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花果出院的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經歷過生死的人,眼裡總能看到和別人不一樣的從容和成熟。路小七拿着東西跟在她的旁邊,小心翼翼地陪同這個已經兩個月都說話很少的人。
外面的空氣很清新,劉軍跟她說,默默走了,邊非面臨着應得的下場。她什麼表情都沒有,誰都看不穿她心裡想的什麼。
狄剛靠在車邊,看着她出來。因爲跳舞,本來就很瘦,現在更是比之前消瘦了一圈。
“那我就先走了,”路小七把東西遞給狄剛。
花果看了一眼憂心忡忡的小七,終於在最後露出一個淺笑,點了點頭。
車上,艾花果靠在車窗。誰都沒有說話。
狄剛想說,一切都好了,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你能留在我身邊了。想告訴她,青果也安全了,她不在有任何後顧之憂。
他還想說,冥會從此消失了,那些讓她痛苦過的人都成千上萬倍地付出了代價。
可是,後視鏡裡,她無神的眼睛,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讓他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女人的心,愛人的心,恐怕已經死了。
——
今天艾花果特意打扮了一番,邊非看得出來,她比之前的幾個月裡更加明豔動人。
她的微笑,和目光,都是距離,他這一生都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謝謝,”
花果搖搖頭,“一路順風。”
邊非一直假裝得很好的,就算到最後,也不能讓她看到他的不捨,他的悔恨,他對她的深愛。希望,最後留給他的,依舊是那個溫潤英俊的男人。
可是,當機場廣播催促着登機的時候,他的防線忽然崩潰。
只是,花果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對於他的情感流露。
“什麼也別說了,走吧。”
她轉身。
“花果,那時候你問我愛過你嗎,那時候我說了謊。”
“邊非,”她打斷了他的話,“有誰會在時過境遷之後,還在那裡等你。”轉過來的笑容,明媚純真。
男人只只覺得一直以來冰冷陰暗的世界,忽然迎來的陽光。只是,這是最後一次了吧,她的笑容照進他的悲傷。
他懂得那眼神,讓他留着最後的自尊,這是他送給她的最後的臨別禮物。
花果,那天其實我想說,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從隔着窗,看到你舞蹈在晨光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心裡,就再也不能沒有你。多希望,一切可以重來。
呵呵,邊非,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切也就不再珍貴。
花果走在人來人往中,與邊非的過往歷歷在目,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男人的淚光,他忍得那麼難過和悲傷。可是,一切都和她無關了,不管他懺悔都少次,傷口會癒合,但傷疤永遠都在,並且每一次從記憶中翻出,那些疼痛依舊如當初一般清晰。
所以,彼此遠走吧。
畢竟愛過,或許,還相愛過。
狄剛走進來的時候,艾花果正在收拾東西。他走到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她的手依舊沒有停下。
“去哪?”
“我有自己的家,不能總煩你。”
“不煩。”
“那我煩行嗎?”
她從牀邊把箱子拉出來,真不知道這個路小七是怎麼想的,把自己的東西通通都給送到了狄剛這。
狄剛用力合上箱子,盯着她,雖然她只是讓他看一個頭頂。
“你什麼意思?”
她擡起頭,“沒什麼意思,我就是想回家。”
她看着這個爲她,不惜上刀山下火海的男人,“我爲你如此,你就從來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嗎?”
“我需要點時間,好麼?你讓我安靜安靜。”
可是,似乎他不再縱容她的若即若離,不再想爲一個看不到結局的人那麼的認真。
“要麼沒有,要麼全部。要麼現在,要麼永不。”他決絕地說。
花果楞了一秒鐘,然後笑了,“那就,不再見了。”
狄剛深吸了一口氣,甩開箱子大步走了出去。
原來,真心離傷心最近。
花果忽然把箱子甩到地上,傻子,你是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吧,可我怎麼覺得你不知道呢?因爲我覺得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逼我。
花果拉着箱子離開的時候,沈天正走進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這兩個人,明明是毫無關係卻被忽然糾結在一條線上的人。
沒錯,他是她最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的人。
他幾乎沒有停頓,直接和她擦肩而過。她的心,忽然空落落的,怎麼回事,這個世界怎麼會如此的坑比。
——
邊非給她留下一筆今後衣食無憂的錢,她找了一處僻靜的靠海的房子,安安靜靜地住了很長一段時間,認真想了想,接下來的估計很長一段日子,自己是不是都要這麼行屍走肉地活着。
可是,怎麼一想,就想到狄剛那傢伙呢?
那男人爲了靠近她,走了九十九步,爲什麼最後一步就要回頭呢?關於這個問題,她也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忽然有一天的早上,心底的一個聲音反問了她一句,
爲什麼就連一步,你自己都不肯走呢?
是啊,爲什麼當初自己一步都不肯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