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萬般的重,痛,無邊無際的痛, 像是跌斷筋骨, 痛到骨子裡, 又像是進入瀰漫的霧裡無法辨別, 意識裡要掙脫, 卻又似海中的浮葉,被海浪又帶回滾滾兇濤中。
不知過了多久,沉睡的大腦才漸漸有了意識, “姐,你醒了?”
林紅豔焦急的目光在我臉上搜尋, “你可算醒了。”
“我怎麼了?”仍舊覺得疼痛難當。
“你生病了, 睡了三天, 可把我們嚇壞了。”轉過頭髮現我原來躺在牀上,費力支撐起身子, 卻使不上力。
“姐,喝點水吧。”紅豔將桌上的杯子端了過來,我喝了幾口便要下牀,紅豔扶我來到客廳。
“紅灩,他們人呢?”家裡靜的出奇, 一個人都沒有。
“小寶被他奶帶到他媽那裡了, 陳嫂也跟着去了, 卉卉上幼兒園還沒有回來......”
“那......你姐夫?”我疑惑的看她。
紅豔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兩天沒看見他了, 這幾天都是我和明俊住這邊的。”
紅豔扶我在餐桌旁坐下,便進廚房去了, 不一會就從裡面端出一碗粥,“姐,吃點吧。你這幾天光吃藥都沒吃什麼東西。”
我低頭扒拉完碗裡的東西,又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
“紅豔,爸爸他......知道情況嗎?他有沒有說什麼?”
“你糊塗了吧,爸不是還在老家嗎?”紅豔從廚房一伸頭。
“哦,”我這纔想起那次和郭耀飛一起回青州,爸就沒跟我們回來,不過幸好他沒回來。
坐了一會,“紅豔,我去店裡一趟。”說着我起身去穿外套。
“姐,你的身體,醫生說......”
“沒什麼,就是頭疼病犯了加上感冒而已。”我將頭髮簡單梳理了一下,拿起了門後的包,“到時間去接一下卉卉啊!”
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便往我小店的方向駛去。
車子還未停穩,就遠遠看見有人站在□□上像拆門頭的樣子,我趕緊跑了下去。
“誰讓你拆的?”我喝止那個人。
□□上的人不解的看着我,想了想道:“是店主啊。”
我轉身進店去找店主,推開門,就見一位中年男子從裡面走出。
“請問,你是這裡的店主?”我問他。
“是啊,小姐,有什麼事嗎?”
我平緩了一下洶涌的氣息,緩緩說道:“我纔是這裡的店主......請問我的貨呢?我原先的店員都到哪裡去了?”
面前的神情即刻現出震驚,男子搓了搓手:“不對吧,你是原店主?你先生沒有告訴你?我昨天已經把貨都吃下來了,不過店員我沒法接受......”
沒辦法再和他說什麼了,我轉身去找隔壁的老闆,只有他才能給我明確的答案。
誰知他看着我竟是很惋惜的樣子,“遇到什麼要緊的事了嗎?你先生來過,說你要急轉門面。哎,做的好好的,怎麼說轉就轉了,老主顧漸漸多了,真可惜啊!”
站在原地發呆,過了好久我才擡腿朝門外走去,身子覺得發飄,可是內心卻更加沉鬱。
我去了弟弟的汽修行,弟弟看見了我,異常的驚詫:“姐,你怎麼來了?”
看見店裡的一切沒有絲毫的變化,我這才鬆了口氣。
弟弟卻不讓我安心,“姐,坐一會就回去吧,免得生事端。”
“怎麼了?”
“姐夫前天來找鍾哥的,他們打起來了......”
我想打電話給小飛的,已經撥了按鍵,想到他正在氣頭上,便又掛了。我知道郭耀飛一定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纔會做出這樣不符合他行事風格的極端又幼稚的事,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他愛我,他心氣那麼高,突然發現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有那麼一段美麗的過往,他一定接受不了。情緒失常的時候,他母親的胡亂言論也會干擾他。
原本想打電話給鍾澤問下情況,但是又怕有過多的牽扯,我還是放下了電話。
回到家裡,家裡就紅豔和卉卉,晚上明俊也回來了,我們四個人吃了晚飯。
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受不了了,郭耀飛還是一夜未歸,甚至電話都打不通,我只有打電話到他們公司,公司的秘書說他這幾天都沒怎麼來,是副總代爲處理公司事務的,我又想起張龍菲,可是她們說張龍菲也不在公司。
我急了,就拼命的打電話給郭耀飛,臨近傍晚,終於打通了:“小飛,說好的,我們不允許再吵架的,誰都不能不理誰,你怎麼說話不算話?”我對着電話嚷起來,電話那邊傳來了盲音。
我不言敗,繼續打,可是對方卻關機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立刻去查列車時刻表,晚上還有一班回老家的火車,我收拾我和卉卉的衣物,林紅豔拗不過我,答應送我和卉卉上火車。我想起了上回因爲和小飛鬧不愉快我回老家,小飛回頭找我的事,我想到這個法子興奮不已。
爸爸看到我帶着卉卉回家高興的很,距上次我們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他沒有問我緣由,我也沒有告訴他實情,只是說回來是給卉卉轉戶口的。
算好了一個星期郭耀飛就會來接我,上次就是一週的時間,我一直相信時間是能修復一切的,再加上距離的相隔,他很快就能緩了情緒消了氣。
可是一週過去了,還是沒見到郭耀飛的影子,第十天一過,我就受不了了,我準備回去。
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怎麼誤解我怎麼猜測我,我都要當面和他說清楚,不能再這樣了,我們兩個不能再躲躲閃閃藏着掖着的了。
到了凝海,已經是下午六點,出了火車站我帶着卉卉直接去了房產公司。
公司早已經下班,可是我覺得小飛應該還在公司。
把卉卉在前臺安頓好,我一個人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的公司,整個大廳都是靜悄悄的,幽長的通道,伴隨着我咚咚的腳步聲,寂靜森然,我向最裡面走過去,我知道小飛的休息間就在最裡面的一間。
走至門前,深吸一口氣,我去推門,可是因爲風的吸力,我推不動,然後我用力。
可就在那用力的一剎那,忽然好多念頭都像我涌來,勢不可擋......
這麼多天來的,見不着人、接不到電話,張龍菲的失蹤,婆婆的不理不問,這些個我一直不敢面對的許多不好的念頭統統向我襲來......
用力推開了門,正對面的窗口,我看見綠色的窗紗隨風而起,那是我和小飛一起買的窗簾,他說公司的窗簾要大氣實用,無需溫暖的色調,他覺得灰色的就好,可是我覺得灰色的古板,便選用了綠色。
心怦怦跳起來,正對窗口的那組沙發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挺拔的側影斜靠在沙發上,結實的手臂正一手托腮看着前方,深刻分明的側面透着猶疑。心下歡喜,恨不得立即就撲上去,我的小飛他還在爲我糾結,爲我擔心啊,感到痛心又欣慰,這麼些天的不快煙消雲散。
順着小飛的目光向前看去,我卻又怔住了。
因爲我看到了我不願看到的一幕,而這一幕,在我接下來幾個月的人生中幾乎令我有想死的衝動。
我看到了一隻雪白的手臂和飄散下來的烏黑頭髮,還有那紫色的絲緞睡袍,眼睛被刺的生疼,可是我還是剋制不住自己,我看見李龍菲的腿擱在我丈夫的大腿上,她的手甚至抓着他脖子上繫着的領帶,那個領帶還是我給他買的,東方國際的麥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