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案 慢性中毒

1、突然脫髮

華興製藥廠是省城第二大民營企業,資產超過十億,生產各種藥品,同時製造一些簡單常用的醫療器械。公司名爲華興製藥有限公司,它的主打產品華興腎寶享譽全國,出口到歐美,其中美國和加拿大的市場最大,每年能給公司帶來近億的利潤,讓同行羨慕得流口水,工人都以自己是華興製藥人爲驕傲。

華興的董事長陳偉是公司的最大股東,佔有55%的股份,他長得人高馬大,器宇軒昂,雖然剛剛過了50歲生日,但因爲保養良好,加上山珍海味的滋潤和錦衣華服的包裝,像剛40歲出頭,他在公司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是那個王國裡的皇帝,他爲這種威望和地位而自得自傲。

這天,他坐在豪華的辦公室裡看新分廠的規劃文件,文件做得非常仔細,圖片和文字加在一起,一共301頁,像一部長篇小說,當他看到一半時,忽然,一陣暮夏的風兒刮進窗口,因爲他的辦公室在天心大廈28樓,雖然夏天還沒有走遠,還殘留一些炎熱,但是他不喜歡開空調,因爲他抽菸抽得很厲害,開空調會把空氣弄得烏煙瘴氣,不利於健康。

當風兒吹過陳偉的頭頂時,忽然從頭上落下了一綹頭髮,烏黑的頭髮落在雪白的A4紙上,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愕然一凜:我怎麼會掉下這麼多頭髮?他盯着落髮看了一會兒,然後拿起大頭針撥開頭髮來數,一數整整12根。

他從來沒掉過這麼多頭髮,洗頭時他最多發現掉了三四根,但是,他極少自己洗頭,他的頭都是在省城最好的髮廊洗的,除非他沒時間讓洗頭妹洗頭,他纔會自己洗,今天離他上次自己洗頭已經快兩個月了。

每次在髮廊裡洗頭時,他幾乎都在洗頭妹溫柔愜意的按摩下睡去,直到洗頭妹輕輕拍他肩膀,他才從中醒來,洗頭妹爲了尊重貴客,不會把他掉多少頭髮的事告訴他,以免惹客人不開心。

他雖爲公司的董事長,但他天生勞碌命,凡事都喜歡事無鉅細地親力親爲,他是個工作狂,只有在不停的工作中,或者在征服女人中,他纔會感到快樂,這已經成爲了習慣,成爲了血液裡的一部分,大多數商業精英都把情婦當作社交的必需品,他也不另外,只是他沒有混淆事業和女人的關係,他把事業看得比家庭重,更比女人重。

是不是太勞累而導致大量脫髮呢?難道那個強壯的身體正開始衰弱嗎?他沒有害怕任何東西,他最害怕的就是時間,他深知:哪怕自己付出一個億,殘忍的時間也不會爲他停留一秒鐘!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強大了,甚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擔憂,他心情開始莫名的黯然……

每在這種時刻,他首先會想到他的秘書夏蘭,他摁下桌子上呼叫夏蘭的電鈴。

夏蘭大學畢業之後,就來他公司上班,她讀的是中文系,長得很漂亮,氣質優雅高貴,性格天真爛漫,身材高挑柔軟,是百裡挑一的尤物,不僅如此,她還善解人意,心靈手巧,能讀懂你的每個眼神,她沒過實習期,就被他調到董事長辦公室當秘書。

她明眸善睞,風情萬種,每次陳偉走過她身邊,都能感覺到她強大磁場,似乎瞬間能把他吸走似的,他無法控制蠢蠢欲動的綺思麗想,開始對她展開強大的攻勢,一年後,她終於成爲後他花園裡的一朵奇葩,成了他隨時隨地可以把玩的軟玉溫香。她對他說:我愛的不是你的錢,而是你的才華和鋒利無比的性格。

她跟着他9年了,今年32歲,成爲了不折不扣的剩女,他覺得虧欠她許多,也曾勸她嫁人,她流着淚反問:“你是不是嫌棄我是殘花敗柳了?”他不想她離開,現在她不僅僅是當年的花瓶,而是他的得手助手和紅顏知己,在事業上可以獨擋一面,爲他妥善處理了好幾件大事……

“陳董,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叫我親愛的好嗎?”

“陳董,別忘了這是在公司。”她微微一凜,以前他從來沒有在公司對她這樣說過,她注視着陳偉,忽然看到他眼裡一絲陰霾飄過,改口道:“親愛的……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剛剛掉了12根頭髮,你爲我洗過頭,我以前是不是也會掉這麼多頭髮?”

“從來沒有……”她走到他身後,把他的頭摟進豐滿的懷裡,雙手輕輕地撫弄着他的頭髮,微微用力抓了幾下,一看,手心裡竟然有好多頭髮,她差點叫起來,但立即按捺住驚叫的衝動,“親愛的,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

“沒感覺到啊。要不,你幫我買幾盒生髮劑使使吧?”

“不行,你得上醫院檢查身體,否則我饒不了你。”她眼裡充滿憐惜和命令的神色。

“我還要看新廠計劃書呢,還要和吳院長談共同合作的事……”他實在怕進醫院,那裡消毒水的味道讓他無法忍受。

“親愛的,聽我說好嗎?如果你的身體垮掉了,我就無依無靠了,難道你要讓我這麼年青就守寡嗎?”她的眼眶淌出一泓珍珠般的淚水。

他雖然喜歡走馬燈換女人,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她,所以,他最聽她的話,他同意去醫院看醫生。

她開車送他到省立醫院,找最好的醫生爲他診斷,醫生懷疑他可能得了腎炎,在醫生的關照下,爲他開綠色通道,所有要辦的程序都讓他優先,畢竟他是製藥廠的董事長,和院長關係非同一般。

他在夏蘭的陪同下,做完了各種化驗、彩超、CT、MRI、穿刺活檢等等,搞得他筋疲力盡,他埋怨她說:就算沒有病的人,被醫生這樣折磨也會折磨出病來。她半命令半哄地勸他耐心點。

忙了一天,結果醫生建議他住院觀察,他問醫生他得什麼病?醫生說一下檢查不出來,病肯定是有的,否則不可能大量脫髮。他生氣地責問道:你們那麼多高端的機器和那麼多醫術高超的醫生,怎麼連個脫髮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醫生說再高端的機器也要時間,你先住下,我們好好觀察三天,如果沒問題我們讓你出院。

陳偉想到要無緣無故在醫院裡浪費三天大好時光,死都不肯住院,他像一個任性的小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夏蘭非常生氣,不給他開車,他也生氣了,獨自打車回公司上班。

夏蘭知道勸說不動陳偉了,她想了半天,不知誰能說服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陳偉的老婆林靈能說服他,但是她不想打電話給他老婆,因爲林靈對她敵意很深,知道她和陳偉的事,只不過迫於陳偉的威嚴,不敢和她吵架,只能選擇相安無事。

夏蘭想起了副總梁平,於是打電話給他,叫他給林靈打電話,把陳偉的情況向林靈說明。梁平一口答應下來,夏蘭這才微微放心。

2、極度崩潰

梁平陪林靈趕到陳偉的辦公室,苦苦勸說陳偉去住院,但是陳偉把他倆的話當作耳邊風,林靈不死心,她深知“官司越打越輕,疾病越拖越重”的道理,她說盡千般好話,軟硬兼施,但無濟於事,最後陳偉煩了,苛責林靈道:“你是不是盼我得病早死,好乘年輕嫁人?我大你十二歲,你是不是嫌棄我老?”

