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泥掩體內,埃德坐在指揮室的桌前,神情有些緊張地低頭沉思着。“叩叩”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進。”一個姑娘有些慌張地快步走進,“管理員先生,與敵接觸,兩支小隊失去蹤跡。”“……”埃德有些愕然,這麼短的時間,竟報銷了十餘人?他從椅子上離開,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重重地嘆了口氣。
“所有2連部隊,全部向避難所正北方,與正東北方行進!”一位身着迷彩服與防彈背心,白髮蒼蒼的老兵在衆人的簇擁下站上高臺,下令道,“務必將敵人擋在門外!”凱特站在臺下,看着一個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抱着一把把老式武器,皺緊了眉頭。憑這些毫無經驗的青少年以及這麼簡陋的武備,真能擋得住敵人嗎?
黑暗中,兩支部隊正向目標挺進,他們的心中滿是即將投入戰鬥的緊張,一名隊員正趕着路,突然身子一歪,栽倒在地。“怎麼?”他嘗試用手支起身子,一陣劇痛卻突然由手臂傳遍全身:他被擊中了。“有敵人!”其他隊友立刻趴在地上,巴望着周圍,尋找敵人的蹤跡。2連連長領着向東北方前進的部隊,此刻卻像無頭蒼蠅一樣領着隊伍胡亂射擊,敵人的子彈劃開空氣的破空聲在耳邊作響,時不時的慘叫聲從身邊傳來,讓這個初經生死的戰士脊背發涼。他有些顫抖地拉了拉自己步槍上的機柄,正準備擡頭射擊。“連長。”是斯普林的聲音,“斯普林?你不是3連的嗎?你怎麼來啦?”身旁一個黑影慢慢匍匐到跟前,依稀能夠判斷對方就是斯普林。“連長,能命令你的人停止射擊嗎?”“嗯?你瘋了吧。”對方斥責了斯普林 將手中的步槍重新伸出。“敵人的武器是無聲,無火光的,可能是用了***。”斯普林沖到連長身旁,話語中滿是急切“與其暴露自己的位置,不如等對方靠近了'再射擊更有勝算。”搭在扳機上的手猶豫了一下,沒再扣動下去。“全體,停止盲目射擊!”嘹亮的喊聲在黑夜中的部隊中傳遞,夜色中閃亮的火光和清脆的槍聲很快便停止了,似乎正如斯普林所料,敵方也停止了射擊,但卻沒有上前作戰的意思,雙方就這麼僵持着。
正側耳傾聽的埃德狠狠錘了下桌子,“這麼快就沒聲啦。“方纔的老兵有些疑惑了,”三十來人的一個連不可能這麼快就拼光了……”埃德將手放到背後,向着遠方的夜幕搖了搖頭,心中思索着:這到底發生了什麼啦?拼光啦?投降啦?總之,如果2連不能作殊死抵抗,死死地將敵人拖住,對方就可能已經到達避難所附近了……埃德越想越怕,終於做出了決定,向傳令官命令道“撤退吧。”
“撤退?”預感戰鬥將至的近衛連紛紛驚歎道:“傳令官小姐,真的沒傳達錯嗎?”“我的兒子還在那啊!”“就這麼放任那些孩子去死嗎?”……凱特看了看那些五六十歲的,正舉着拳頭大聲質問的老兵,又看了眼臺上那位正不知所措的傳令官,不由想起了斯普林。“呵,那小子……”凱特從角落站起,拍了拍防彈背心,“和他父親一個德性。”
星星向西方趕去,漆黑的暮色漸漸消散了,2連的士兵們臥在溼潤的草地上,強打着精神。斯普林撐了撐眼皮,望着遠處的樹林。“敵人好像已經失去蹤跡了,我們撤退吧?”斯普林有些不解,對方沒有繼續打擊,甚至沒有再出現過,是想保存戰力嗎?一個不安的念頭突然爬入神經,“連長,快回去!”“撤退回營地!”斯普林沖在全連的最前面,即使手被枯枝劃破,跑得氣喘吁吁,他也不敢停下。“四周都沒敵人,對手不是撤退,就是甩下我們,轉移目標了。如果對手發起迂迴,那避難所就有危險了。”想到這,他不禁生起氣來,只想狠狠地捶自己一頓,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穿過清晨的樹林,他們終於趕到了避難所。
