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靖南從馬路那邊走過來之後，已經有醫護人員撥開了人羣朝着裡面走去了。莫靖南跌跌撞撞的要往裡面走，醫護人員正要把廖敏擡出來，就嫌他礙事，推了他一把，他就那樣軟噠噠地倒了下去。
範珉跟隨着醫護人員朝着醫院跑去，臨走前，厲聲地喊道，“楊思宛，你愣在那裡幹嘛？還不趕快扶着莫靖南跟過來？”
我被範珉的呵斥給喊醒了，急匆匆地朝着莫靖南倒下的地方奔去。只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觸及到他的胳膊，楊若熙就已經攙扶着他站了起來。他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一樣，呆滯地跟隨着楊若熙朝着醫院裡面走去。
這時候，樑媛媛走了過來，在我眼前晃了晃，“思宛，你沒事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剛纔那個被撞車的人是誰？是莫靖南的媽媽嗎？”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內心裡一陣翻騰，扶着旁邊的大樹就開始吐了起來。樑媛媛拍了拍我的後背，“思宛，你別激動，幸好就在醫院門口，搶救的及時的話，應該沒事的。”
我吐好了之後，擦了擦嘴，讓樑媛媛自己打車回去，就着急慌忙地朝着醫院裡面走去了。等我到了之後，廖敏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範珉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楊若熙扶着莫靖南站在手術室的門口。他明明已經站不住了，卻執拗地非要站在那裡。
只聽到楊若熙一直在說話，“靖南，你別這樣，廖阿姨肯定會沒事的。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看好她，可是，我也沒有想到思宛會出現在那裡啊。廖阿姨一看見她，就根本受不住控制，嚷嚷着是她逼着她兒子把她送到精神病醫院去的。阿姨跑出去之後，我就緊跟着跑了出去了，我沒有想到楊思宛會往馬路對面跑，都怪我沒有來得及……”
聽着楊若熙那真摯的哭腔，我確實是找不出任何破綻，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我便朝着莫靖南走去，支撐起他另外一隻胳膊，把他往座椅那邊拉。我現在不想在莫靖南最傷心的時候，跟楊若熙討論到底是誰造成的這場車禍。
莫靖南不肯挪動腳步，楊若熙也不鬆手，我的火氣也上來了，對着楊若熙挽着莫靖南的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鬆開，別用你那骯髒的人碰他，楊若熙，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就不怕你肚子裡的孩子看了會噁心嗎？”
楊若熙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手，捂着自己的手臂瞪着我，“楊思宛，你還有臉站在莫靖南的眼前嗎？你明明知道廖阿姨根本就不能見你，明明知道今天她要出院，又被安排進了什麼精神病醫院，她的情緒本來就有反抗。你還故意在她的面前出現，還要故意引領着她朝着馬路中央跑去，你是不是存心就想要了廖阿姨的命啊？”
楊若熙話音剛落，我就想上前煽她，莫靖南拉着我的手腕，冷冷地掃視了我和楊若熙一眼，“誰他媽再在這裡吵，都給我滾！”
莫靖南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都是猩紅，楊若熙沒再說話了，我看着莫靖南迴了句，“我不說話了，你去那邊坐一下吧，讓醫生看看你的腿，反正你站在這裡，也於事無補。你媽醒過來之後，還需要你忙前忙後的，你腿要是瘸了，也沒有人替你！”
說着，我就死拖着莫靖南到座椅上，他這一次倒是沒有堅持站在那裡。範珉幫着我把他摁了下去，撩開莫靖
南的褲腳，就幫他檢查了一下傷勢，囑咐他不要再用力了。莫靖南口袋裡的手機響個不停，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我把手機從他口袋裡掏了出來，一看是王磊打來的，就走到一旁接聽起來。說明了這邊的情況，讓他能代勞的事情就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正要走回去的時候，卻發現範珉就站在我身後，他掃了一眼莫靖南和楊若熙的方向，低聲地湊到我的身邊問道，“楊思宛，你老實說，當時你看到什麼了？”
我倒是挺驚訝範珉會這麼問的，但是，瞬間我又想起來那天秦蕊說的話，說範珉問她楊若熙是不是學的心理學，我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我警覺地看了楊若熙一眼，反問範珉，“我說的，你會信嗎？”
“楊思宛，都這個時候了，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也不是莫靖南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找到證據讓人相信廖敏不是因爲你而出的事情！”範珉聽我那麼說，似乎有些急躁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就把我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範珉。聽完之後，他凝眉沉思了一會兒，囑咐我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他先去打電話看看能不能讓人調取那一塊的監控，就是不知道當時的角度能不能看得到。
