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抱住楊雅竹，將下巴輕輕地靠在了楊雅竹的肩上，輕聲說：“我想讓孩子活下來。 ”
“你瘋了？！”楊雅竹心痛地驚呼，伸手推開了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瞪着她。
夏至苦笑，痛苦地伸手抓扯自己的頭髮，哽咽說道：“我也覺得我瘋了。可是怎麼辦？我現在腦子裡就是這樣想的。我已經虧欠這個孩子太多太多了。他掙扎了這麼久這麼辛苦，難道我就要這樣放棄？還有曜辰，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和期待這個孩子。如果孩子死了，我不敢想像他會有多痛苦……”
“你別傻了！這對他對你來說，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對於他來說，失去你和失去孩子來比，是不是失去你的痛苦更大一些？
更何況，你也聽到懷特醫生說過了，你們還年輕，醫學技術日新月異，只要你活着，你們就仍然有機會安全而健康地擁有一個孩子！所以，你現在這樣選擇是不是太傻？對自己對裴曜辰來說又是不是太殘忍呢？”
楊雅竹痛心疾首地說，“你能想像裴曜辰失去你之後的生活嗎？你覺得孩子沒有母親活着會快樂嗎？他真的能得到父親全身心的愛嗎？夏至，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世界不乏父親因自己的妻子難產死亡而痛恨孩子虐待孩子的例子！”
“他不會的！曜辰不會的！他那麼想要這個孩子，又怎麼可能痛恨孩子虐待孩子？雅竹，我現在很難過，你不要再故意刺激我了！”夏至驚悸地撫着胸口，心亂如麻。
“夏至，我不是在故意刺激你，而是在向你說清楚事實。而且這種事情，你和裴曜辰都有選擇權，你不能獨斷專行！醫生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別以爲你可以趁着裴曜辰不在的這兩天瞞天過海地把手術給做了。我和韓景不會籤這個字！”楊雅竹斬釘截鐵地說。
“雅竹，你還是我朋友嗎？”夏至苦笑。
楊雅竹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含着淚低聲說道：“正因爲我是你朋友，所以我不能見你如此作踐自己！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雖然她在演戲，可是心裡仍然爲夏至剛纔的決定在深深地震撼着。
夏至對裴曜辰的癡情對孩子的仁慈都讓她羞愧。
她想換成是她，是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地就放棄了自己生存的權利。
夏至，真的是傻得讓人心疼，善良得讓人自慚形穢……
夏至長嘆，“我僅僅是想讓孩子活着，讓曜辰快樂……”
“快樂不快樂不是你說了算，得讓曜辰說了算。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你必須和曜辰商量！而且得儘快！你不說，我就去說！”楊雅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夏至無奈地點頭，“好。我會和他商量。不過，我希望什麼時候說，由我來選擇，這樣可以嗎？”
“可以。”楊雅竹如釋重負地點頭，起身站起，將食物一樣樣擺上小餐桌，柔聲說道，“好了。在糾結之前先吃點東西吧。你現在身體這麼差，得多吃點！”
夏至點頭，端起碗心不在蔫地喝起湯來。
只是鮮美的雞湯喝在她嘴裡卻寡淡無味。
韓景走了進來，輕輕地拍了拍楊雅竹的肩膀，給她使了個眼色。
楊雅竹起身站起，悄悄隨他走了出去。
倆人一起走到走廊的心頭才停了下來。
“怎麼樣？她怎麼說？”韓景的臉上閃過一抹緊張與不安。
這樣的表情像針扎一般狠狠刺痛了楊雅竹，不由冷冷地說：“她選擇留下孩子。”
韓景長嘆，“我就知道她會這樣選。”
“不意外？”楊雅竹愕然。
“有什麼意外的？她若不這樣選擇，那她就不是夏至了。”韓景鬱悶地拿出一根菸叼在嘴上點燃了，猛吸幾口，這才吐出一陣濃郁的煙霧。
楊雅竹凝視着被煙霧縈繞得面容模糊的他，很有些刻薄地說：“是啊！我怎麼忘記了，你比我還了解她！你爲了接近她，一定煞費苦心地通過各種途徑地瞭解她分析她吧？”
韓景皺眉，將煙狠狠掐斷扔了下去，“雅竹，你又來了！我明明已經把我的心擺在你面前看了，你爲什麼還要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這樣有意思嗎？”
楊雅竹臉色一白，轉過頭咬脣不吭聲。
韓景嘆了口氣，伸手去抱她。
她用力推開。
他再抱，她再推。
反覆幾下之後，她突然發怒了，舉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這個耳光幾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所以打得又脆又響，像有把人耳膜震破的衝勁，楊雅竹和韓景都定住了。