“我從來沒有嫌你老,只有你嫌我老……”林靈眼睛紅了,淚水禁不住流下,她已經被他冷落多年,夫妻也是有名無實。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快給我滾回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林靈想反駁,但是,她忍住了,於是捂住眼睛小跑出去了。

第四天,陳偉感覺到有些噁心,握筆的手微微顫抖,精神無法集中,他只好頻頻抽菸來提神,但是不管用,他叫夏蘭給他泡杯濃咖啡。

夏蘭端着咖啡進來,端詳着他,見他目光渙散,知道他故作堅強,苦苦守崗,其實是帶病工作,她知道他有着鋼鐵般的意志,正是這點令她愛得癡迷不悟,她所認識的所有男人中,沒有一個像他那麼優秀的,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人,她的潛意識裡已經把他當作老公了,雖然她無名無分,她就當自己是封建社會的小妾,做屌絲男人的正房不如當精英的小妾,受寵的小妾實際比正房還幸福。

此時她對過去的想法產生了動搖,原來意志堅強並不絕對是男人的好品質,此刻,這個男人卻愚昧到掩耳盜鈴的地步。她想再次勸他去住院,又怕她的下場像林靈一樣,於是忍住了不說,但又不忍心離開他,說實話,自從他們認識到現在,都是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很少有她關心他的時候,他覺得被柔弱的女人照顧不光彩。

最終,她還是沒走,她把咖啡放在他桌子上之後,默默地站在他背後,久久地凝視着那個高大堅挺的後背,他喝了一杯咖啡後,似乎覺得她還沒走,他回頭一看,看見她無力地倚靠在牆上,一顆顆淚珠正從她白皙的臉頰流下,他微微一驚:“你怎麼了?”

“不是我怎麼了,是你怎麼了?”她走上來,從背後緊緊摟着他,“親愛的,難道聽我一次也不可以嗎?就一次,以後我會像溫順的羔羊,一切都順從你。”幾滴淚水滑入他的脖子,他一動,沉思了一會兒說:“好,就聽你一次,我們去住院。”

她在省立醫院辦好入院手續,直接帶他到VIP病房,病房區位於醫院最高處,裝修得像五星級賓館的標準房,每天的房費要1200元,平民百姓望而生畏,聞而驚心,但是陳偉翅覺得它如同華麗的鳥籠,被醫生和護士囚禁了,雖然窗外晴空萬里,卻無法展翅飛翔。

最讓陳偉難過的是,他整天掛藥水、吃藥、肌肉注射,用大量的藥,病情總不見好,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到了第五天,陳偉終於忍無可忍,把護士拿進病房的藥水和西藥全部打翻在地,護士處驚不變,她是VIP病房的高級護士,見過太多高貴的病人發飈,已經習慣了。陳偉叫護士滾出去,叫他的主治醫師和良田來見他。

和醫生進來後,陳偉一雙血紅的眼睛盯着他,大聲衝着他叫道:“你當什麼狗屁的主治醫師?我用了上萬元的藥,病情竟然沒有一點好轉,出院後,我要起訴你!”

“陳董,你別衝動,這對你的治療沒有任何益處,說來也怪,我看過這麼多年的病,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哪怕是晚期癌症病人,用了這麼多藥之後,也是有點收效的。”和醫生年近六旬,長着一副菩薩臉,溫和地對他說。

“那是你爲自己的無能找藉口,你還是什麼副教授,我看你肯定是靠抄襲論文評上的副教授的。”

“怎麼當上教授自有公論,你應該心平氣和地養病。”他依然微笑着說。

陳偉的鐵錘打在棉花上,實在沒辦法,轉而說:“你就說我得什麼病吧?哪怕是癌症我也挺得住。”

“就是找不出病因……我們才……也許你是*中毒,但也不能肯定,我約專家明天會診,在明天天黑前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尿樣和血樣化驗也在進行中……”

陳偉一聽,如五雷轟頂,眼前一黑,軟軟地癱坐在牀上,喃喃地說:“你胡說……你胡說……我怎麼可能*中毒呢……”

陳偉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是製藥廠的老闆,非常清楚*中毒的可怕性,*是劇毒重金屬,無色無味,易溶於水,一般是用製作毒鼠藥、*鹽、合金、醫藥等。一旦被*中毒,就意味着慢性自殺,那將生不如死。

最著名的案例是清華才女朱令*中毒案,如今她已經被折磨了20年,一朵清麗的百合花慢慢枯萎成的無力舉手投足的廢人,其狀慘不忍睹,而那個謀害她的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陳偉看過朱令中毒前後的照片,對比之下,一個是鮮花,一個是糞便。

不不不,我不可能*中毒,雖然廠裡有製作硝酸*,但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因爲*保管得很嚴,要兩個車間正副主任用各自的鑰匙才能打開,製藥工人上班,都要穿戴嚴密的防護服,他從來沒有去這個車間過,因爲風險高,利潤有限而停產。沒想到*這個陰魂不散的惡魔卻找上了自己,假如真的是*中毒,他寧願自殺,絕不苟活這世上!