我點點頭朝着莫靖南那邊走了過去，楊若熙正捂着肚子坐在他旁邊。範珉直接拽起楊若熙的手，拉着朝着婦產科那邊走去，“若熙，你現在畢竟還是個孕婦，剛纔可能情緒太過激動，還是先去做個檢查看看吧，看你眉頭緊皺的樣子。”
楊若熙三步兩回頭的，衝着範珉嚷嚷道，“你放開我，範珉，這個孩子我都不打算要，我做什麼檢查？如果不是今天廖阿姨要出院的話，我本來就是要去做手術的。”
範珉根本就不停楊若熙說什麼，拽着她就朝着樓上走去，我知道他這是不想再讓楊若熙插在我和莫靖南之間。其實，他並不明白，莫靖南這個人做什麼事情都有他自己的判斷，並不是因爲什麼人在中間干涉。
如果他在心裡已經對我堆砌了一層堡壘，楊若熙在也好，不在也罷，我都沒有辦法再走進他的心裡。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坐在莫靖南的身旁，伸出右手和他的大手十指相扣。莫靖南的身體先是僵硬了一下，卻並沒有拒絕我。接着，我又把他的頭扶着靠在我的肩膀上，什麼都沒有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手術室的燈還在閃爍着，莫靖南突然閉着眼睛問我，“楊思宛，你覺得她會怎麼樣？死裡逃生？植物人？還是直接去找莫浩霖了？”
我沒有想到莫靖南會如此直接地問我這個問題，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很誠實地說了句，“我不知道！”
莫靖南靠在我的肩膀上，突然就笑了，笑着說道，“其實，死亡對於她來說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你不知道，莫浩霖死的那天，我其實看見她回來了，她就躲在醫院的角落裡。我去看了莫浩霖之後，故意走開了，我看見她進去了，站在他的屍體前，一直沉默着。沉默了很久之後，突然爆發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邊哭着，一邊控訴着對莫浩霖的恨意。她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恨過莫浩霖，否則的話，她根本連眼淚都不會哭出來的。”
莫靖南的話突然就戳到了我內心深處，
我不由地把他的手握的更緊了。其實，回頭想想，廖敏也不過是個爲愛癡狂的女人，試圖用恨意來掩蓋自己因爲愛而不得的狼狽，而這隻會讓她自己，也讓她身邊的人過的越來越累。
就在莫靖南剛剛說完話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護士喊了聲，“誰是廖敏的家屬？”
我和莫靖南明明都聽見了，卻一個人都沒有勇氣站起來走過去。最終還是我站了起來，朝着主治醫生走了過去，他看了莫靖南一眼，摘下口罩，說了一句病人家屬最不願聽到的抱歉，“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家屬進去看死者最後一眼吧！”
乍一聽到“死者”這兩個字，我的腿也跟着軟掉了，莫靖南卻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朝着裡面走了去。我要跟過去，他卻直接把門給甩上了，我愣愣地站在那裡等着他。
這時候，楊若熙從遠處一邊揉着手腕，一邊朝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站到我身旁的時候，掃了一眼莫靖南剛纔坐着的位置，淡笑着問道，“怎麼，廖敏死了？莫靖南進去看她最後一眼了？”
聽着楊若熙那種幸災樂禍的口氣，我轉過頭來看着她，真的是很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下得了手的？楊若熙，你今天敢在大廳廣衆之下這麼做，說明你應該不是第一次了吧？不說廖敏她是不是莫靖南的媽媽，她只是一個可憐的病人，你到底是多麼地喪心病狂，纔敢這樣做的？你這是在殺人，你懂嗎？”
楊若熙笑着拍了拍我的胸口，踮起腳尖湊到我的耳旁說到，“楊思宛，其實，你說的也對，俗話說孰能成巧，這種事情也是一樣的。你知道嗎？三年多前，我就先於莫靖南去了美國，帶去了一張你像極了殷宜的照片，並且告訴她你是如何勾引她的兒子的。”
“哦，對了，還有你婚禮那天，我給廖敏傳輸的觀念就是，只要她對着自己的手腕輕輕一劃，她的兒子就會回到她的身邊的。別激動，我還沒有說完呢，其實我今天是真的不知道你會來醫院，所以，我給廖敏的口袋裡還準備了一份遺書和一瓶安眠藥。意思就是，就算你今天沒有出現，她可能還是會死的！楊思宛，我耗了我所有的青春在莫靖南母子身上，既然我都得不到幸福，那我也不會讓你們在我面前幸福的！”
楊若熙說完，就後退了幾步，我根本就無法消化剛纔那段話。等我意識到她到底跟我說了些什麼的時候，我一下子朝着她撲了過去，揪着她的頭髮就朝着牆壁上撞，“楊若熙，你這個瘋子，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一旁的醫生和護士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拉架，我卻死命地揪着她的頭髮，誰都沒有辦法讓我鬆手，楊若熙尖叫着護着自己的頭。範珉正好從遠處跑了過來，讓我鬆手，說莫靖南出來了。我最終從楊若熙的頭上拽下來一撮頭髮，才氣喘吁吁地鬆開來了。
回過頭看到莫靖南正站在那裡，左手握成拳頭，裡面似乎有東西。我想起來楊若熙說的遺書和安眠藥，莫靖南徑直朝着我走過來。我本來以爲他會一巴掌扇過來的，他卻只是笑着對我說了句，“楊思宛，你看，我們現在都成了沒爸沒媽的孩子了！”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我想要跟上去，莫靖南背對着我揮了揮手，“楊思宛，別跟過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