橢圓形的溫泉池裡,暈繞着濃烈的霧氣,乳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池臺,光潔如玉,溫熱的泉水從蓮花形狀的壺嘴裡噴射而出,水質細膩而爽滑。
韓浩宇與聶壽一起將宇文策安置在水池中,王行英動作利落的將各種解毒的藥材置於水中,最後,甚爲不放心地,又加入了幾位活血化瘀的材料。
這時,聶壽從懷中的錦盒裡取出了一顆紅褐色的丹藥,塞進了宇文策的口中,然後,在他的後背上,大手一拍,宇文策喉頭大張,瞬間將那丹藥吞嚥了下去。
“聶大哥,你還捨得啊!”韓浩宇一雙冷峻的眉梢微顰,明顯的驚訝了,這上元丹可是珍品啊,絕對的稀罕物!
這可是千金難求的極品解毒丹,內含着冰山雪蓮,極地紫草等珍貴藥材,不但能解百毒,還能提升服食之人的功力,使得其修煉起來,內力修爲事半功倍。
“必須必。”聶壽不自覺地模仿了聶淨塵那狡黠的眼色,搖頭晃腦地來了一句。
這賢王爺宇文策可是小姐的良人,更是老爺賞識的人,那麼,就是他聶壽的自己人。爲了自己人,他聶壽連命都可以爲之一搏,何況區區一顆解毒丹!
“韓老弟,開始吧。”聶壽喊了一聲,看向了宇文策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能不顧安危,捨身爲一個女子擋劍的男人,是好樣的!
韓浩宇,你損失幾分功力也不怨,這可是爲了你的親外甥女,不過,這話聶壽卻沒有說出來,有些人,有些事,必須親自去感受,否則,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一個真正有人格的人,讓人折服,那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小姐是,小姐的眼光定然也錯不了的……
赤膊的聶壽和韓浩宇分立在宇文策的兩側,兩雙大掌抵住了宇文策的前胸和後背,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候,二人的頭頂上已經起來一層氤氳的水霧,臉色也有些蒼白了。
此時,二人將宇文策已然蔓延全身的毒素排出體外,使得他更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宇文策的額頭上佈滿了渾濁的汗珠,一張英俊的面容早已變的扭曲通紅,兩條健碩的臂膀上更是青筋暴起……
聶淨塵雙手撐着下頜,愁眉苦臉地看着眼前老淚縱橫的老兩口,韓老太太身旁的幾個
丫頭,也是哭地稀里嘩啦的,這悲泣聲聲的場面,實在是讓人頭疼至極,她到底要怎麼安慰啊?還有正在逼毒的宇文策,他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這過程中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坐立不安的聶淨塵,愣是張了張嘴,許久都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半晌之後,聶淨塵終於熬不住地開口了。
“那個,外……外公,您勸勸外婆吧,人死不能復生,您要節哀啊,這要是哭傷了身子……塵兒會心……心疼的!”
聽到這話,又驚又怒的韓老爺子擡起了頭,一雙眼睛通紅地望着聶淨塵,悲傷至極。然而,他還有滿腹的疑問不知道從何說起,聲音裡滿含着哽咽,傷痛非常地問道:“塵兒,告訴外公,你孃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好你個聶文清,你就是這樣照顧老夫的寶貝女兒嗎?既然蘿兒她去世了,爲什麼聶文清他不來衍城報喪,秘而不發這又算哪門子的道理?就連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她是蘿兒的女兒,不更應該給她孃親披麻戴孝的嗎?怎麼卻是這樣的一副清淨模樣?
他們到底置他的女兒於何地?還有,蘿兒,你怎麼就是不肯聽父親的話,如今卻落得了這麼個下場……
“外公,您先別急,聽我慢慢說啊……孃親,她……十六年前就去世了……孃親生育塵兒的時候,難產而亡的……”聶淨塵直痛地咧了咧嘴,扒開了韓天成抓着她胳膊的粗手,老爺子您要不要這麼大的力氣啊,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受不住您這麼老當益壯的一握啊。而且,而且……她可是他的親外甥歲女啊,你怎麼捨得!
“什麼?蘿兒她……去世……十六年了……”韓老爺子不敢置信地問着,禁不住潸然淚下,真是晴天霹靂啊……他的身形一個不穩,晃了幾晃,最終,扶住了一旁的桌子纔算沒有倒在地上。
“這不可能的!塵兒,你不要胡說啊,你怎麼可以詛咒你孃親呢?你孃親她……每年都會寄平安家信給我們的……她怎麼會就不在了呢?”韓天成涕下沾襟,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猛烈地否定着,一雙灰濛濛的眼睛裡蓄着淚,愣是不肯讓它們落下來。他的女兒每年都會給他們報平安的,怎麼就一下子不在了呢?“不,我不會認錯的,那是蘿兒的筆跡,沒錯的,一定
沒錯的!”
韓天成彷彿安慰自己一般,最後又肯定地叨唸了一句,他不能接受,真的不能接受!蘿兒怎麼會在十六年前就去了……她還那麼年輕,在她最美最美的年紀裡……
聶淨塵心酸無比,韓老爺子的心情她能理解,心心念唸的盼望着女兒……在盼來的時候卻是女兒的死訊,任是誰人的父母都不能接受這個沉痛的打擊,白髮人送黑髮人,多麼令人悲痛欲絕的故事。
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她的到來到底是對還是錯,也許一直瞞着他們,給他們一個不滅的希望,會不會更好?但是,他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韓青蘿永遠的不在了,難道說,要在老兩口彌留之際才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嗎?
那……那,當他們聽到那樣令人肝腸寸斷的消息,會不會……真的死不瞑目?
“外公,對不起,對不起……”聶淨塵吸了吸鼻子,那心酸苦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譁”地一下子落了下來,不管怎麼說,因爲“她”的出生,才帶走了韓青蘿寶貴的生命,那如花般嬌嫩的青春,還沒等到綻放,便凋落了……
“傻孩子,傻孩子啊……怎……怎麼能怪到你……”韓天成泣不成聲,懷着悲痛的心情,一把抱過了聶淨塵嬌小的身體,緊緊地摟在懷裡。他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落在了聶淨塵的發間……他最疼愛的女兒啊,他有多久沒有抱過那個粉嫩嫩的可愛的小人了!
透過朦朧的淚霧,韓天成彷彿回到了從前,那個穿着一身粉嫩衣裙,帶着純淨笑容,明媚眼神的小女孩朝着他飛奔而來,一聲聲嬌俏的呼喚着“爹爹,爹爹……”柔柔地撞擊在他的心坎上,他滿含着喜悅的心情,一下子將她舉過頭頂,父女倆歡快的笑語聲聲,穿透了江南水鄉的晴空……
“什麼?你說什麼?”一直抽泣着,數度昏厥過去的韓老太太猛地捕捉到了他們的話語,一愣神之下,很是突兀地叫嚷了一聲!
突然,韓老太太全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淚更是遏制不住地往外洶涌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蘿兒還那麼年輕,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爲什麼她還活着?爲什麼不讓她這個老不死的來代替她那命苦的女兒啊!
老天爺,你好不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