“自己人,閉合保險。”凱特高聲向周圍幾個老兵命令道。“凱特叔叔!”斯普林喜出望外,又有些迷惑,“其他人呢?”避難所的空地上,只有零星幾個人站崗,且全都是鬍子,頭髮花白的老兵。“撤退了。”凱特冷冷答道,“和你們一樣。”斯普林深深地舒了口氣,隨即他又像覺察到什麼似的,不理會因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將槍舉出,筆挺地站着:“報告長官,2連撤出戰鬥,抱歉。”凱特將槍甩到背後,慢慢走近:“抱歉什麼?”“擅自撤出戰鬥……”一隻粗糙的手落在斯普林頭上,輕輕地揉着,“你唯一應該道歉的是擅自加入了戰鬥。”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頭偏向一邊,看到隊員們終於耐不住疲憊,坐在草地上歇息,儘管長時間的戰鬥消磨了精神,一張張稚嫩的臉上卻滿是逃出與重逢的喜悅。“好了,我們去集合點吧。”
埃德按了按緊皺的眉頭,“2連回來啦?”“是的。”凱特站在一邊,語氣中透着失望。“佈置後衛部隊了嗎?”“佈置了。”“好,你走吧。”埃德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地將凱特趕了出去。目送凱特遠去後,他對站在一旁的傳令官命令道:“把2連連長給我叫來。”沒一會兒,連長來到埃德面前:“報告,管理員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什麼事……”埃德快步走上前,一個巴掌乾脆利落地落在對方臉上,“你是叫什麼來着?福斯特對吧?”“是的……”埃德握緊拳頭,強壓自己的怒氣。“告訴我,你爲什麼回來!?那晚的槍聲爲什麼停了?!”
突如其來的斥責與懲罰讓福斯特有些不知所措,他將頭垂下,默默忍受着。“怎麼?不說話?”埃德質問道,“別以爲憑你父親和我的關係就不會受到責罰。”“我……”“嗯?”在埃德的施壓下,福斯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也就是說,你們停止射擊後,對方就撤退了。”埃德冷眼看着他,“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換作是你你會信嗎?”埃德笑着揮了揮手,“你走吧。”福斯特邁着僵硬的步子離開後,“管理員先生,凱特找您。”
“嗯,凱特,找我什麼事?”埃德看着凱特連同幾位老兵站在一起,有些不安地問。“沒事,只是想聊聊這次作戰的一些問題。”“嗯?”“首先,你爲什麼不派出全是老兵的近衛連,而是將全是年輕人的2連投入作戰?”面對這個問題,埃德先是一驚,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陽光打在這些面孔上,上面盡是不滿與不解。“哈,這不是爲了保存戰鬥力留守避難所嘛。”埃德聳了聳肩,乾笑着答道。“留守?先不說你從頭到尾,沒讓近衛連開過一槍,就說你這撤離速度,十分鐘!你一個大型避難所上百來號人全撤了!”凱特大聲質問着,“打從一開始你就相信有敵人會來了吧?”“這怎麼可能呢。”“好,好,先不說這個,我們再來說一下,你爲什麼不去支援2連就自己先跑了。”“呵,呵……”面對質疑,埃德倒不再緊張,冷笑了幾聲。
漫長的沉默縈繞在幾人之間。“所以……你是決心放棄那些人了是吧。”“戰爭是需要犧牲的,你我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埃德笑了,那笑容既帶着殘忍,又含着一絲無奈。“你從一開始就是要那些年輕人去死咯。還將他們部署在北邊和東北處,而不是避難所附近,也是因爲……”“沒錯,只要那些匪徒把他們當主力,或是他們能吸引敵人,咬住敵人,計劃就算成功了。”“你這傢伙!”凱特驚訝地轉過頭,一個老兵正氣憤地走上前,這人他認得:他是福斯特的父親,只見他衝到埃德面前,死死地揪住埃德的衣服,“你就這麼讓年輕人去送死?讓我們這些老骨頭上啊!”“讓你們上?如果你們這些精英都乾淨了,那些人能怎麼辦?”埃德一甩手,將老兵的手輕輕按下。
“我是管理員,當初要不是我打開避難所的大門,你們能活到現在嗎?在我死之前,給我好好地聽從我的指揮!”埃德將頭一偏,看了眼老兵身後的凱特,又看了看老兵那張滄桑的面容。“看在曾是我手下的兵的份上。”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你們去送死了,埃德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