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得好大,”米拉蘇不想和鄧肯聊這個話題,她剛入職的時候,帶她的老警官就交代過了,這隊長原本也是個熱血男兒,但是遭逢變故後就變了,“也不知道積水有多深。”
正說着,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門就被撞開了。
一個穿着警服的人衝了進來,大喊道:"隊長,天氣橙色預警,可能會有颱風洪水!"
沒等衆人消化完這個消息,桌上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鄧肯抓起手機,電話另一頭傳來小曹嘶啞的聲音,和風雨雜音一同衝擊耳膜。
“隊長,水太深了,完全開不了車!”
奇譚市位於聯邦南部,由英德行省管轄,省長進行簡政改革,各市僅設有警察局,法院和行政院,施行全省統一制定的法律法規。
遇到重大災害,警察局和行政院必須互相配合纔有足夠的人力救災。
“阿謙你去通知肖隊出警,”鄧肯一把抓起鑰匙,“小蘇通知其他警種做好工作,特別是檔案室那邊,趕緊密封上險!”
米拉蘇見他急衝衝就要往外走,連忙疊聲道,“鄧隊,你去哪?”他們是刑警,抗洪救災是消防警察的任務。倒不是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每個警種都有自己的特長,鄧肯看着就是隻會抓罪犯查案子的人,他去湊什麼熱鬧?!
鄧肯頭也不回,拉開門便衝了出去,只見窗外狂風呼嘯,雨絲像銀蛇亂舞,在空中翻滾着。
城中村受災嚴重,外圍高樓的天台上架了數十個應急照明燈,照向陷於洪水中的老舊危房。一隻貓抓着屋脊上的瓦片,艱難地爬上屋頂,躲避洶涌而來的洪流。旁邊,村民踩着板凳顫巍巍地伸手,也想借力上去,卻不料寒風淒雨撲來,將他狠狠掀翻在地。
臨時支起的深藍帳篷下,行政院工作人員頭戴黃頭盔,身穿紅馬甲,正連線各個地區請求支援,不一會兒,狠狠地吐出一口煙霧,將手中的香菸丟在地上用力踩滅,“奶奶的,什麼信號都沒了!”
消防警察已經及時趕到,肖隊帶着手下坐進衝鋒舟,卻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漢子不由分說地將其中一個隊員擠了出去。
“鄧肯!你他孃的添什麼亂!”看清來人後,肖隊扯着大嗓門吼道,"你是刑警隊的,不是消防隊!人命關天,老子沒空跟你開玩笑!"
鄧肯只淡淡的說,“你們隊纔多少人,少廢話,快點出發。”
肖隊氣得牙癢癢卻無法反駁,只得啓動衝鋒舟,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真想用鐵鏟敲爛鄧肯的頭!
衝鋒舟向村莊馳去,濺起大量的水花。
剛剛被擠出來的隊員想再上一艘衝鋒舟,沒想到又被擠了下去。
這次可不是他們警局裡的人了。
隊員一把將他拉下來,嘴裡叨叨,“好小子,連你都想搶我的活,快走開,別耽誤我!”
倫納德反手推開他,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跳進衝鋒舟內。駕駛員不知道自己的隊友已經被掉包了,衝鋒舟在雨幕中劃過一道白色的光芒,載着抗洪隊伍向前。
風勢越來越強勁,雨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濺在船艙壁上啪嗒啪嗒作響,很快便在船內積蓄了薄薄一層水。
洪水卷着浮木吞吞吐吐,船體隨波逐流,顛簸地厲害,幾乎讓人抓不穩。
屋樑上,婦女抱着嬰兒瑟瑟發抖,臉上已經被凍成青紫色,她看着遠方的大浪洶涌翻騰,要把自己和孩子吞噬一般,心裡恐懼萬分。
她的男人憤憤道,“我們隔得遠,等船過來都不知道有多少積水了。都是你硬要帶着孩子,不然我們早游到那邊去了!”
“那你遊唄!你心怎麼這麼狠!”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眼睛裡滿是淚水,"過不下去了,出去了就離婚!"