和醫生看陳偉兩眼發呆,怕他精神崩潰,安慰他說:“陳董,目前還不能確定你是*中毒,要等專家會診纔會有結果,你不要擔心,也許不是那樣的,你要以積極的心態配合我們治療呵。”

陳偉的思維已經混亂了,他沒聽清和醫生在說什麼,也沒有回答和醫生,和醫生臨走時,特意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大腿,然後示意護士給他打針,陳偉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任護士如何擺弄,剛纔的專橫跋扈煙消雲散。

通過對陳偉尿樣的化驗,證明他尿液中的*超標1800倍,專家會診結果斷定陳偉是*中毒,通過對陳偉血液和頭髮的化驗,陳偉屬於慢性*中毒,陳偉是在兩個多月裡因吸入低濃度的*溶液而中毒。這種慢性*中毒一般不是由於食用*,而是通過皮膚接觸和空氣呼吸造成的中毒,由於病人送醫晚,從而導致患者病入膏肓。這是所有專家一致認定的結果,最後他們決定做保守治療。

爲了讓陳偉配合治療,和醫生沒有把病情告訴他,昨天他是被陳偉逼急了,才衝動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陳偉是製藥的專家,他明白*中毒的臨牀症狀,所以,說和沒說都一樣。

林靈接到和醫生的化驗報告後,幾乎失控衝着和醫生大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冷靜下來後,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那麼多的專家會診和高端醫療機器的化驗是不可能錯的。

林靈靜心下來思前想後,覺得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謀害案,不,應該說是謀殺案!應該是那個副總想篡奪董事長之位而投毒的。她打電話給刑警隊長江一明,把情況向他說明,請他們前去調查。

3、何人所爲

江一明接到林靈的電話後,預感到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那些在商場中游刃有餘的精英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因爲他們經過了血與火的洗禮,已經成人精了,所以才叫做精英,也有民間的叫法:“奸英。”

江一明向席局彙報之後,召集1號重案組成員開會,把陳偉中毒的情況說明,大家認爲陳偉誤食*的概率很低,應該是有人對陳偉下毒,於是,他們對陳偉*中毒一案進行立案偵查。

江一明和吳江一起去醫院看陳偉,他倆都認識陳偉,不僅從新聞媒體中看見過他多次,現實中也曾經會面過,陳偉給他倆的印象是偉岸、強硬、陽光,十足鐵腕人物的派頭。他倆走進病房看到陳偉躺在牀上,整個人瘦了一圈,好像一張紙貼在牀上一樣,精神萎靡,目光渙散,和以前判若兩人,見他倆來到沒有任何反應,看來他的心理已經徹底崩潰了……想想一個無限風光的大人物淪落到這種狀態,他倆暗暗感嘆世事無常。

林靈和護士把陳偉扶起來,陳偉才感知到他倆來訪,便強撐着挺着身子,對江一明擠出一絲微笑。江一明知道陳偉不可能支撐很久,於是長話短說,問他是否有接觸過*,他的思維似乎停滯了,想了很久,才說從來沒有接觸過。

江一明問他有沒有想謀害他的人,他說從25歲開始從商,到如今也不知得罪過多少人,但這是生存之道,在所難免,也許最想害死他的人是華興公司的三個副總,因爲不管哪個當上了總經理,都可能從中得到極大的好處。因爲林靈不懂經營,雖然死後林靈是華興公司法定的最大股東,依然是董事長,但是不管誰當了老總之後,都可以“挾天子而令諸侯。”

問陳偉三個副總誰嫌疑最大?陳偉說人心看不透,表面上他們對陳偉都畢恭畢敬,但都陽奉陰違。最大的嫌疑應該是梁平,因爲他常在員工前說陳偉是個暴君,在決策上固執己見,導致近年來產品銷售量連續下降,只掙到5%的利潤,往年50%到80%的輝煌的成就煙消雲散。江一明覺得這並不能說明什麼,要了解真相,還得和三位老總正面接觸。

江一明帶領重案組對陳偉的別墅和辦公室進行仔細搜查,把陳偉所有的私人用品帶回刑警隊,送到病案組去化驗,病案組也屬於江一明管,稱爲4號重案組,這個組對放射性物質和毒性物質檢測技術力量最強大,也最權威。

兩天後,病案組組長把化驗報告單送到江一明的辦公室,放在他桌子上,江一明對化驗單的許多化學符號並不全都能看懂,對組長說:“我看不懂,你就直說吧。”

“好,我化繁爲簡地說,我們在陳偉專用的安利牙膏和洗髮液中發現了大量的*元素,這種溶液*應該是兇手用針筒注入其中的,只要使用者用了一半牙膏或者洗髮液之後,就足以致命,除非是奇蹟,否則無可救藥。”

“牙膏和洗髮液編號是多少?”在陳偉的別墅和辦公室裡各找到了兩瓶牙膏和洗髮液,所以他們編上號。

“是1號。”

“嗯,我知道了。”

江一明叫上小克,和他一起去醫院見陳偉。

江一明問安利牙膏和洗髮液是誰買的,陳偉想了想說:“是我秘書夏蘭買的,怎麼了?”

“我們發現牙膏和洗髮液中有大量的*元素,你是通過使用牙膏和洗髮液中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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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偉臉色發青,怒不可遏地叫道:“原來是這個下賤的女人乾的,我饒不了她。”他渾身發抖,牙齒打顫,思維像孩子般不會轉彎。

“陳總,請息怒,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是夏蘭下毒,在我們的調查沒得出結論之前,你不可以責怪任何人。”

但是,陳偉似乎沒有聽到江一明所說的話,喃喃自語道:“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我身邊竟然潛伏一條美女蛇……”

正好夏蘭帶着一籃子鮮花和水果走進病房,陳偉不知哪來的力氣,瞬間起身跳到地下,一耳光摑了正在微笑的夏蘭臉上,傳來“啪”一聲巨響,夏蘭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上,水果和鮮花撒滿一地,蘋果和荔枝四處亂滾。

夏蘭不知怎麼回事,但她忍痛從地上爬起來,沒有一絲怒氣,只用怨懟的眼神看着陳偉問:“陳董,你怎麼了?”

“是你在我的牙膏和洗髮液裡下毒……”他又想打夏蘭,這次被小克給阻止了,小克把他按倒在牀上。

夏蘭不顧體面,雙腿跪在牀邊,“哇”地一聲哭出來:“親愛的,我對你可是掏心掏肺啊,怎麼會害你呢?”

也許陳偉意識到自己錯了,也許他已經沒有力氣發怒了,他把臉側向一邊,拿一個枕頭把耳朵捂住,再也不理夏蘭。

江一明把夏蘭叫到會客廳,從茶几上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她接過紙巾,點點頭表示謝意,擦乾嘴角邊的血水和眼淚後,說:“江隊,你可要爲我做主啊,我怎麼可能害陳董呢?我何苦32歲了還沒嫁人?爲的就是我們的愛情……”說罷,又抽泣起來。

“夏小姐,別哭了,事情我們會調查清楚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要相信我們的能力……陳偉使用的牙膏和洗髮液是你幫助買的嗎?”

“是的,怎麼了?”

“經過化驗,我們在牙膏和洗髮液中檢測出大量的*元素,這些*足以使陳偉在短期內中毒。”

“啊?”夏蘭驚愕地睜着一雙大眼,似乎匪夷所思的樣子。

“牙膏和洗髮液是從哪裡買來的?”

“是從一個安利*商手上買的,我們已經在他手上買了8年的安利產品了,從來沒出現過問題。”

“你買了兩份牙膏和洗髮液之後就直接交給陳偉,然後他直接帶回家是嗎?”

