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有去給丁旋送行,因爲孟江楚說過,誰放出去我,誰就人頭落地。所有人都在他的淫威下屈服,我當然也不例外。我安靜的坐在桌子前繡着不成樣子的“鴨 子”。玉兒說,我學了那麼久,一點長進都沒有,我的手不適合拿針線。
那我適合拿什麼呢?
八月初五那天,天下了很大的雨,婚禮並沒有因爲這場大雨失去該有的熱鬧,依舊是人來人多,據說禮品都堆成山了。府裡的丫頭們也都在前院忙活,更不會有人注意到我這個小院落的人是不是吃了,喝了。
我餓着肚子坐在桌子前聽外面人聲喧譁,玉兒幾次看不過去想要去理論一番都讓我攔住了,那裡不屬於我們,還是安分點的好,一天不吃飯也不會餓死人。手裡的“鴨 子”在繡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差不多了。原本這是隻鴛鴦,回到這裡之後我一直倔強的叫它“鴨 子”,因爲與鴛鴦不屬於我這種人。
“小姐,天晚了,該休息了。”
“前院還很熱鬧的嘛,這麼吵也睡不着,我還是把這個繡完再說,你要是困了,你就先回房吧。”我看着玉兒的側臉,臉上的紅 腫已經明顯消了不少,看起來楊晚茹給的藥確實好用,用一個虛無的名號換來玉兒的解藥也是件不錯的交易。
“小姐……”玉兒擔憂地看着我,她應該是擔心我受不了這種刺激。
我衝她微笑:“我很好,沒事的,我繡完馬上去睡,你先回房間吧。”
“可是……”她猶豫着似乎我的微笑都是假裝似的。
“我沒事的,你快去睡,明天還要早早起來教我其他的呢。”
“好吧。”她依舊不太放心的把一些尖銳的器物都收進櫃子,像是害怕我會自殺似的,看了一圈好像沒有什麼危險了才走出房間。
我無奈地笑,這丫頭難道跟了這麼就還認爲我是個十分脆弱的人麼?如果我真的脆弱早在鳳凰離開的時候我就一頭撞死在石頭上了,哪裡還會活到現在?
前院依舊熱鬧非凡,過了一會兒竟然燃放起了煙花,我打開窗戶看着漫天絢,聽到前院有人尖叫有人大喊,突然就記得了我和孟江楚成親的那天,我像塊木頭似的頂着重的要死的鳳冠坐在牀上等着孟江楚的到來。那個時候的我,心裡是很高興的但同時心裡像揣了兔子似的惴惴不安的等着那個人,時不時還掀起蓋頭偷偷往外看。
孟江楚,是不是你說我那天偷偷掀起蓋頭了沒有等你給我來掀開,所以我們纔會這麼的不幸福。母親說,幸福是努力得來的,是我沒有努力,還是就算努力了也根本不會有幸福?愛與不愛都是一個人的事情,和他人無關麼?
當年我像個傻瓜似的追了楚風四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四年的時間,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別人眼裡的小丑了,如果當時楚風答應我,我們會是一段佳話,但若是他沒有答應,我就是一隻跳樑小醜。
那個時候我曾經說,我可以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但是我絕對不讓自己那麼卑微,絕對不會找一個不會珍惜我的男人。可最終我又挑了一個比楚風還薄情的人。四年後,楚風說愛過我,但是孟江楚,你別說是四年就算是四十年,你說出的愛我都不可能是真心是吧。
我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知道身子涼透我打了個哆嗦我才恍然,我竟然穿着單衣站了那麼久。前院已經安靜下來了,是新人洞房的時刻了,孟江楚和楊晚茹的洞房應該不會如我那般吧。我關上窗戶繼續坐到窗前開始繡那隻鴨 子,以前我總是剛入夜就睡了,今天我竟然異常清醒,怎樣都不困,那隻
鴨 子在我手裡也漸漸成形。
“小姐,小姐,起牀了。”
“什麼聲音?”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看到玉兒站在牀前,手裡正拿着臉盆給我準備梳洗。
我皺着眉頭,我明明記得昨晚我坐在桌子前繡鴨 子,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我沒記得我有上牀啊,爲什麼我會在牀上醒過來?
“玉兒,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打量了下週圍,似乎沒有什麼異樣,我的衣服還是昨晚穿的那套,難道我夢遊了?
