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挨個將陳紅錄製的那些廣告詞聽了一遍，最終選定了其中一條放到廣告片中。
他這邊剛定下來，後面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這幾條可以麼？如果不可以，我可以重新錄。”
周彥轉過頭，看到陳紅站在門口。
她環抱着胳膊，肩膀靠在門框上，側着頭看周彥。
雖然她八點鐘已經結束了鏡頭的拍攝，但是到現在她還穿着那件白色的連衣裙。
不過現在晚上畢竟已經很冷，而且3號樓這邊晚上也不開暖氣，所以她外面還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大衣。
周彥看了眼陳紅光禿禿的小腿，“拍攝已經結束，你可以換回自己的衣服了。”
陳紅笑了笑，“所以我來問問你，可不可以換，我怕突然還有什麼鏡頭要補拍。”
“即便補拍，重新換也行。”
周彥說了一句，又轉頭去看片子。
屋子裡面安靜了一會兒，陳紅踩着高跟鞋朝周彥那邊走去。
到了周彥跟前，陳紅也不說話，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靜靜地看着周彥工作。
感受到陳紅的目光，周彥擡頭看着她，“還有事情麼？”
剪映室的光線非常暗，但昏暗的光線卻讓陳紅的雙眸顯得更加明亮，此刻的陳紅，眼中看不出什麼太多的情緒，像是一湖平靜的清水，周彥甚至能從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樣子。
幾個月不見，周彥感覺陳紅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可能周彥自己也不一樣了，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他決絕地拒絕陳紅，不想讓她有太多幻想，那時候他身邊只有王祖賢一個人。
但是這幾個月裡面，多了工藤靜香，他之前拒絕陳紅的話，又變得站不住腳。所以現在面對陳紅，周彥的心情其實也挺複雜的。
“我想看看我今天拍的那些鏡頭，可以麼？”
周彥並沒有答應她，“還是等到廣告出來的時候再看吧，本身也沒多少個鏡頭。”
剪映室再次陷入沉默。
陳紅依舊看着周彥，但是周彥並沒有再管她，而是轉頭認真做自己的工作。
過了十來分鐘，陳紅起身，腳步聲慢慢遠去。
等到腳步聲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周彥才輕輕嘆了口氣。
他從前總覺得自己能夠遊刃有餘地處理好男女關係，但事實證明，他高估了自己。
到底是人隨着環境慢慢變化，還是他原本就是如此，只不過因爲環境改變而顯現，周彥自己也弄不清楚。
……
周彥是夜裡面三點鐘才從工作室離開的，到家之後，只是簡單洗漱一番，就倒牀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周彥又回到工作室，繼續工作。雖然松下電器那邊並沒有催的那麼急，但是周彥還是想要把工作趕快乾完。
他是那種不習慣把工作留着的人，手頭有工作就想着快點結束，他這樣性格，也是俗稱的勞碌命。
花了兩天多的時間，周彥才把廣告片給剪出來。
川端涼介過來看完成片，激動地連連跟周彥道謝。
“周彥先生，感謝你爲松下電器製作出如此精良的廣告。我相信，這則廣告，肯定會受到觀衆們喜愛的。”
周彥擺擺手，“不用謝，我拿錢辦事，都是商業行爲。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一會兒請把簽收單給簽了，廣告的拍攝到這裡就結束了。”
“沒問題，我馬上就籤。”說完，川端涼介竟然又從懷裡面掏出一個大信封，“周彥先生，這是我們公司的一點心意，請一定要收下。”
周彥看着川端涼介手裡的信封，有些疑惑，“付款方式不是已經約定好了麼？這是什麼意思？”
“周彥先生不要誤會，這不是片酬，而是額外的心意。雖然數目不多，但也是我們表達感謝的方式。因爲這次的拍攝比較趕，也辛苦你跟你的團隊如此高效的完成，爲我們接下來的計劃留出足夠的時間，所以這些心意，也是你應得的，請你一定要收下。”
聽川端涼介這麼說，周彥也沒有拒絕，直接點頭道，“那我就收下了，感謝貴公司的心意。雖然廣告拍攝已經結束，但是我們之間的合作還有兩年，希望以後的合作能夠一直愉快。”
周彥跟松下電器籤的代言合同是兩年，除了這條廣告，他們後面還有不少合作。
其實即便是兩年之後，雙方的合作也不會結束，因爲《yellow》跟松下電器籤的時間有五年。
而且即便是五年到期，松下電器那邊大概率也會跟周彥續簽。