“不是,陳董把一支牙膏和洗髮液放在休息室的洗手間裡,把另一支牙膏和洗髮液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裡,大概半個月之後才帶回去。”

爲了證實夏蘭的話,他倆帶着夏蘭去這個*商的公司調查,結果證明一切如夏蘭所說,*商並不認識陳偉,他和陳偉沒有任何糾葛,夏蘭也沒說是幫陳偉買的,可以排除他下毒的可能。

第三天早晨,江一明一上班,小克就拿着一份早報遞給他說:“江隊,出事了,陳偉跳樓自殺了……”

江一明打開報紙一看,第二版頭條刊登着一行紅色的字:華興總裁跳樓自殺 疑中*毒不堪忍受

報紙詳細地述訴陳偉中*毒前後的狀況,以及他如何乘電梯從21樓天台跳下的過程……

陳偉是凌晨3點左右避開值班護士,然後爬上天台跳樓自殺的。住在二樓的患者聽到陳偉的墜落聲後,跑出來看到後報警,報紙上刊登着陳偉摔死在地上的照片,陳偉的樣子非常恐怖,腦袋像裂開的西瓜,四周都是鮮血……

他和吳江趕到醫院,從監控室中找出當晚的錄像,從電梯和病房走廊的監控器中看出陳偉確實是自己揹着坐在護士站值班的護士出去的,這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

但是,到底是誰對陳偉下毒呢?必需弄清的問題,否則難以向家屬和華興員工交待。

4、失竊的*

江一明召集重案組成員開案情分析會,因爲重案組在西巖市呆了兩個多月,小型會議室很久沒有用過,本來油光可鑑的桌子蒙上了一層薄塵,就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這種高超的罪犯在短的時間內落網的可能性很小。朱令*中毒案已經過去20年了,還沉冤莫白,也許一輩子也無法抓住原兇。

江一明狠狠吸一口煙,藉此趕走心中的不快,他說:“剛剛陳副市長打電話給我,說陳偉被毒殺影響非常惡劣,陳偉的家屬到他辦公室要求我們儘快抓住兇手,好讓陳偉安息,並且限期在兩個月內必須破案……陳市長說了很多,我不想一一重複,總之,我們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警力,偵破此案,我宣佈:從現在開始,重案組成員必須加班加點,取消週末假期,不許任何人請假,必須把手機電池充足,誰不接電話,或者接不通電話的要受處分……下面我們說說從哪裡着手?老吳,你經驗豐富,你先說說吧。”

“對於*中毒案件我從來沒有辦過,根據以往的經驗,首先應該找到嫌疑人,然後對症下藥,尤其要去華興製藥廠查看存放*的倉庫,去找保管員談談,看有沒有丟失*,尤其是*溶液。”

小克說:“丟失*的可能性很小,因爲倉管員是兩個人,要兩把鑰匙同時使用才能打開倉庫的門。”

“那也未必,因爲華興公司去年就沒產生速效硝酸*藥和小兒硝酸*藥了,如果他倉庫裡有剩餘的*,那麼因爲疏於管理,可能會被人盜用。”吳江回答小克。

“你們認爲誰的嫌疑最大?”

“肯定是那個不要臉的美女蛇夏蘭啦,俗話說‘最毒女人心’,我看應該把她列爲1號嫌疑犯!”小克說完,微微瞟呂瑩瑩一眼。

呂瑩瑩不滿道:“什麼最毒女人心?自古以來的大奸大惡都是男人,比如趙高、董卓、李林甫、秦檜、魏忠賢……”

“歷史上也很多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啊,比如妹喜、妲己、褒姒、慈禧等等。”小克總喜歡和呂瑩瑩唱對臺戲。

“好了,這些歷史人物以後再慢慢討論,你倆說正事吧。”江一明衝小克說。

“那就言歸正傳,我覺得夏蘭的嫌疑最大,因爲她是陳偉最親近的人,最有機會下手,她有能力從倉庫中盜取*,必須對她嚴格審查。”小克說。

“好,你和老吳去調查夏蘭,我和瑩瑩去調查三個副總。”

他們分析了所有可能下毒的人,但是,因爲陳偉認識的人太多,無法一一排查,最終決定從三個副總和夏蘭那裡開始。

吳江和小克到夏蘭的辦公室找,她好像死了自己的老公一樣悲傷,滿臉憔悴,和以前判若兩人,小克總覺得她在演戲,死了個大自己18歲的老情人要這麼悲痛嗎?小克知道她從陳偉那裡撈到了不少好處:她市中心有兩套高檔商品房,一臺奔馳600SEL,存款321萬,這些是小克利用合法手段得來的資料,所以,小克看不起這個出賣臉蛋的夏蘭,她和*什麼區別呢?都是爲了錢而出賣青春與肉體,只不過她高明一點,這因爲她父母高成本的教育投入,才能成爲一個高級*。

小克對她步步緊逼,其實把她當作假想敵,想摧毀她的心理防線,夏蘭是一個高明的對手,每件事都應付得滴水不漏,對小克的惡意也萬分包容,她把小克當作一個不成熟的青年來看,小克28歲了,只小夏蘭4歲。

他倆最終沒有從夏蘭的嘴裡得出有價值的線索。

他們走訪了幾個夏蘭的同事和員工,衆口一詞說夏蘭是個有教養的人,而且很有愛心,對同事和員工照顧得非常周到,常常替員工在陳偉那兒說情。對於夏蘭和陳偉的地下情,他們都說是公開的秘密,沒人覺得她的道德觀有問題。

陳偉辦公室的門是密碼鎖,除了陳偉,沒有人進得去,所以,三個副總下毒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嫌疑還是夏蘭,只有夏蘭才能從陳偉口中得知密碼,或者偷看陳偉輸入密碼。但夏蘭不承認。

江一明對三個老總的詢問也沒有任何結果,後來,江一明叫梁平帶他去找生產*藥的車間主任,車間主任叫董永明,他正在另一個車間上班,江一明問他倉庫裡有沒剩餘*。他想了想說應該有,於是,他帶江一明來到產生*藥的車間查看。

保存*的倉庫在車間的右邊,是一個由鋼板電焊成的小房間,兩米高一米五寬的樣子,像一個移動廁所,它的四隻腳被焊在地上,倉庫有個半米寬的小門,門安裝着兩把暗鎖,董永明走進倉庫,掏出兩把鑰匙準備打開門,江一明趕緊把他拉開,他不知何意:“江警官,怎麼了?”

“你們不是一人一把鑰匙嗎?怎麼會有兩把鑰匙?”