男人不願再聽她嘮叨,打着手電筒往水中照。
他們貪圖便宜,只租了二樓樓頂的小破屋,隔壁卻是六層的居民樓。一根浮木恰好撞到了陽臺的欄杆,左右擺動了一陣還沒有飄走的跡象,似乎是卡在了兩棟樓之間。
這水不知還會漲到什麼時候,等淹過了小破屋,他們也就離死不遠了!男人看了眼隔壁的高樓,心一狠,對準方向跳了下去。
怎料水勢太猛,根本不給他留餘地,男人在水中翻轉了幾圈,最終沉沒在水裡。
女人看到丈夫被沖走,微微一怔,不禁將孩子抱得更緊,孩子在母親的懷裡哇哇大哭,不停踢打着雙腿,她看着地上還在發光的手電筒,張着嘴說不出話來,眼角的淚滴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到了後半夜,奇譚一中宿舍樓響起了刺耳的廣播聲。
張揚一骨碌從牀墊上爬起來,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便抓起書包,將放在櫃子裡的零食都塞進包內,移開門角的書籍就要出去。
“怎麼了?和我們樓層沒有關係啊。”舍友們面面相覷,她們也聽懂了廣播內容,水快漫上一樓了,根據學校安排,五樓以下的同學要搬到其他樓層,騰出空間安置災民。
張揚害羞地笑了一下,揚了揚手上的書包,“災民應該都餓了,我還有些東西,分給他們。”
聽到她的解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有好心腸的女孩子也把食物交給她,希望自己也能貢獻一點力量。
關上門後,張揚看着滿滿當當的揹包,嘴角微微翹起,隨即轉身往樓頂走去。
宿舍樓共有二十層,樓頂上鎖,等閒人不得入內。左右兩側都有樓梯,只是大家習慣了從東門入,西門一般不開。如果有人留心觀察,便會發現西側每層樓梯轉角處都有一個上了鎖的小空間。
顯然張揚更爲細心,她昨日偶然發現二十層的小空間沒有鎖好,只是虛掩着,門有半米高,裡面鋪着厚厚一層灰。
誰知道這雨會下多久呢?
她可沒想過要去管那羣災民,本來食物就不是很多,一層十五間宿舍,一個宿舍十個人,難民起碼有五百人,哪裡夠分?
她躡手躡腳地爬上二十層,留下兩個小麪包後,便把剩餘的食物藏在小空間裡,擔心在路上遇到其他宿舍的同學,她猶豫了一下,把書包也放了進去,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揣着那兩個麪包離去。
樓頂的鐵門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城中村旁——
電話終於接通了,還沒等行政院的人請求支援,對方反而扯着嗓子要求奇譚市支援。
看到那個文官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守在一旁的倫局長搶過電話,言簡意賅地說,“我是奇譚市警察局局長倫坤澤,奇譚洪水氾濫,需要物資和人手支援。”
聽着聽着,他的眉頭緊鎖,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副局長問道,他是個年約五旬左右的男子,臉色嚴肅,目光炯炯有神,渾身透着一股精幹氣質。
倫局長搖了搖頭,“絕無支援的可能,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副局長還想再問,看到倫坤澤暗示的眼神後,便停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省裡向奇譚市請求支援?要知道,省政府可是有武裝力量的!
奇譚市不大,全市最高的建築是前幾年才撥款完工的一中宿舍樓。
倫局長看了眼蒼茫的天色,眉宇間露出愁雲慘淡的憂慮之色,"讓法院和行政院那些手不能提的女文官轉移到一中,二三中在城北高地,暫時不用擔心。"
倫坤澤口中的一中也沒好到哪裡去。
無線電信號被徹底掐斷,無法和外界溝通,只有在外界災民進入宿舍樓的時候帶來些耳聽口傳的小道消息,對未知的恐懼如烏雲般籠罩着所有人。
將最後一包餅乾分食乾淨後,1314陷入了沉寂。
胃彷彿火灼一般難受,喉嚨乾燥得發疼,巴掌大的餅乾不僅沒有緩解飢餓,反而加速胃酸分泌,一股酸意從胃裡直竄頭頂。
正難受着,咚咚的敲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誰呀?"陳諾問道。
"我。"門外傳來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正是之前被她們拒之門外的安亦
大家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她進來。張揚使了個眼色,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嘀咕了一番。
“安亦櫃子裡應該還有吃的吧?”
“你之前不是覺得她危險嗎,又後悔了?”
“……”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