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史高治和洛克菲勒在卡特的陪同下,來到了斯特魯公司。由於最近的經營狀況不好,武器買不出去,所以工廠基本停工了,除了幾個看守機器的人,整個廠子裡都沒幾個人,顯得十分的寂靜。
斯特魯在公司的辦公室裡等着史高治。他的秘書杜克帶着史高治和洛克菲勒以及卡特直接進了辦公室。
走進門,史高治注意到這間辦公室裝修得還很豪華,屋頂上掛着水晶吊燈,靠着壁爐的牆上掛着一幅油畫,畫的是一羣白人騎兵正在和印第安人戰鬥的情景,至於畫得怎麼樣,嗯,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史高治對於繪畫都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所以也沒法得出任何結論。不過面前的這張辦公桌卻絕對是高檔貨,雖然史高治一樣認不出這桌子用的是什麼木頭,但是老大的桌面居然是用一整塊厚木板,而且用的也是透明的油漆,讓那一大塊木板華美的花紋顯得格外清楚——這東西絕對不便宜。
“您就是史高治先生?”看到進來了這麼一個半大的小孩子,斯特魯很有些驚訝。
“是的,我就是史高治。”史高治走到斯特魯的對面坐了下來。
“可是,您現在真的有資格談這樣的生意嗎?”斯特魯還是不太放心,“按照你的年齡,你現在又民事能力嗎?”
“最終的協議將由我的父親簽字。”史高治說,“不過,說話算數的是我。至於我的支付能力,我這裡有摩根銀行開出來的證明。”
“那麼您怎麼會對我的公司感興趣呢?”斯特魯又問道。
“我認爲最近的形勢下,你的公司所經營的業務能賺錢。而您現在的困境主要是因爲運氣不太好。”史高治在心裡又加上了一句:“還有就是你被我盯上了。”
“那麼在您的心裡,我這家公司值多少錢呢?”斯特魯問道。
“如果貴公司的經營一切正常,當然值很多錢。但是據我所知,貴公司現在存在債務危機。所以關於貴公司值多少錢的問題,就我瞭解的情況來看,貴公司如果破產拍賣,我估計所得未必能完全清償債務。所以,如果我要承擔起您的那些債務,恕我直言,我恐怕只能給您一些象徵性的價錢。”
“您的信息是不確切的,我的資金鍊的確存在問題,但是說資不抵債卻過分了。那些借的錢並沒有被浪費掉,它們只是變成了原料和機器。”
“但是原料和機器都在不斷地跌價,而您的產品現在賣不出去。恕我直言,您現在庫存着的產品全是賣不出去的垃圾。而且由於媒體的攻擊,只要您還在公司一天,公衆對公司產品的信心就很難恢復。甚至,即使您離開了這家公司,這家公司要想恢復聲譽,也還需要相當的時間。所以,接手您的這家公司,我也有很大的風險的。”史高治繼續貶低斯特魯的公司。
這種貶低並不讓斯特魯感到意外。事實上,這樣的貶低反而證實了史高治的誠意。如果史高治只是一味的稱讚他的公司,那反倒是沒有誠意的表現。當然他也不能聽任別人貶低公司,畢竟他還是想把它賣個好價錢的。
“我的公司沒那麼不堪,別的不說,單就關鍵的專利,我們就有中心發火彈藥專利的使用權,而且……”斯特魯自然也在努力的給自己的公司找亮點。
“中心發火彈藥的專利都要爛大街了,而且很快就要到期了。這不值錢!”洛克菲勒面無表情的打斷了他。
“那麼,我們公司還有一批有經驗的工人。我們還有……”
“在現在的條件下,挖走他們,花不了幾個錢。”洛克菲勒又冷冷的來了一句。然後,大家又爭論了起來。
……
“現在還不是詳談的時候。”史高治說,“我想,我們還是到工廠裡面去看看,然後再回來談吧。”
“好吧。”斯特魯也知道,這樣的買賣不是立馬就可以敲定的。
“另外,我還需要了解貴公司的各種經營狀況的數據。”史高治說。
……
幾個小時後,史高治一行人離開了斯特魯公司,此後的一個多星期裡,史高治都沒有再和斯特魯聯繫。不過,在一旁給史高治義務的幫幫忙的洛克菲勒並不覺得奇怪。這個時候,重要的就是要沉得住氣,誰先主動的找上門來,誰就會在後面的談判中佔據上風。
這種比賽天然的對斯特魯是不利的。用不了多久,他的貸款就要到期了。他知道,就目前的情況下,他在和史高治的談判中肯定會吃虧。要改變這種局面,最好的辦法無疑是找到一位競價者。所以在這些天裡,他也在儘可能的到處找新的買主。
要說功夫不負苦心人,還真的讓斯特魯找到了一位新買主。一位叫做沃倫?德拉諾的百萬富翁對他的公司表示了興趣。這個消息讓斯特魯感到渾身都有了力量,而此後在和這位尊貴的先生的代表進行了一輪交涉之後,斯特魯更是覺得,他可以忘了史高治了。沃倫德拉諾先生給出的價錢不高,但比起史高治透露出來的意向來看,還是要寬厚一點的。