“哦,是這樣的,原來的副主任辭職了,他去廣州開藥店,所以把他的鑰匙交給我。”

江一明看了門上的鎖,覺得好像不對勁,他示意呂瑩瑩戴上手套去查看,呂瑩瑩點點頭,戴上手套,抓住門把輕輕一推,門竟然開了,董永明大吃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你看一下*有沒有丟失?”呂瑩瑩對他說。

呂瑩瑩退到一邊,讓董永明進去看,他了兩秒之後說:“丟了,大概半斤和*粉和半公斤的*溶液全部被盜……”

江一明叫他出來,呂瑩瑩仔細檢查了一會兒說:“江隊,這個盜賊可能是用*打開小鐵門的。”

“*?”

“對,也不是什麼*,這種鑰匙也叫錫紙鑰匙,是一種新型的開鎖手段,主要針對一字鎖、十字鎖和AB鎖而制定的,2010年興起的,盜賊可以在十秒內打開這兩把鎖,錫紙鑰匙在淘寶網上兩三百元就能買到。不過,這個盜賊並不高明,膽子也小,要不得手後,肯定會把門鎖上,他不是慣偷,是新手乾的。”呂瑩瑩肯定地說。

“一公斤半*能賣多少錢?”江一明問董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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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賣兩三千元,除非製造*和鞭炮的小廠家會買外,很少有市場,正宗的生產商不會向私人購買*。”

“瑩瑩,打電話叫小克把勘查工具帶來,看能不能從門上提取到指紋。”江一明很慶幸這是一個新手,要不他肯定會戴手套作案。

一會兒,小克和吳江帶着勘查工具箱來了,小克手持磁性指紋刷吸取熒光磁性粉,用粉末形成的磁穗輕輕刷着門把和周邊的門體,十分鐘之後,門上的指紋清晰地顯現出來,上面有好幾個不同的指紋,吳江把這些指紋拍照後,帶回警隊進行比對。

指紋經過比對,兩個比較模糊的指紋分別是董永明和副主任高小昌的。其中最清晰的那個指紋不知道是誰的,在指紋庫裡找不出與它相符的指紋,這個指紋有八成是那個竊賊的,如果能找到這個盜賊,陳偉的中毒案就可能有希望。

接下來關鍵是要找到這個竊賊。

5、抓捕盜賊

盜賊偷盜*要幹什麼?如果想用這些*毒殺陳偉,他不必偷走那麼多*吧?他只需偷走一克的*溶液,然後注入陳偉的牙膏中,就足以致使陳偉慢性中毒,並無可救藥。他會不會被兇手利用呢?

一切都要在抓到盜賊以後,才能真相大白。

華興製藥廠位於市西邊的郊區,佔地81畝,四周用兩米五高的圍牆圍住,人想越過牆頭進入廠區內比較難,除非經過特殊訓練的人,當然,一般人也可以藉助於梯子、竹竿之類的東西翻牆進入。但是,廠區內到處都監控器,幾乎沒有監控死角,哪怕是一隻鳥飛進廠區,都會被拍攝到,想要找出盜賊,最好的方法就是查看監控錄像。

一般工廠的錄像只保存三個月,甚至更短,過了三個月之後,系統會自動刪除,當然了,如果硬盤的空間夠大的話,可能會保留半年,甚至一年,有必要的話,可以拷貝下來,永久保存,但除非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錄像,比如開業典禮、領導視察、國外貴賓來訪等。

華興製藥廠的監控設備非常周全,廠區內一共有五座建築物,它們全部排列在廠區中 央,分別爲:廠房、辦公樓、公共食堂、宿舍和倉庫。製藥車間最大,佔地近五畝。重案組要看存放*車間的錄像,保安說因爲沒生產了,他們早已把監控器關閉了。

不過,廠房的周圍有20個電杆,上面安裝了一個定時開啓的大燈,同時安裝了監控器,每個電杆距離爲30米,這些監控器都對着圍牆,主要監視翻牆者。

重案組把20個監控器近三個月來的錄像都調出來查看,要全部看完這些監控錄像,工作量非常大,簡直像大海撈針。但是這又是唯一的辦法,別無捷徑。

他們用排除法,只看夜晚的錄像,因爲白天廠房裡很多工人和保安,盜賊不可能選擇白天翻牆進入廠裡盜竊*。

當所有人看到第七天時,呂瑩瑩有了發現,在12號電杆上的錄像中(7月1日凌晨3點),有個人影翻牆而入,然後貓着腰向產生車間方向偷偷摸去,迅速地消失在監視區。因爲他的臉一直朝下,又戴着太陽帽,監控器沒有拍攝到他臉部。

呂瑩瑩把這情況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來到呂瑩瑩的辦公桌前,盯着電腦中的錄像,看一遍又一遍,覺得此人高度可疑。

下午,江一明帶着呂瑩瑩來到製藥廠,調出*車間附近的錄像,但是,*車間周圍沒有監控器,所以,只能從12號的監控器上想辦法找到這個人。

呂瑩瑩把錄像截圖,用“弗託索譜”軟件,把模糊不清的截圖處理得清晰些,但依然無法看清那個人的臉,但呂瑩瑩從此人所穿的運動服中看出了是“背靠背”的牌子,全套衣服都是灰色的。從身材上判斷,此人身高大約1.60左右,頭髮很長,像個女人,這是幾年前比較流行的髮式,現在過時了。

此人一落地就往*車間方向奔去,說明他對廠區和車間比較熟悉,可能是內部人,如果不是的話,肯定來廠裡踩點過,要不,不可能這麼熟悉。

江一明和呂瑩瑩把截圖和錄像拿到製藥廠去,讓三個副總辨認,三個老總看了許久,都說不認識這個人。後來梁平出主意,叫來人事部的部長來辨認,部長看了一會兒,沉思了一下說:“這個好像是丁三,他以前總喜歡穿背靠背的運動服,其實是從地攤上買的水貨。”

“他身材多高?是幹什麼的?”

“1.60米左右吧?個子比較矮,是個打理車間衛生的工人,廠裡沒人看得起他,去年因爲偷看女職工洗澡,被人打了一頓,然後被我開除了。那種心理有毛病的人,我不會留他。”

“你知道他的住址嗎?”