好半天，楊雅竹才緩緩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看了一眼臉上印着血紅五指印的韓景，低聲說：“對不起。我失控了。原諒我。”
韓景長呼一口氣，苦澀地說：“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這麼痛苦都是我帶給你的。所以無論你怎麼打我罵我作踐我，我都不會怪你。但是有句話我得跟你說，如果你現在後悔了，你可以回去跟夏至把事情說清楚。你，楊雅竹，在我韓景這裡，永遠是自由的有選擇權的！”
楊雅竹聽了，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愛上你，便早已入了囚籠，又何談自由和選擇權。不過，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怨不得你。”
韓景沉默下來，不再說話，只是重新拿了根菸點燃抽了起來。
楊雅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去找冰敷下臉再進去吧。我先去看夏至了。她現在比誰都痛苦。”
她說着轉身便走。
韓景的聲音從背後低聲傳來，“雅竹，你和夏至一樣善良。能遇到你，是我韓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楊雅竹猛然頓住腳步，低聲問：“如果你覺得我好，如果你覺得愛我，那能不能爲了我放棄這荒唐的報復計劃？”
“來不及了！對不起！”韓景長嘆。
楊雅竹苦澀一笑，沒有再說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夏至過得很平靜，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時不時地主動說笑話逗楊雅竹，完全不像一個需要面臨生死決擇的人。
楊雅竹几次想找她確認，但都給韓景制止的眼光給逼了回來。
轉眼間，三天就過去了。
一大早，夏至就起來了，忙碌地收拾東西，弄出不小動靜。
楊雅竹揉着眼睛從沙發上坐起，看到她收拾東西，不由急了，急忙一躍而起，奔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夏至！你想做什麼？不會是想揹着我偷偷溜走吧？”
夏至笑道：“我要偷偷溜走的話，徑直就走了，還收什麼東西啊？”
“那醫生沒批准你出院，你收拾東西幹嘛？”楊雅竹疑惑地問。
“還有三個半小時，曜辰便抵達機場了，我收拾收拾好去接機啊！你別忘記了，他昨天晚上打電話來特意叮囑我去接機，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接機。所以我得利索點把東西收拾好了出院，然後回酒店好好泡個澡，把這一身的福爾馬林氣味洗掉才行！要不然他一聞到就該對我追問個不停了！”夏至笑嘻嘻地說。
楊雅竹聽了，越發用力地摁住她的手，“你身體不好，不宜去接機。昨天就說好了的，讓韓景一人去就行了。他會負責直接把曜辰帶過來的。你別告訴我，你想了這麼多天還沒想好怎麼對他說！”
“想好了。當然想好了！可是不能是今天！真的。雅竹，絕對不能是今天！”
夏至用哀求的口吻說道，“他風僕塵塵地回來，一路勞累，不能讓他就聽到這麼一個悲傷的消息。這對他來說刺激太大了。而且，我還想和他擁有一個完美幸福的婚禮呢，一旦他知道了，你覺得他還能做我幸福的新郎嗎？雅竹，拜託你成全我，不要這麼殘忍，我和他能夠在一起真的很辛苦，這最後一點的快樂，請讓我們擁有。只有這樣，無論接下來面對什麼，我和他纔有足夠的勇氣！”
楊雅竹無力地鬆開了她的手，無可奈何地說：“好。一切就先依你！可是夏至，等婚禮結束後，你一定要跟他把你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否則的話，我楊雅竹就和你絕交！我告訴你，我說這話是認真的，完全沒有半點跟你開玩笑的意思。你最好是當真了！”
夏至笑着伸手抱住她，低聲說道：“你別說得這麼絕，誰不知道你楊雅竹向來口硬心軟？這麼多年，我也犯了不少傻，可你還不是照樣陪在我身邊嗎？我啊，敢很篤定地說，就算我決定留下我的孩子，你也不會怪我的。你會想念我，並且一定會幫着曜辰把孩子撫養成人的！對於這一點，我相當有自信！”
楊雅竹聽得心悸，伸手狠狠推開了她，恨聲說道：“夏至！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敢這樣做，我楊雅竹永遠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幫你養孩子的！你就別做你的春秋大美夢了！”
夏至笑着擺手，“好了好了！我不過隨口這麼一說，你還就當了真。放心吧！我不會這樣做的。我捨不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