“一定。”川端涼介完成任務，也是非常高興，又對周彥說，“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現在我得趕快把成片送回去，距離投放應該還要一段時間，中間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嗯，你去忙吧。”
等到川端涼介走後，周彥把信封打開看了看。
松下電器出手還是比較大方的，裡面都是藍黑色的大票子，總共四紮，應該是四萬塊錢。
這錢相對於其他費用並不算多，但畢竟是額外給的紅包，也是很不錯了。
周彥從裡面拿出來三萬，留下一萬，又擬了個名單，然後將洪奔叫到了辦公室來。
將名單跟一萬塊錢一起交給洪奔，周彥說道，“按照名單把錢分下去吧。”
看着厚厚一沓錢，洪奔一臉的疑惑，“工錢不是已經定好了麼？”
原本把他們這些人召集到燕京來，他們這段時間的工資就是《放牛班的春天》承擔的。
劇組不僅僅承擔他們的工資，每天還額外給他們百分之十的補貼，這也是爲什麼大家都想來給周彥拍戲。
他們都說周彥有人格魅力，但這份人格魅力，有時候也是需要用真金白銀來買單的。
而這次來拍廣告，工錢是另外算的，每個人都是一個月工資，事先已經說好了，這等於是給他們賺的外快。之前也說過，這些錢會在每月發工資的時候一起發給他們。
因此，洪奔纔會疑惑，不明白周彥爲什麼這時候又要給他們發錢。
“工資是工資，這些是獎金，這次工作完成的不錯，都是應該的。”
這段時間連軸轉，周彥也有些乏了，他靠在椅背上，笑呵呵地說道，“怎麼，給你發錢，你還不樂意啊。”
“沒有，沒有，能拿錢當然樂意，我這就去把錢給他們發了。”
“你也看看，名單上是否有遺漏的，這次參與制作的，一個都不要少。”
聽周彥這麼說，洪奔就認真地把名單看了看。
看完之後，他笑着說道，“沒有遺漏，連食堂的小孔都有。”
“那就行，你去吧。”
“好嘞。”
等到洪奔走了，周彥感覺有點困，就走到沙發上躺着，一會兒就睡着了。
……
這邊工作人員們拿到錢之後，都非常高興，一個勁地誇周彥這個老闆大方。
其實他們也沒有分到多少錢，雖然周彥拿出來一萬，但是參與拍攝的人很多，攝像、化妝、佈景、錄音，甚至還加上廚房，總共二三十號人，平均下來一個人四百塊錢不到。
而且攝像跟洪奔他們拿的多點，像孔超這樣的廚師也就能拿個一百塊錢。
但是孔超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三百，這一百塊錢是他十天工資了，所以對他來說，已經非常可觀。
洪欣拿到錢也非常高興，她一邊把錢收好，一邊開玩笑道，“你們在背後拍周導馬屁，他又聽不到，不如這樣，你們現在去他辦公室，當面拍，那樣效果好。”
“洪管頭你帶頭去拍，我們緊跟其後。”
“哈哈，我們可不是拍馬屁，說的都是真心話。”
“還是別去了，周導馬屁過敏。”
“嚯，馬屁過敏……”
洪欣正在跟大家開玩笑，洪奔走到她身邊，戳了戳她胳膊，“老妹，這名單上還有一個人，要不你幫忙發一下？”
“誰啊？”洪欣好奇地伸頭看了眼名單，隨後挑眉道，“紅妹啊。”
洪奔點頭，“是啊，這次參與制作的，所有人都有，包括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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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她好歹是女主角，拿個紅包也是應該的。那這樣，我有她聯繫方式，一會兒我來打電話給她。”
“那就多謝了。”洪奔趕忙把信封跟最後的一千塊錢塞到了洪欣手裡，“這事就交給你了。”
拿着信封，洪欣笑着搖了搖頭，隨即去大辦公室給陳紅打了個電話。
陳紅正好在家，接到洪欣的電話，還挺意外。
“欣姐，是廣告的拍攝有什麼問題麼？”
“沒問題，片子已經移交了，而且就算有問題，也不是我來給你對接。項目結束，周導發紅包，還有你一份，你看要不要找個時間來拿？”
“紅包？給我？”
“對啊，你是女主角嘛，發紅包當然有你的份。一千塊錢，我知道對你來說也不多，不過是周導的心意嘛。”
陳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我一會兒過去。”
“行。”
陳紅掛了電話之後，坐在牀上發楞。
她真的弄不明白周彥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之前在銀川的時候，拒絕自己的是周彥，這次拍廣告找自己當女主角的也是周彥，那天夜裡對自己不理不睬的還是周彥。
那天夜裡，陳紅坐在周彥旁邊，感受着周彥的冷漠，她原本對周彥已經再次點燃的心在那十幾分鍾裡面又慢慢冷了。這兩天她發誓，再也不會去搭理周彥了，但周彥卻又給自己發紅包。