“不知道,但人事部的檔案上應該有他的身份證和住址。”

江一明叫他去把丁三人事檔案拿來,部長點頭而去,一會兒就把丁三的檔案拿來了。

丁三是從湖北襄樊的一個小村子裡來的,今年32歲,在華興只幹了三個月就因偷窺事件被開除了。

呂瑩瑩打他留在檔案上的手機,是空號,線索斷了。但這難不倒他們,只要知道他的身份證,是可能找到他的,江一明看了身份證的複印件,判斷身份證是真的。

呂瑩瑩打開公安內部網,輸入密碼,查找丁三的戶籍,果然有這樣的人,他的戶籍相片和人事檔案上的相片一模一樣,這樣就好辦了。

江一明打電話給襄樊同行協助,下午襄樊警方把他手機號和現在住址傳真給重案組,丁三並沒有離開省城,住在離市區15公里的長尾鎮上。江一明和小克立即趕往長尾鎮。

丁三住在一個廢棄的小學宿舍裡,這個小學被校長的父親所承包,分成105個小房間,出租給外來的小販和打雜工,每個房間只有8平方,月租150。丁三不在家,根據他的鄰居講,他什麼活也沒幹,跟着一個賭棍混跡於各種地下賭場,如果丁三的老大贏了錢,就在外面喝酒喝通宵,然後去賓館開房,甚至吸食毒品玩樂。

爲了不出意外,江一明打電話給技術科,叫他們對丁三的手機進行定位,幾分鐘之後,技術員告訴他們:丁三的手機信號出現在長尾鎮的大發旅社。

大發旅社位於依山而築,只有三層,客源稀少,都是一些小賭客長年包租的。江一明向總檯服務查詢員,知道丁三住在203房間,他和小克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到203房敲門,有人問:“誰啊?”

“服務員。”

“走吧,我們不要服務。”

“清潔工要進去打掃衛生,開門吧。”

“去你的怎麼回事?我說不要就不要……”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滿臉鬍子的惡漢沖服務員罵,一看有兩個高大的男人跟在背後,意識到不妙,想把門關上,但小克眼疾手快,一腳踹進去,由於力氣過大,把那個男人踢到在地上,房間裡七八個男人作鳥獸散,紛紛把錢往窗外扔,有個人拉開窗門跳下去,小克一看是丁三,飛身跳下去,丁三向山上跑去,因爲是跑上坡路,丁三平常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沒跑100米就跑不動,蹲在地上直嘔吐,乖乖地被小克銬上手銬。

丁三坐在刑警隊的訊問室惴惴不安,豆大的汗水從臉頰上流下,手在不停搓揉着。這種人的心理防線最容易被攻破,江一明心裡暗暗地發笑。

“丁三,你快坦白吧,你犯了什麼大事?”

“我沒犯啥大事,我沒賭錢,我只是跟着老大幫他看看門,藏藏錢,逃避政府的打擊……”

“這當然不算大事,可是你乾的事涉及了一樁謀殺案,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幹,你如果不說清楚,可能要腦袋搬家。”

“我……我哪有膽幹殺人放火的事?警官,你們弄錯了吧?”

“看來你不見棺材不流淚,你看看吧?”江一明把電腦顯示屏轉向丁三,讓他看他翻牆進入製藥廠的錄像。

“警官,對不起,這是別人叫我乾的……不關我事……我只是偷了一點東西……別的什麼都沒幹……”他身子微微發抖。

“你偷了什麼東西?誰叫你乾的?”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是高主任叫我乾的,當時我被開除了,身無分文,他就慫恿我去偷,他願意以一斤5000元的價錢收購。”

“你知不知道這是劇毒*?它一克就能致人死命。”

“我不知道……”他抖得更厲害了。

“哪個高主任,說清楚點,他姓什麼叫什麼?”

“就是高小昌副主任,以前我們在華興製藥廠認識的,全廠只有他瞧得起我……”

“你偷了多少?”

“一共一斤一兩,我們是用電子稱稱過的,原本他要付給我5500元,念他對我好,我只收他5000元,畢竟這條發財路是他指給我的。”

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丁三交待了。如果丁三說的是真的,那麼高小昌有重大的殺人嫌疑,也許高小昌背後還有人,因爲陳偉死後,對高小昌的好處並不很大。

6、峰迴路轉

高小昌今年35歲,省城戶口,市藥科大學畢業,成績優秀,工作勤勞,爲人低調內向,在華興製藥干將近十年,把最燦爛的青春年華都貢獻給了華興,但是,他爲華興工作那麼多年,到最後只混個車間副主任,工資也不高,所以,他沒有錢買房,也沒有錢結婚,因爲他父母都是農民,父母幾乎天天受父母的催逼,最後終於無法忍受,跑到廣州去工作,他的大學同學在廣州開了好幾家連鎖藥店,誠邀他多年,但是他對華興很有感情,捨不得走,去年因爲和董永明發生了爭執,被副總梁平狠狠批了一頓,所以才產生辭職的念頭。

吳江和小克開車走京廣高速,8小時後就到了廣州,找到“仁愛”藥店的老闆羅成,然後由羅成帶領他倆去找高小昌。

高小昌在同學羅成的藥店裡當藥劑師,工資高出華興製藥廠將近一倍,而且佔有20%的股份。他的藥店開在天河區石牌東路,裝修華麗簡潔,寬敞明亮,貨架精美,服務員都年青漂亮,感覺像是在逛高檔商場,而不是藥店。

見到高小昌時,他正坐在諮詢臺邊的上網,高小昌見羅成帶着兩個人走進來,以爲是客戶,把他們請進辦公室,吳江自我介紹之後,高小昌輕鬆的表情忽然緊張起來,又自我安慰地把微笑堆在臉上。

羅成拍拍高小昌的肩膀示意他別緊張,然後知趣地出去了。

“你是高小昌吧?”吳江問,小克在做筆錄。

“是的。”

“你應該知道我們爲什麼來找你吧?”

“不知道……也許是華興的事吧?”

“對,你認識丁三嗎?”

“認識,他原來是華興的清潔工,後來辭職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高小昌下意識地微微低下頭,避開吳江的眼光。

“你說謊都不用打草稿,簡直登峰造極。”吳江盯着他。

“我沒有說謊。”高小昌看了吳江一眼,又瞬間避開,極力想平靜狂跳的心。

“可是丁三說你指使他盜竊華興製藥廠的*,我們有對丁三的訊問筆錄和錄像,你想看看嗎?”吳江把手機掏出來,打開訊問丁三的視頻,給高小昌看。

高小昌只看了一分鐘,便說:“是的,我承認我慫恿他盜竊*轉賣給我……”

“一共多少*?”

“一斤一兩。”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會兒說。

“你費盡心機買*幹嗎?”

“是鞭炮廠的朋友託我買的,他的廠不是正規的廠,買不到製作鞭炮的*,所以願意出高價購買。”

“你朋友叫什麼?哪裡人?工廠在什麼地方?”

“在廣州郊區永和鎮上,叫錢飛。”

“你可以帶我們去嗎?”

“你看我正在上班……”

“你有買*毒殺陳偉的巨大嫌疑,也許你以後永遠也沒機會上班了,想上班只能在監獄裡上。”吳江的口氣非常嚴厲。

高小昌渾身顫抖了一下,暗暗呼一口氣,然後說願意帶他們去見錢飛。

永和鎮位於廣州北部,離市中心近20公里,高小昌帶他們來到了一個簡易廠房裡,廠房的四周用紅磚圍起來,沒有粉刷,七八個工人在製作鞭炮,近兩百平方米的車間裡凌亂地堆放着種各種紙箱。

錢飛坐在門口的保安室裡看電視,看高小昌帶着着兩個人來,以爲是買鞭炮的顧客,熱情地招待他們坐下,泡上茶,吳江示意小克把高小昌帶出去,他要獨自對錢飛進行訊問,以證實高小昌是否說謊。

當吳江自我介紹之後,錢飛非常生氣,根本不配合,吳江說:“既然你不配合,我只好用強制措施把你帶走,你這廠應該沒有執照吧?要不把工商局的人來把你廠給封了?”

