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美夢往往易碎
美夢往往易碎,而噩夢通常是現實。
美夢往往如曇花一現,瞬間即逝,即使你再想要挽留住它,它也留不住。而噩夢,往往就如空氣一般,充斥着你的現實。不論你坐着、站着,還是躺着,你都躲不開它。即使你死了,屍體還是會在空氣中腐爛、消失。
現在的人生,分成兩個部分。13歲之前,是金色的美夢。而13歲之後,全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在沒有那場飛來橫禍之前的我,是陽光、快樂、天真的。
而在那場橫禍之後,我是陰鬱、冷漠、看透一切的。
本來那場橫禍之後,我已經夠不幸的了,但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從一個每天豐衣足食,無憂無慮的闊少,淪落爲一個吃嗟來之食的乞丐;從一個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少爺,淪爲一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流浪者;從一個坐在鋼琴前優雅彈奏的公子,淪爲一個每天進出酒吧,喝個爛醉纔回家的不良少年;從一個樂觀天真的孩子,成長爲一個看透一切、冷眼看世界的成年人。
禍兮,福之所倚。
福兮,禍之所伏。
所有所有的一切,教會我一個道理:
美夢,往往易碎;而噩夢,往往纔是現實。
——自阿狼一年前日記。
今天,他又喝了個爛醉纔回家。
很難想象,頭髮凌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正在廁所狂吐的他,會是幾天前還優雅地坐在鋼琴前奏響《命運》的他。
我和他,是同齡人,而他心裡的痛,是我永遠也無法理解的。那種痛,傷到心的深處。
“美夢,往往易碎;而噩夢,往往纔是現實。”
這是他經歷過那些之後,他所明白的。
他的心,封閉了,不願別人去接觸,除了我之外。
所有的心事,他只會跟我說。遇到的一切不順利,他只會向我傾訴。而他的話語中,從來都是那麼地悲涼,從來不對這個世界報以任何的希望。
“阿狼,別再去喝酒了,對身體不好的。”這些話,都不知對他說了多少次了,可他只是笑笑而已。
那種笑,石頭看了會感到悲涼,而連經歷過很多的爺爺看了他的笑,唯一的感覺就是心驚。
哀,莫大於心死。
這種笑,或許就是這句話的含義。
希望他以後會好些吧。不喜歡看到他這個樣子,連我都要被他影響得變悲觀了。
——自李賦多年前日記。
今天,見到了火狼王的傳承人。
只是沒想到,李賦哥所說的熟人,竟然會是他——司空焱狼。
還記得十幾歲的時候,總和他們兩個在一起混。而多才多藝,優雅的他,曾一度是我的偶像。
但無論多少女生寫給他情書,他不是當面撕毀,就是冷冷地扔進垃圾桶。從此,他班裡便有了一句:阿狼過處情書毀,留下多少芳心碎。
很冷漠,很悲觀。
這是我給他的評價。
看起來讓人羨慕的他,內心裡有不可揭開的傷痕。除了李賦哥,沒有人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連李賦哥的家人都不知道。
而今天見到他,有了很大的變化,只不過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但我發現他會笑了。
但過後李賦哥悄悄告訴我,笑只是他的僞裝而已。
希望以後,阿狼哥會好起來吧。
——自杜山虎日記。
今天覺得很好笑,老李居然讓我找老婆去。
老李這次錯了,當然錯了。
我怎麼可能去找老婆呢?
一個過了2012就要玩完的人,怎麼可能去找老婆。
而我,對人心已經怕了。
不願去猜測人心,不願去嘗試愛情。
愛情只是傷人的毒藥而已。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真的要找老婆的話,至少也要等到我經歷戰爭還沒有死之後,而且對人心的信心恢復之後吧。
現在對我來說,女友老婆都只是浮雲。
——自阿狼近期日記。
命運,總是這樣戲弄人,從來都不讓我安寧。
明明是一個美好的假期,應該有着碧海藍天帥哥美女的場景,沒想到卻替換成了我身負重傷的場面。
而現在,什麼感覺都有。
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甚至沒有一根毛細血管不是充斥着疼痛。
現在知道這次釀出的禍有多大了。雖然無法看到自己的樣子,但是感覺的到,我的身軀正在被腐蝕,我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
完了吧?沒希望了吧?司空焱狼,你這個笨蛋!
對了,火狼王呢?他在哪裡?爲什麼不幫我一把?難道任由我這樣下去?難道一直以來認爲可以信任的人也離開我了?
死了就死了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一切都是浮雲。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那麼,等死吧。
自己一直是這麼地悲觀,從來不爲自己去拼。
可是拼了又有什麼用呢?到最後,還不是死。一直都讓自己這麼安可。
突然,所有令人不快的感覺全都消失了。
我,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或許,自己的靈魂會脫離軀體,飄到半空中,看見自己死得多慘。或許會飄到陰曹地府,去見自己的父母,然後,是慶祝一家在地府相見,還是很愧疚地對他們說抱歉?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死了吧?
只是有很多的遺憾。沒能給自己復當年掃地出門之仇,沒能再見老李一家人一面,對他們說聲感謝,沒能泡上個靚妞,過幾天逍遙的日子。
死了吧?
我死了,這個世界,通通給我陪葬!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爲歷史的塵埃。一切的一切,都將毀滅。
胡思亂想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是一個小男孩,和小時候的我幾分相像。
是哥哥。
哥,難道你也死了麼?來接我下地府?
而那個身影,只是笑着,並沒有做什麼。
那一抹笑,卻如黑暗中的一絲光明,突然給了我信心。
“傻瓜,你忘記你那年答應過我什麼了麼?”那個小男孩說道。
答應過你什麼?
猶憶起七八歲分別時,他對我說:“答應哥哥,以後無論發生什麼堅強地活着好麼?哥哥會回來找你的。”
雖然那時候不知道堅強爲何物,但還是稚氣地答應了他。
“活下去。我們會再相遇的,相信哥哥。”留下這一句話,他消失了。
活下去?
好,我答應你。爲了再見到你,哥。
“阿狼!醒醒!”聽到一個熟悉而又堅定的聲音。
難道我,真的沒有死?
“醒醒!喂!”沒有聽錯,就是他!
嘗試去控制自己的身體,沒想到,居然順利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並且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只是那張可愛的小狼臉,變成了眼前堅毅的大狼的臉。
表情堅定中帶着焦急,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關心。這種眼神,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
心頭一暖,眼淚再次毫無預兆地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他眉頭一皺,“怎麼了?怎麼又哭了?疼?”
我機械地搖了搖頭,張開雙臂,抱着他的脖子,淚如泉涌。
他的脖子,很溫暖。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慰着我,“一切都沒事了,我們都還好好的。”
我用力搖搖頭,哽咽着小聲說道:“只是突然很感慨而已。”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突然很感慨。
噩夢往往是現實,但總會有那麼一點的美夢存在吧?
大難不死的感覺很開心,但看到他的眼神,我心裡就很溫暖。
這種感慨,是幸福的?還是開心的?還是別的?我說不出來。
就只是很感慨而已。
一直以來,僞裝堅強的我,其實沒那麼堅強。
一直想堅強的我,其實內心裡還是懼怕一切,還是那麼軟弱。
一直不相信這個世界的我,找到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其實,我還是幸運的吧?
活着。這是最幸運的事了吧?
還在流淚的我,嘴角上揚,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