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典籍殿裡的人,同時安靜先來,一起將目光看向上方。
由上而下的共有六七人之多,走在前列的爲一老一少。
年老的一個是方邃數次見過,身材高大,氣度冷沉宛若魔神臨世的磐石宇宙殿副殿主。他此時一身暗紅色披風,內着鎧甲,愈發襯托出不凡的氣勢。
與他並行的,卻是個身穿青藍色長裙,身段優美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容貌清美,更難得是她有種別於衆人,縹緲而安靜的出塵氣質。
只看她剛從三層走下來,整個二層典籍殿內立即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人人的目光都不覺往她看過來,隨即又爲其容色所懾,迅速挪開目光的舉動,便可知這女子是如何出衆。
雲天馨本也是少見的美女,姿容氣質俱佳,但在這女子出現後,迅即黯然失色,從明月蛻變爲繁星,光芒係數被壓下,成爲映襯這女子的綠葉。
看到這入雲出塵的女子,只會讓人想起居住在天外仙境裡的神女。
更讓人意外的是,她年紀輕輕,不但能和磐石宇宙殿的副殿主平齊而行,而且,在衆人眼中一身神通深不可測的副殿主,在若有如無間,竟似有些被這女子的氣息壓制的意味。
這一點尤其驚人,說明這女子年紀雖輕,但在修行上,卻達到甚至超過了磐石宇宙副殿主這一級數老輩兒高手的程度。
這其中折映出來的訊息,任何人都一想可知,此女的資質乃至聰慧程度,必然遠超常人,否則縱然出身再好,傳承再佳,也斷然不可能在如此年紀,於修行上取得這般成就。
一行人走下來的過程裡,彼此低聲說話,氣氛輕鬆,話題多是副殿主在詢問這女子對他們磐石宇宙殿的觀感如何?
那女子面容恬靜不波,雙目深邃,宛若一座澄明無暇的湖泊,安然得體的迴應着副殿主的詢問。
在走下來的過程中,女子秀目微轉,忽然看見肩頭蜷縮着巴斯特的方邃正在離開的背影,她似乎非常意外,像是永遠也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滋生波瀾的雙眸,倏然劃過一絲漣漪。
此時方邃的背影,已然消失,下行到了一層,遂即出了典籍殿而去。
女子收回目光,明澈的美眸熠熠生輝,嘴角抿起一抹彎月般弧度的淺笑,轉向身畔的副殿主,以柔和悅耳的聲音道:
“宗政殿主先前說想讓我在這裡住些日子,我想了想,自己此次出來行法天下,倒也沒什麼固定的事情,在古源星住些時日,其實也不錯。”
複姓宗政的,正是身寬體胖,高大魁偉的副殿主。
他聞言愕了愕,先前他提過讓此女在這裡居住些時日,對方雖然沒有明確拒絕,但一語帶過,已經含蓄的表明了態度,就是不會留在這裡。宗政殿主便未在提,哪想到她忽然改了主意,宗政殿主是老江湖,心思靈敏至極,瞥了一眼方邃消失的方向,心下若有所思,口中欣然應允道:
“能請到賢侄女暫留,是讓無數人知道後,都要羨慕不已的事情,我們諸天聯盟上下全體歡迎,縱然是聯盟長老們知道了,也要喜不自勝。我這就讓人祭起浮雲騰空殿,作爲賢侄女你在這裡的落腳之處。”
那女子聞言笑笑,給人恰到好處的謙遜之感,口中淡淡道:“宗政殿主若是大費周章,就是在趕我走了。”
宗政殿主趕忙道:“那就一任賢侄女,一切從簡好了......”
他們一行說話之間,從二層典籍殿下行到了一層,隨即離開典籍殿而去。
那女子行走之際不知想起什麼趣事,驀然微綻笑顏,感慨道:“這天地間的事,每每玄妙至極,出人預料呢......”
宗政殿主不知她意之所指,心中有些納悶。
他們一行離開後,典籍殿內不論男女,都在輕聲議論着,多是讚譽這女子氣質脫俗,渾然不似人間應有之人。
方邃從典籍殿一來一回,天上的驕陽已經臨近落山,灑落着金紅色的光彩,雖然時近黃昏,卻格外絢爛。
微風拂動裡,方邃莫名的哼起一首隻有自己能聽明白的小調子,長髮隨風飄飛,背影越去越遠。
回到居處後,方邃安下心來,盤坐修行,繼續溫養自己體內的力量。
天外日落月起,繁星灑滿了天空,銀河傾流奔騰,浩瀚的蒼穹裡,光色萬古不變的璀璨着。
翌日。
考覈後的三日休息結束,方邃等一階一組人員,又一次在清晨聚集於修行大殿內,等候夏默或是其他傳授知識的強者到來。
方邃甫一走入殿內,就聽到殿內人員匯聚,都在孜孜不倦的議論昨日磐石宇宙,來了一位容顏絕美的女子之事。
方邃撇撇嘴,暗忖消息傳得真夠快的,好像就我不清楚。
衆人中只有巫苓照舊坐在原處不爲所動,其餘人等皆在熱熱鬧鬧的高談闊論,多是在猜測那女子的身份來歷。
方邃斬殺畢負後,在磐石宇宙聲名大噪,與巫苓並稱最強,情況與以前頗爲不同,一見他走入,便有人熱誠的打招呼,道:“方邃,你看見昨日被副殿主親自陪同,來我們這裡的女子了嗎?嘖嘖,那可真是人間絕色,若說起來,咱們磐石宇宙殿內的美麗女子也不少,但比起那女子來,嘿嘿.....”