鞭炮廠可是他的*,一旦被工商局查封,他一家四口的經濟來源就斷了,這是他最害怕的結果,錢飛立即說:“吳警官,對不起,剛纔我太魯莽了,你要問什麼,儘管說吧。”錢飛穿着一雙又舊又骯的皮鞋,邊說邊用腳在地上搓來搓去,好像他想搓死鞋子下的一條蟲似的。

“高小昌是不是賣給你一斤一兩*?”

“是的,因爲我的廠不是正規的廠,我們買不到*,我知道高小昌在製藥廠當過車間主任,所以叫他幫助我弄到*。”

“*呢?還剩多少?”

“應該還剩將近一斤吧?我們的用量很少。”

“高小昌的*多少錢一斤賣給你?”

“一斤6000元。”

“請你把剩餘的*交給我們。”

錢飛把吳江和小克帶到自己的家裡,打開保險櫃,拿出兩個密封的鋼化玻璃瓶,依依不捨地交給吳江,吳江怕玻璃瓶在路上摔破,他用厚厚的棉花和泡沫包裹好,然後把高小昌和錢飛帶給當地派出所處理。

吳江和小克此次本來滿懷信心,以爲能從高小昌那裡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但卻要空手而返,吳江不甘心線索從此斷了,他打電話給江一明彙報情況,問江一明怎麼辦?

江一明叫他們在廣州呆幾天再回去,對高小昌進行深入調查,也許能有所突破。

吳江和小克住進了天河公安分局的賓館,兩個人累得要命,但他們不敢耽誤,陳副市長的尚方寶劍在他們的頭上懸着,隨時有可能落下來,他們必須和時間競賽,在限期的內破案。

吳江躺下後,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在仔細地回想着高小昌和錢飛的表情、舉動、說話,看能不能找出其中有什麼破綻。他感覺錢飛是個草包,用*殺害陳偉的可能性小,倒是高小昌看似驚慌的外表下,卻深藏着不可預測的城府,他的驚慌好像是裝出來的……

要證明錢飛有沒嫌疑比較容易,只要查一查他的通話記錄和華興有沒關係就行了。吳江和小克到移動公司,調出了錢飛的通話記錄,結果一年來他沒有打過長江市任何人的電話。華興的三位副總說從來不知道錢飛這個人。因此,錢飛的嫌疑暫時被排除了。

他們調出高小昌一年來的通話紀錄,結果有重大發現,原來他和長江市一個叫黃小英的女人通話非常頻繁,幾乎佔據他長途話費的九成以上。

移動公司的資料顯示:黃小英是本長江市人,曾經在省城的醫科大學就讀,2008年畢業,沒有工作,是個無業遊民,最後在家政市場被林靈相中,當上了陳偉家的保姆。

一個成績優異的大學生心甘情願去當保姆,這點很可疑,而且,她有很多機會對陳偉下毒。吳江得到這個線索後,非常高興,把高小昌傳訊到天河分局刑警隊,對他進行嚴審。

高小昌承受不了壓力,最終坦白他和黃小英是情人關係,他慫恿丁*偷盜*是受黃小英所託。黃小英沒有說要用*幹什麼,因爲高小昌比黃小英大7歲,文憑又比黃小英低,黃小英漂亮又溫柔,他認爲黃小英能看上他,是上天的恩賜,所以,對黃小英百依百順,黃小英想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決不說一個“不”字!

高小昌追問黃小英要*幹嗎?她叫他不要問,否則她就玩失蹤,讓他永遠找不到她。他只好按照黃小英的囑咐去做。丁三偷到*之後,高小昌親自來長江市和他交易,高小昌在電子稱上做了手腳,丁三偷到的*實際是一斤二兩,但電子稱上只顯示一斤一兩,丁三當然看不出來。

完成交易後,他把*溶液交給黃小英,黃小英用針筒抽走了一兩左右的*,然後交給高小昌,高小昌在藥店裡認識了錢飛,他知道錢飛是鞭炮廠的老闆後,暗示他可以弄到國家管制的*,兩人一拍即合,順利完成交易。直到陳偉中*毒自殺身亡後,他才意識到黃小英利用了他,但他對黃小英欲罷不能,深陷情海不能自拔,對她依然百依百順,結成嚴防死守的聯盟。

7、致命圈地

有了高小昌的證詞,重案組就有理由傳訊黃小英,他們趕到陳偉的別墅找她時,林靈說黃小英一星期前就不辭而別了。

重案組在黃小英的住所尋找證據,但一無所獲,江一明想富豪家裡都喜歡安裝監控器,也許能從陳偉的電腦中找到證據。林靈說過陳偉和她分居多年了,陳偉的書房和臥室不許任何進入,除非他邀請。

江一明叫林靈打開陳偉的臥室,臥室和書房並排,前面有個會客廳,在臥室和書房之間有一個洗手間,當時重案組查找毒源時,就是在洗手間裡找到藏有*溶液的牙膏和洗髮液。

陳偉非常精明,生性像曹操一樣多疑,他會不會在客廳,或者在洗漱間安裝監控器呢?

呂瑩瑩在陳偉臥室的桌子邊看見一臺筆記本電腦,她開啓電源,三秒就進入系統,提示要輸入密碼,這難不倒呂瑩瑩,她兩分鐘就破解了密碼,進入桌面後,一千G的硬盤裡差不多塞滿了種種資料,其中特別多視頻,她沒法一下看完,把陳偉的電腦帶回隊裡慢慢看。

在陳偉電腦的視頻裡,發現了黃小英把*溶液注入牙膏和洗髮液的錄像,當然,陳偉沒看過這些視頻,否則他就不會中毒,陳偉可能意識到黃小英有些蹊蹺,所以纔在客廳、書房、洗漱間安裝了監控器,電腦自動保存這些視頻,陳偉是個日理萬機的董事長,怎麼可能有時間看視頻呢?