愣了好一會兒，陳紅深深嘆了口氣，然後起身出門。
到了工作室之後，陳紅也沒看到洪欣，就直接去了周彥辦公室。
洪欣在電話裡面也沒說清楚，只說周彥發紅包，但沒說紅包在她手裡，所以陳紅就以爲要到周彥那裡去拿。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只是虛掩着，陳紅輕輕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她又加大力度重新敲了兩聲。
這次辦公室裡面傳來周彥的聲音，“誰？”
“我。”陳紅回道。
周彥原本只是想在沙發上小憩一會兒，卻沒想到一睡就過去了挺長時間，他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敲門，便揉着眼睛起來。
聽到是陳紅的聲音，他揉着額頭說道，“進來吧。”
陳紅進門之後，看到周彥坐在沙發上睡眼惺忪的樣子，臉上露出一些歉意，“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我也睡得差不多了。”周彥擺擺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想要喝水，但是發現茶水已經涼了，便又把茶杯放下。
陳紅見狀，就把門旁邊的水壺拎起來，要過來給周彥倒熱水。
周彥一把接過她手裡的水壺，“我自己來吧。”
倒了半杯水，周彥喝了兩口，感覺好多了。
喝完水之後，他發現陳紅沒聲音，便擡頭看向陳紅，卻看到陳紅兩隻眼睛紅紅的，眼淚也在眼眶裡面打轉。
看到陳紅這幅樣子，周彥一臉懵逼，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哭了？就因爲自己沒讓她倒水？
不至於吧。
還沒等周彥問，陳紅就紅着眼睛說道，“周彥，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
周彥這下更懵了，“我欺負你……”
“你說你有女朋友，不能接受我，沒關係，那我就不胡思亂想了。但是你爲什麼又要點名讓我來幫你拍廣告，你知道麼？那天來這裡之前，我做過思想鬥爭，最後我甚至，我甚至……”
“而你呢，對我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你是覺得這樣逗我好玩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你，就要圍着你轉，就活該被你逗着玩？”
聽到陳紅這一連串的控訴，周彥大腦陷入了空白，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麼？
松下電器去找陳紅的時候，到底是怎麼跟陳紅說的，爲什麼會讓她有這樣的誤會。
原來在陳紅眼中，自己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在吊着她？難道自己把她放進發紅包的名單裡，是做錯了麼？
或者說，自己潛意識裡面，真有吊着陳紅的想法？
他其實不給陳紅髮紅包也沒關係，但他偏偏還是選擇這樣做了。
看着陳紅的淚眼，周彥表情柔和了許多，“坐下說吧。”
陳紅把頭撇過去，“我不坐，趕快把紅包給我，我就走了。”
見她這樣，周彥站起身來，拽了拽她的袖子，“坐吧，你看看你，哭的妝都花了。”
陳紅原本梗着脖子，但是被周彥這麼輕輕一拽，也就順勢坐下了。
不過坐下之後，她還是撇着腦袋，不去看周彥。
也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屋裡暖氣太高，陳紅的臉頰紅紅的，配上淚痕，給人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周彥伸手爲她擦去臉上的淚珠，輕聲道，“我並不是有意這樣，關於這一切，我向你道歉。你很好，特別好，在銀川的時候，你問我可曾對你有一點點動心，我沒有回答，是因爲我不想說謊。”
“有些感情很美好，但並沒有發生在合適的時候。如果再早一點，或許我就可以堅定地給予你肯定的答案，毫無保留地去接受你的感情。但那個時候，晚了一些，如果我自私地接受你，最後只會讓你受傷……”
周彥話沒說完，陳紅忽然一把抱住了他，並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你知道，我那天爲什麼胡遲到麼？”
“嗯？”周彥看着懷裡的陳紅，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說起這個來。