沃倫德拉諾的代表帶着斯特魯幾乎全部的希望離開了,離開時他們甚至都已經擬好了合同,只等着簽字了。可是,這位帶着斯特魯全部希望的代表離開後,一連幾天都沒有了任何消息。一開始,斯特魯告訴自己,這是因爲從紐約到克利夫蘭需要時間。但是,他又忍不住的擔心,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變故。這樣的煎熬使得斯特魯夜不能寐,疲憊不堪。
到了整整六天之後,斯特魯終於等來了消息:沃倫德拉諾先生放棄了這場交易。這個消息像子彈一樣的擊中了斯特魯,幾乎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還有兩天,還有兩天,貸款就要到期了,在這種局面下,銀行是絕不會同意他暫緩還貸的請求的。到那個時候……
得到這個壞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正常情況下,這一天已經算是過去了,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以商談任何複雜的問題了。但是斯特魯還是忍不住,他親自趕着馬車,(爲了節約開支,馬車伕已經被辭退了)來到了史高治的公司。然而,公司的人告訴他,史高治先生不在,他到外地去了,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回來。如果有事情,可以明天中午再來。
斯特魯知道,這是史高治的手段,目的就是拖延時間,讓時間壓垮自己,好從自己身上榨取更多的錢財。他知道,史高治多半就在公司裡,說不定正從那個窗口裡偷偷地看着他出洋相呢。他甚至懷疑,那個沃倫德拉諾先生的代表也是人家搞的鬼。但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猜測對了又能怎麼樣呢?到了這個局面,也只能是伸長了脖子請人家砍了,唯一的指望就是人家的刀法最好好一點,動手更乾脆一點。
到了第二天中午,斯特魯早早就等在史高治的公司門口了,有人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史高治。
“他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基本上算是想你投降了。史高治,你這筆買賣基本上可以算是成功了。”從二樓靠街道的窗口的窗簾縫隙裡,洛克菲勒冷冷的看着等在外面的斯特魯,對史高治說。
史高治擡起頭來,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
“嗯,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去和他談談了。”史高治站了起來向着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嗯,到了殺豬的時候了。”洛克菲勒難得的幽默了一下。
出了辦公室的門,史高治向着後門的方向走去。
“怎麼往哪邊走?會客室在這邊呢。”洛克菲勒說。
“哦,不先從後門溜出去,怎麼顯得我是剛剛從外地趕回來呢?”史高治笑嘻嘻的解釋說。他很希望洛克菲勒能表揚他一句諸如“我的朋友,你真是太卑鄙,太無恥了”之類的能讓他的虛榮心得到巨大的滿足的話。
然而,這個願望卻沒能實現。洛克菲勒站住了,望着他,說:“用得着嗎?難道你以爲他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難道我們現在還需要考慮他怎麼想?就算他真的以爲你是剛回來,對談判有什麼好處嗎?不,這什麼好處都沒有!他只會覺得我們還很重視他,會讓他更有力量堅持下去。所以,不要管那些藉口了,直接去會客室吧!”
“我的朋友,你可真是太卑鄙太無恥了!”史高治說。
“我可以把這看做是對我的讚美嗎?史高治?不過我們彼此彼此。”洛克菲勒笑着向會客室走了過去。
……
談判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就像史高治期待的那樣,他以低得驚人的價格——2000美元,買下了這家制造獵槍的企業,幾天之後,這家企業就要改名,叫做麥克唐納獵槍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