江一明向公安廳彙報,經過領導批准,在網上通緝黃小英。江一明唯一擔心的是黃小英已經逃出境外,如果躲到一個沒有引渡條約的國家去,即使案子破了,也無法把她抓捕歸案。

重案組查了黃小英不辭而別之後所有出境的名單,但沒有黃小英的名字,這說明她可能還是躲在國內的某個地方,黃小英沒有足夠的資本出境。

這時,雲南警方給江一明打來電話,告訴他黃小英被逮住了,是在一個與老撾交界的山上被民警發現的。她已經被送到普洱市公安局,叫他們過去把黃小英押回來。

兩天後,黃小英被小克和呂瑩瑩押回長江市,她身上的襯衫被樹枝割開了幾個洞,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巴,頭髮散亂地披着,散發一種難聞的氣味。呂瑩瑩把她帶去洗澡,然後拿出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她感激地向呂瑩瑩點頭,眼眶裡竟然有淚水在打轉……呂瑩瑩想不到一個殺人犯會因這點小事而感動,她心裡一動:也許下毒的人不是她,她是被人利用的……

但是,黃小英坦承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和殺人動機——

上世紀末,中國的有錢人正在展開轟轟烈烈的圈地運動,誰都知道:只要圈下一塊地就可以一夜暴富,陳偉的圈地動作比別人走在前面,在上世紀80年代末就開始這個暴利的投資,他從購買一棟宅基地開始發家,不斷地收購和轉賣中獲得巨大利潤,他不僅和官方關係良好,而且特別強硬,他15歲就跟黑幫老大在街上混,所以特別兇狠,他身上有21處傷痕,不是被刀砍,就是被棍子打的,他深知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法則。

陳偉在圈地過程中,得罪了很多人,爲了圈地,他不擇手段爭兇鬥狠,甚至打死人。當然,他沒有親自打死過人,而是花重金僱人去幹,他深信:“世事難行錢做馬。”的名言。

1998年夏天,他已經積累近億元的資本,他不想再圈地,想好好做企業,他與梁平合作,準備建制藥廠,政府批給他81畝地,這塊地位於市郊西部,離市中心近15公里,當時是十幾個農民的菜地和苗圃,其中11位農民迫於陳偉的淫威和政府的壓力,以低於正常補償一倍的價錢賣給陳偉,

但其中有4位農民不同意,因爲他們的樹苗已經種下三年了,苗圃裡有許多珍貴的樹種,可以賣到很高的價錢,他們要求陳偉比別人高一倍補償金,他們的要求並不過分,但陳偉不習慣屈服,他下令叫工人開着挖掘機強行開工。

黃小英的父母和叔叔以及另兩個農民在苗圃裡搭了一個大木屋,帶着炊具,日夜守候在苗圃裡,當時黃小英只有13歲,在第21中學上初一,寄宿在學校,一星期回家一次。黃小英是獨生女,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在父母的呵護下,她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

但是,厄運突然降臨了,那天,她在上音樂課,和同學一起們唱着《小草》時,她的班主任疾步走進教室,把黃小英叫出去,班主任對她說:“小英同學,你家裡出事,你趕緊回家一趟。”

黃小英意識到事情比較嚴重,騎着單車奮力向家裡奔去,但家裡沒有人,她的鄰居吳大媽對她說:孩子,你要挺住,你爸爸媽媽在苗圃裡等你去見面……

她看見吳大媽哽咽着說不下去,便轉身向苗圃以資飛奔而去。當她趕到苗圃時,眼前的情景讓她驚呆了:爸爸媽媽和她叔叔分別躺在三個擔架上,全身被燒得面目全非,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是爸爸,哪個是媽媽,他們被燒死了。現場非常混亂,醫護人員、警察、區長、鎮長、村民……幾百號人,黑壓壓的一片,把現場踩踏得一塌糊塗。許多人在痛哭,黃小英雙腿一軟,癱在媽媽的身上,她雙手不停搓揉着媽媽烏黑的臉大聲哭叫:“媽媽,媽媽,你睡着嗎?媽媽,快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小英子呀……”但任憑她如何搖晃,媽媽和爸爸再也沒有醒來……

她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之中。

官方給她的答案是由於她父母燒水時忘了關液化氣,導致水燒乾,引爆了氣瓶,造成火災,從而燒死了正在酣睡的父母和她的叔叔。黃小英所有親戚都不相信這種結論。因爲液化氣瓶放在離他們睡覺的地方近10米,即使爆炸了,也不可能燒死人,大不了燒傷。在村口開食雜店的伯伯說當天凌晨2點他起牀撒尿,看見有兩個年青人提着兩大桶汽油向苗圃方向偷偷摸去。

另外兩個和黃小英父母同住在一個屋裡的村民也說他們都聞到了汽油味,但是,因爲火勢太大,他倆只顧逃命,不敢跑進火海救人,他倆被燒傷了,住院回家後,他們才這樣對黃小英說的。

黃小英明白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陰謀,但沒有人幫她,因爲她的對手太強大了,與對手明鬥等於拿雞蛋碰石頭,唯有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才能爲父母報仇。

她拿着父母用生命和土地換來的錢作學費,她從初一到高三的成績都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她時刻想着爲父母報仇雪恨,她的成績會更好,一定能考入清華北大。

她知道陳偉辦了製藥廠,她想考上醫科大學,然後進入華興公司,找機會對陳偉下手,但陳偉是一隻非常狡猾的狐狸,每個人進入華興任職的都要經過他審查,比當兵還嚴格,她擔心復仇計劃被陳偉識破,於是改走曲線報仇之路,她故意接近高小昌,從高小昌那裡得知林靈要招保姆,她馬上辭職,去家政公司面試,結果林靈一眼就看中心靈手巧美麗大方的黃小英。

黃小英進入陳偉家之後,因爲手腳利索,頭腦敏捷,而且烹調技術非常高超,深得林靈和陳偉的喜愛,陳偉當然沒有認出黃小英,他見過的女人太多太多,甚至與他有過一夜情的女人都認不出來,怎麼會認出只有13歲、才見兩面的黃小英呢?

爲了確認是陳偉指使歹徒燒死了她父母,她上大學時,主動去勾引一個當時辦案的警察,黃小英年青又漂亮,深得這個年過五旬的警察的喜歡,他向黃小英說清了當時的情況,本來他也想向領導提出質疑,因爲起火中心不是在放液化氣瓶的地方,而是木屋裡她父母睡的牀下,但是,他們的局長下令以液化氣鋼瓶爆炸引發的火災而結案,他是個小警察,沒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不想自毀前途,只能眼睜睜看着真相深埋在黑暗的墳墓裡,他勸黃小英不要報仇,如果這樣的話,黃家的獨苗可能從此斷絕。

她聽不進去,她覺得活着的使命就是爲父母報仇,否則,她羞於爲人……

如果每朵花都要被風雨摧殘,我寧願不綻放,如果資本的積累都充滿血腥,我寧願一貧如洗,如果社會的進步都要以生命爲代價,我寧願活在靜美的農耕時代——這是黃小英對重案組所說的話,但願富豪們聽了之後,心絃會顫動一下,哪怕只是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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