駕駛飛機的,自己的人生導師、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娜塔莉亞·卡明斯基。
若是飛機落地,整個城市或許都會被食屍鬼的傳播毀滅。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炸燬飛機,連同他所愛的女人。
Stinger飛彈在1500米高空炸出一團美麗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