這人住口不說,顯是怕得罪了此時殿內的女子,但人人都知道他言中未盡之意是什麼。
方邃溜溜達達的走到衆人眼前,那面容陰狠的索裡射,原本也在人羣中旁聽議論,見到方邃走近,才轉身離開。
方邃忖道:“這索裡射不知爲何,總是讓我暗暗生出一種對我懷有敵意的感應,真是古怪,按理說我應該和他沒什麼仇怨纔對......有機會倒要查查他的出身。”
此時又有人追問道:“方邃你到底看沒看見那女子,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來歷?”
方邃啞然道:“我昨日都在修行,只去過一趟典籍殿,沒見到你們說的女子,怎麼可能知道她的來歷。”
衆人正在喧鬧議論時,突聽殿外傳來足音,轉眼間夏默走進來,便一起安靜下來,各自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時衆人發現夏默異於往常的站在門旁,並未進入殿內,反而做出個請的手勢。
磐石宇宙殿的宗政副殿主,隨即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目光威凌四射地看向殿內衆人,掃過方邃時,似乎另有深意地笑了笑。
他步伐不停,一直走到殿內中央,環視衆人道:
“我來宣佈一件事情,便是我們磐石宇宙殿異常榮幸,邀請到當代最傑出的天才人物,在我們磐石宇宙殿居住數日,經本殿主央央懇求,她答應在我們這裡暫居期間,若有閒暇,會與熱衷劍道者相互切磋修行之法。我親自來,是要特別提醒在座諸位,這次機會實在難得。”
又道:“讓我來爲大家引見一下。”
宗政副殿主話落,便有一女子從殿外走了進來,正是昨日在典籍殿,由宗政副殿主陪同的女子。
她仍是昨日的打扮,步履輕盈地走進來,深不可測的秀目閃爍着無與倫比的智慧之光,令人不敢逼視。
這一刻,一階一組的數百人同時安靜下來,爲這女子的容顏所懾,只有方邃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瞠目結舌,霍然開口道:“紀瑤!”
這女子正是方邃多年前,還在地球上的時候,兩者間曾經有過短暫交集的紀瑤。
當年見過紀瑤後,方邃曾經猜測過,她很可能不是地球上的人,因爲她的修爲,和地球上同期的修行者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方邃也曾猜測過,紀瑤最大的可能,當是來自浩瀚星空。
這些年來,偶爾的朦朧中,方邃腦內,也隱約閃過兩人會不會再次相遇這一念頭,但卻知道這可能性太小了,茫茫宇宙何其廣博,再遇的可能性,小到幾乎不存在。
然而正因如此,當這時候真的再遇,才倍顯珍貴。這一霎,方邃心中涌起的波瀾,直如驚濤駭浪一般。
昨日紀瑤初見方邃背影時,也和方邃此刻心境相類,只不過她修行之法卓然脫俗,極爲善於控制情緒,因此當時只有宗政副殿主,隱隱看出一絲苗頭,餘人則並無所覺。
紀瑤所修之法,首重修心,就因爲以她的心境也要爲此次重遇泛起一絲漣漪,因此紀瑤反而生出暫時留下來,準備與方邃進一步接觸的念頭。
這並不是說她對方邃生出了好感甚或愛慕之心,事實上正相反,她主動選擇留下,是準備藉助彼此的更進一步接觸,將和方邃間的關係,固定在朋友之交以下的範疇,捐棄男女之情。進而淡化方邃在自己心中的印象,撫平這次重遇方邃,心中涌起的悸動,從而保持自己如同澄湖映月般無念無想的超然心境。
這是一種最適合追求天人之道的玄妙心境,箇中奇異處,只有紀瑤自知。
雙方相遇的一幕,被另一側的宗政副殿主看見,他目中閃過不出所料的神色,暗中思忖起來。
此時殿內其他人的表情才叫一個精彩,人人目瞪口呆。先前他們都在百般猜測談論的女子,方邃居然認識,虧得這貨先前被詢問時,一口推個乾淨,說不知道是誰。
紀瑤行事素來隨心,這時也不例外,並不在乎滿殿數百人的注視,舉止自然地走向方邃,美目流轉之間,原本坐在方邃身畔的一個一組修者,像是讀懂了她會說話的澄澈眸子裡傳遞出來的意思,莫名的起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紀瑤毫不客氣地坐下,柔脣輕吐的對方邃道:“許久不見,我在你旁邊坐一會兒!你不介意吧。”
方邃從最初的悸動裡快速恢復過來,灑然失笑道:“求之不得,只是有些擔心你走以後,這殿裡的其他人出於羨慕嫉妒,把我迫害致死。”
紀瑤輕聲笑笑,好看的秀眉微彎,竟然認真的想了想方邃的話,又道:“那我們出去走走好了,我正有些事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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