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他深愛的女孩
“後來，我戀愛了。”沁龍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帶着痛苦，帶着無奈，帶着滿腔的悲哀，包含着無盡的傷痛。
“我和她的開始，很平凡。那是在我離開那寡婦大媽之後，南下來到了一家工廠。一開始，我只是個打雜的。後來，老闆看我勤快，讓我‘升了官’，開始學習一些技術活。然後，我被調到了一個車間裡，這個車間靠近老闆的辦公室。你知道的，那時經濟還不是特別好，廠房也是比較簡陋的，說是車間其實都沒有獨立的一間房。所以，我纔有機會認識了她，或者應該說，她有機會認識我。
“那時候，我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每天都是那種汗流浹背的形象。黝黑的皮膚，淌着汗水的皮膚，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沾滿機油的雙手，就是這樣的一個形象，不知道怎麼卻吸引住她了。每天她路過車間門口，都會偷偷地躲在一個看不見我的地方，偷偷地看着我。一開始，我也沒有怎麼在意。不過後來次數多了之後，我也會時不時望向她，但她一接觸到我的目光，她都會馬上低下頭，然後迅速消失在我的面前。
“說實話，我是個木頭人，對男女之間的情感事一點都不通曉。因爲畢竟還是一個打工仔，一個從鄉下來的窮小夥，一個沒文化的人，感情事也不敢去奢望，只是想順其自然。而她，卻是處於比我‘高檔’了多少倍的地位。你猜到了，她就是老闆的女兒，正處於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階段。也正是因爲這樣子，她喜歡上了我，不過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跟我說而已。
“一方面是我的技術確實不錯，一方面就是她的暗中幫助，於是我在工廠平步青雲。大概一年後吧，我就到了相當於車間主任之類的位置，而她，也開始和我接觸。你估計也知道了，她是老闆的女兒，不過，她卻並不幸福。她的父母離婚了，而法院把她判給了她的父親，也就是我的老闆。雖然老闆很愛她，不過因爲生意上的事情，還是不能時常陪在她身邊，所以，我們的感情慢慢地建立了起來。
“她並不介意我是一個孤兒，也不介意我沒文化，是個窮小夥。我問過她，不介意我的身世，不介意以後一起生活會很辛苦嗎？她笑着搖搖頭，說永遠不會。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一個完整的家而已。她雖然不是那種引人注目的女孩，但是，她很好，很善良。知道我只是小學的文化，她就找來她的書，每天晚上趁她爸爸不在的時候幫我補課，而我曾經推辭說那會影響她學習的，但她卻笑着對我說這樣子也可以幫她複習，準備高考。那時候的我，傻，很傻，竟然就相信了這麼一個荒唐的理由。高考哪裡需要用到那麼基礎幼稚的書。在她的幫助下，我的文化素養有了極大的提高。
“而我白天則繼續着我的工作。有時候，工廠趕工出貨，工作通宵之類的，第二天，她都會趁人不注意偷偷給我送些吃的之類的。18歲，高考。她去考了，成績喜人，考上了所謂的重點大學。高考結束後，我們倆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向她父親道明這件事。其實，他的父親早就知道了我們在交往，不過沒有挑明而已。平時工廠工人都會閒聊啊，還有看我們有時候在講話啊，眉來眼去什麼的，通過這些早就知道了，何況她還總在她父親面前說我好話之類的。在我們向他坦白的時候，他居然答應了我們的交往。
“他的父親之所以會答應我們交往，是因爲他對人性、對人心的把握，很準。他知道我並不是爲了攀龍附鳳，爲了在工廠平步青雲才和他女兒交往的。我們兩個是真心實意喜歡對方的，雖然我的文化不怎麼高，但是我的上進、我的聰明纔是未來的潛力。而他，又深深愛着他的女兒，不想讓女兒失望。基於這兩個原因，他答應我們正式的交往。
“她去了遠方讀大學，而我，在他父親的幫助下，白天干活，晚上上夜校進修。這樣做是爲了縮小我們文化水平的差異，若以後成爲夫妻，會有共同的語言。一學期之後，她回來了。我們兩人小別勝新婚，一見面便不顧旁人的眼光擁抱在一起。當然，在那個時代，擁抱已經算是一件很出格的事了。
“第二學期，開學。她央求她爸爸讓我送她去上學，她爸爸便答應了。一個女孩子，身邊多一個男孩子保護總是好的。於是，我就跟她踏上了求學的路。可這一次，我沒能力保護好她。”沁龍此刻，臉上是說不出來的苦痛神色。
“翻車了，在高速公路上，我們坐的車，翻了。”沁龍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旁邊，是深達50米的懸崖，而且當時車的條件，也不怎麼樣。天意如此，全車的人，就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
“天意啊天意！”我嘆息道，“爲什麼要這麼捉弄人？都是車禍，讓我們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啊！”
“那時候，雖然我身受重傷，但是，經過治療，我還是活了下來，只不過，我變成了另外一個沁龍。以前那個生龍活虎的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悶不說話的我。爲她的死，爲她的愛，我……”沁龍一時，語塞了。
沉默，兩個人都沉默了。
然後，沁龍打破了沉默，“我本想辭去工作，不想回到工廠。因爲那個地方，觸景生情，睹物思人。工廠裡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地方，都有我對她最深最深的回憶。不過，我還是回去了。其實，打擊最大的，應該是她的父親纔對。我住院三個月回去之後，她的父親，本來滿頭的黑髮，變成了一頭白霜。在看到我還願意回到工廠工作時，他本來蒼白無力的面容卻好了起來。他說他沒看錯人，一個有責任心的人，比什麼都寶貴。半年後，他散手人寰，別人料理後事時發現了一張遺囑，寫着把全部的家產都留給我，希望我能好好生活，將工廠做大之類的話。
“我接下了全部的遺產後，一直努力地奮鬥着，於是有了今天的公司。我一直感覺，她並沒有離我而去，而是靜靜地陪伴在我身邊，看着我，愛着我。我對她的愛，永遠不變。”沁龍說道這，臉上不再帶着眼淚，而是一絲微笑。接着，他朝天大吼了一聲，天上雲開日出，一柱陽光從天上落下，落在我和他的身上……
【PS：考試，禁網。這個月就只有這些了。約定七月，我們暑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