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只是一個念頭,就像已經堵入血管心臟的每一根神經似的,令他全身不暢,甚至帶着莫大的恐懼。
“漫漫,飛機的黑匣子正在打撈,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喬漫理了理垂落腰間的如瀑黑髮,一雙如水般的雙眸泛着如星辰般耀眼的漣漪,“然後呢?顧瑾瑜能活過來嗎?”
“你應該知道,這架飛機無論墜不墜海,我們的關係都已經走到了盡頭。”她又搖搖頭,輕輕淡淡的笑,“哦,不對,應該說,這架飛機墜海,加速了我們的關係走向盡頭。”
她走到窗邊,將剛剛夜風吹亂的幾頁紙整理好,遞到他的身前,“離婚協議和費用清單我都已經整理好了。”
“費用清單裡面,包括我和你結婚以來,用過的每一分你的錢,包括購回青龍湖公寓和我外公那條珍珠項鍊的費用,數目很巨大,我也一時沒有能力還給你,不過你放心,我一毛錢的便宜都不會佔你,會盡我的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還給你。”
“至於其他的,我什麼都不需要,只要你簽字離婚就可以了。”
男人逆光而站,身後是大片大片繁華落寞的夜色,和各色園林景觀燈散出的幽光,透過玉蘭花樹的縫隙,在窗玻璃上,灑落氤氳斑駁的暗影,將他的身影映襯的愈發的不近人情。
他伸手,脫掉身上的黑色經典款的風衣外套,扔到牀上,目光深濃,像是融進了無邊無盡的黑暗中,他說,“漫漫,我好像跟你說過,我很不喜歡被女人甩。”
“離婚這件事情,除非我想,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牆壁上的英式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凌晨兩點半,外面大風呼嘯,裹夾着景觀植物的落葉,噼裡啪啦的打在窗玻璃上。
屋子裡明明開了暖氣,她卻覺得冷,徹骨的冷。
她伸手環抱住自己,在勉強照亮一角的壁燈,所散發出來的橙色光線下,更加的單薄嬌小,讓人忍不住的想要疼愛。
“紀雲深,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她眉眼低垂,看着地板上被拉長的影子,“夫妻一場,我不想鬧的很難看,也不想變成仇人,兩看生厭。”
“而且……”她微微擡眸,看向他深邃如海的漆黑雙眼,“嚴格意義上,這叫止損,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你又何樂不爲……”
話還未落,男人就突然擡起手,虎口鉗住她的下頜,打斷了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喬漫,你套男人的時候是這套說辭,甩男人的時候也是這套說辭,你憑什麼認爲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下頜骨傳來錐心的疼痛感,喬漫被迫仰臉,承受他鋪天蓋地的怒意。
“因爲我能爲你營造出最幸福的婚姻假象!”
紀雲深突然笑了,很低很沉,蓄着無數嘲弄的味道,他說,“漫漫,我不喜歡這個答案。”
喬漫又累又困,不想繼續糾纏,“紀雲深,當初我能賴上你,同樣的,也能找到另外的男人,不過因爲我動了感情,總是被動。”
說到這,她頓了頓,忍着疼,突然擡手覆上他的眉眼,一遍一遍的描繪,笑意繾綣,“如果我不願意了,你就傷害不到我了。”
紀雲深低低的笑了一聲,長指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摩挲,情緒難辨,他說,“漫漫,沒有我,你可能會流落街頭,可能會遭到無數人的謾罵屈辱,可能會委身無比噁心的男人身下,可能會讓你的親人因此遭殃,你還確定要這麼做?”