陳紅仰起頭，梨花帶雨地看着周彥，“我在說服自己做一個壞女人……並且成功了。”
還沒等周彥反應過來，陳紅已經欠起身子，吻住了他。
陳紅的嘴脣，有點甜，又有點鹹，甜的是口紅，鹹的是淚水。
這是兩人第二個吻，但是不同於上次的蜻蜓點水，這一次陳紅緊緊地抱住周彥，彷彿要用這一個吻把這段時間的委屈跟思念都釋放出來。
因爲吻的太忘情，陳紅甚至忘記了呼吸，沒一會兒就開始缺氧了。
就在陳紅準備換口氣的時候，敲門聲忽然響起，她連忙一把把周彥推開。
周彥被陳紅推的往後一仰，隨即他反應很快，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啊。”
“周老闆，是我。”李海寧的聲音響起。
周彥擦了擦自己的嘴脣，然後起身走到一邊，“進來吧。”
李海寧推門進來，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他還愣了一下，“周老闆，你有客人啊。”
周彥沒回答李海寧，只是問他，“你來找我有事？”
李海寧興奮地說道，“我跟國保又學會了一首歌，你要不要檢查一下？”
周彥點點頭，又看了看手錶，“你先去練功房等我，我一會兒過來。”
得到周彥的答覆，李海寧非常高興，“那我們去等你。”
說完，李海寧也沒有逗留，直接走了。
等到李海寧走後，陳紅長長地吸了口氣，她剛纔憋的挺難受。
周彥也摸了摸額頭，這辦公室還是非常危險的。
他看着一邊喘氣一邊拍胸脯的陳紅，模樣還挺可愛的，便笑着說道，“把你嚇得不輕。”
陳紅白了周彥一眼，“還是你膽子大，是不是經常幹這樣的事情。”
“我也是第一次。”
“我纔不信。”陳紅皺了皺鼻子，“你趕快把紅包給我吧，我要回去了。”
周彥開玩笑道，“不再坐會兒？我們的正事還沒做完呢。”
“還說呢，我口紅都被你吃完了。”陳紅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小鏡子，整理一下妝容，“你一會兒不是還有事情麼，快把紅包給我吧。”
周彥聳了聳肩，“紅包給洪奔他們了，可不在我這裡。”
“那我去找他們。”說完，陳紅就逃也似的跑了。
等到陳紅走後，周彥洗了把臉，然後去了練功房，檢查李海寧他們的作業。
這段時間李海寧跟夏國保的進步很快，特別是李海寧，他的天賦確實很高，同樣的情況下，他進步的速度比夏國保快很多。
不過讓周彥最高興的，還是兩人在學習習慣上的改變。
之前他們是被周彥的獎勵給吊着，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他們的主動性跟學習熱情明顯要高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樣着急學習歌曲，而是願意紮紮實實地去練習基礎。
除了教音樂，周彥也會給他們安排一些語文、歷史等科目的學習，他們的進步同樣很快。
或許李海寧他們以後會從事音樂相關專業，但周彥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多學習一點音樂之外的知識，這樣他們才能對這個世界有更深刻的認識。
現在他們在工作室待着，偶爾也會跑去看一些音樂外的書籍。
給他們查完作業之後，周彥又去了一趟大辦公室，發現陳紅還在，正跟洪欣他們聊天。
周彥剛到大辦公室，洪欣就笑着說道，“周導你來得正好，紅妹說要請我們吃飯呢，你賞不賞光啊？”
周彥看了眼陳紅，隨即笑着點頭，“可以啊，剛給你們發了紅包，也讓我回回血。”
“周導你這意思是，要讓我們每人請你一頓啊。”
“倒也不是不行，給你們發完工資，我如今也是拮据的很。”
洪欣趕緊捂緊了口袋，“那可不行，我這錢還要存着呢，我們拖家帶口的，生活不易啊。”
周彥撇嘴道，“我就知道，想要從你這個鐵公雞口袋裡面扣除一分錢都比登天還難，這樣吧，也別讓陳紅請了，今晚我請大家吃飯。”
“好！”
聽到周彥要請吃飯，衆人一起歡呼起來。
陳紅請吃飯，他們還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周彥這個老闆請，那可就不一樣了。
……
當天晚上，周彥就帶他們去了經常去的銘軒酒店。
周彥請他們吃飯，倒不全是爲了陳紅，也是想着廣告拍攝結束了，請他們吃個飯，算是慶功宴了。
晚上週彥沒喝酒，其他人倒是喝了，不過也都比較收斂，沒有喝太多。
等到晚飯結束，周彥開車送陳紅回去。
從銘軒酒店回陳紅住處，正好要路過央音。
陳紅看着央音，說道：“你能帶我去你們學校看看麼？”
“現在？”
這會兒已經快九點了。
“可以麼？”
周彥想了想，點頭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