“確定!”她踮起腳,呼吸噴灑在他的下顎骨上,曖昧無邊,“我就算流落街頭,遭到無數的謾罵屈辱,委身無比噁心的男人身下,也不想再跟着你。”
男人大怒,鬆開鉗制女孩下頜的手,然後一甩,女孩跌在大牀上。
“喬漫,我再說一次,我很不喜歡被女人甩,如果你想體驗一下我爲了你能變得有多瘋狂,你大可一試。”
話落,男人就撈起牀上的風衣外套,套在了身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夜很黑很濃,外面的大風裹夾着景觀植物,搖晃出斑駁的樹影,倒映在窗玻璃上,影影綽綽的一片。
女孩的身影被這樣的浮華淡漠的夜景逐漸吞沒,覆蓋,帶着沁涼的溫度。
樓下有汽車引擎聲傳來,遠光燈驅除大片的黑暗,駛離別墅的院落。
她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看着,就睡了過去。
……
再睜開眼時,天色大亮。
她看向牆壁上的英式掛鐘,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上午的十點鐘了。
牀頭櫃上擺放着溫熱的早餐,很顯然是張嫂端上來的。
她沒什麼胃口,簡單的吃了幾口,就走進浴室,準備洗漱出門。
在浴室搗鼓了一會,畫了個淡妝,就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換了鞋子,剛剛拉開別墅的門,就從一左一右伸出兩條健碩粗壯的手臂。
“抱歉夫人,紀先生吩咐,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能離開別墅。”
喬漫有些不可置信,她完全沒有想到紀雲深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讓開。”
喬漫伸手揮開面前的兩條手臂,卻被更多涌過來的保鏢攔住了去路,“抱歉夫人,請您不要讓我們難做。”
喬漫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上了樓,拿出手機撥通了紀雲深的號碼,嘟聲響了一下,就被他接了起來,“漫漫。”
“紀雲深,你什麼意思?”
“你手傷還沒好,多養幾天。”
喬漫抿脣,閉了閉眼,“你就算攔我一天,也攔不了我一輩子,我總會找到機會出去,然後去找奶奶,所以,你可以選擇跟我離婚,或者我們都不好過。”
男人似乎沉默了兩秒,音調輕緩,慵懶至極,他說,“漫漫,我的離婚官司沒人敢接,你消停點,我們好好過日子。”
“可是怎麼辦呢?我真的跟你過不下去了。”
掐斷通訊,她把自己摔回牀上,眼睛裡有溫熱的東西蔓延,氾濫成災。
就這樣躺了不知道多久,手機震動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謝之謙,她連忙滑了接聽鍵。
“漫漫,最近怎麼樣?”
“還好,你怎麼樣?”
謝之謙好像在抽菸,聲音在煙霧的氤氳下,有些暗啞,“也不錯,現在在敘利亞的國際救援組織裡當戰地心理諮詢師,當然,是無償的那種。”
他頓了頓,語氣縹緲,“可能是生在和平的國家,受了點情傷,就好像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到了這裡才發現,除了生死,什麼都是小事,眼界開闊了不少,心胸也寬廣了不少。”
他們學醫的人,心裡都有一個情結,就是救死扶傷的情結。
學以致用,這是每一個醫者的心願,她也不例外。
“聽起來不錯,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嘗試一下。”
謝之謙淡笑,“這裡到處都是戰場,不適合女人,你還是好好跟着紀公子比較靠譜點。”
“我準備和他離婚了。”
喬漫握緊手中的手機,翻了個身,看向天花板,“紀晗在他的心中,始終有個位置,別人走不進去,他走不出來,我們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結果都是一樣的,我不想這麼過下去了。”
謝之謙那邊沉默了好幾秒,才溫淡的說道,“漫漫,他放了你還好,未來你可能只是寸步難行,但如果他不想放了你,會是什麼後果,你應該清楚。”
“嗯,所以我在想,到底怎麼樣,他纔會放了我,好聚好散。”
謝之謙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然後緩緩的吐出煙霧,“很簡單,讓他心疼到不得不放了你。”
讓一個男人心疼,有很多種方式。
而自殘或者自殺,是其中最立竿見影的方式。
那邊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扔了菸頭,繼續淡笑着說道,“漫漫,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