“我剛過來啊,小姐啊,你昨晚爲什麼沒關好窗戶啊,也不怕着涼。”說着她把手探到我的腦門上,“哎呀,小姐你發燒了,我馬上去請大夫。”
“發燒?”難道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我昨晚在窗前站久了所以發燒了?可是記得我明明關上窗了啊,爲什麼玉兒會說我昨晚連窗戶都沒關好。難道有人從窗戶進來了麼?怎麼讓玉兒一說,我真的感覺腦袋重重的,眼睛也似乎張不開似的,越想事情頭就越發的沉重,“玉兒。”
“是,小姐,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別去了,抗一下就過去了,我以前感冒也從來不吃藥的。”以前感冒的時候總是死挨,因爲以前丁玉說西藥容易產生抗體什麼的,吃多了,以後就會越吃越多,所以基本來說如果不是感冒重到要住院,我絕對不會吃藥的,“你去廚房給我找點吃的,昨天一點沒吃我有點餓了。”
“小姐,你的臉好紅,額頭也很燙,真的沒事麼?”玉兒擔憂地問。
“沒事,你家小姐我啊,吃飽了就什麼病都好了,去吧,記得弄點清淡的。”餓了一天再吃油膩我怕自己風寒還沒好又開始鬧肚子。
“我馬上去。”
玉兒小跑着出門,我躺在牀上看着牀頂,還在想昨晚究竟是誰進來了,把我弄到的牀上,難道是孟江楚?不會的,他的新婚之夜,楊晚茹斷然是不可能讓他出來的,那難道會是楊奕?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吧,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如果對我還有一點兄妹之情也應該會在昨天來看我一眼。而且作爲孟江楚的盟友,他也應該爲自己的主子善後纔是。
等了好久玉兒依舊不見回來,我餓着肚子昏昏沉沉,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
好累,玉兒,你家小姐都快餓死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我睡了一覺之後張開眼睛看到玉兒紅着眼睛坐在牀邊,見我醒來急忙端過粥:“小姐,你醒了啊,吃點東西吧。”
“是不是廚房的人又爲難你了。”我勉強坐了起來,倚着牀大口喘氣,人病了果然是不得了,就連坐起來這麼件小事都能氣喘吁吁。
“沒有,是玉兒…..小姐快喝粥吧,玉兒餵你。”
“玉兒,你回相府吧。”玉兒的性子我瞭解,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爲難她會馬上帶着吃點回來,而不是耽擱那麼久,雖然我迷迷糊糊的時間觀念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睡着的時候還隱約聽到有人哭,應該是她受了委屈才是。
“小姐,你不要玉兒了麼?小姐你爲什麼要趕走玉兒,玉兒不離開小姐啊。”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你不要趕走玉兒好不好,玉兒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只要小姐讓玉兒跟着你。”
“玉兒,小姐護不了你了,回到相府相爺會保護你,在這裡,我怕你隨時會成爲楊晚茹和我鬥爭的犧牲品,你懂不懂?我不想你因爲我再有什麼閃失啊。”看過太多的宮鬥和爭權,我知道就算我退到這步,只要我不死,我就是楊晚茹心裡的一根刺,她會想方設法的除掉。
“小姐,你如果要趕玉兒走,玉兒就死在這裡。”
“玉兒,你這是威脅我?”我震驚了,我根本沒有想到一個丫頭會這樣死心塌地的對我。
“玉兒不敢。”
“算了起來吧,我想吃粥了,但是我沒力氣,你餵我。”
“是。”她立刻端起碗一口一口粥的喂着我,邊喂還邊說,“以前小姐生病的時候,也是玉兒這麼一口一口喂小姐吃飯喝藥,那個時候小姐總嫌棄藥苦,粥沒有味道,可是一旦看到孟公子的信就會馬上乖乖吃飯。”
“是孟寒澈麼?”
“奴婢不知道,每次小姐出門都不準奴婢跟着,還要從後門悄悄溜走,但是回來的時候都好開心的。只有一次小姐回來之後像失了魂魄似的,呆呆的,然後就一病不起了。”
這應該就是我穿越之前的事情了,穿越之後楊晚晴就是賀小左了。按照玉兒的說法我每次出去的對象應該是孟寒澈,爲什麼最後一次和孟寒澈出去之後楊晚晴會失魂落魄的回來?
“那爲什麼那個時候你們會小姐公子的叫我。”我還記得我和鳳凰剛傳過來的時候倆人同時公子小姐的叫我,把我都叫懵了。
“那是因爲小姐以前都是男裝啊,而且從來讓下人都是叫您公子的,要不是遇到了孟公子,你纔不會穿女裝呢。”
原來孟寒澈和楊晚晴的感情這麼深,所以孟寒澈纔會那樣對我。
不知不覺我竟然吃了兩碗粥,不過還好,吃飽了心情就好了許多,身體也覺得有了些許力氣,可是依舊很困,可能是昨晚真的很晚睡了吧。
“玉兒,你先出去吧,我睡一會兒。”
“小姐真的不要看大夫麼,你的臉色很差。”
“不用了,而且就算你去請了大夫他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啊,說不定等他來的時候我的病都好了。”我自嘲着,“沒事了,小風寒而已,小姐我啊還是健壯如牛的。”
“噗嗤,”玉兒有些無奈的搖頭,“小姐啊,哪裡有姑娘家這麼說自己的啊,還如牛,你最近都沒有仔細照鏡子看自己瘦成什麼樣子了吧,再瘦下去就皮包骨了呢。”
“那叫骨感美,我喜歡。好啦,讓我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眼皮已經沉重的張不開了,我沒有看玉兒什麼時候走的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做了好多夢,這些都和真正的楊晚晴有關,我看到她渾身溼透站在雨裡,淚水雨水混在一起,她的臉上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絕望,心如死灰的絕望,就像是我知道孟江楚要娶楊晚茹時候一般。她像個遊魂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在大街上,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指指點點,她都沒有看見,沒有聽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不能自拔,直到走到相府門口被楊奕抱了進去,在看到自己父母的那一瞬,她慘然地笑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夢裡的我彷彿寄生在楊晚晴身上似的,她的傷心她的難過我都深有體會,就算是她昏迷的日子裡,她的嘴裡也只有孟寒澈一個名字。但是孟寒澈從來沒有出現過,反而是孟江楚期間來了幾趟,夢裡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我能感受到他的哀傷。
孟江楚,是我太想你了,所以幻覺了麼?
孟江楚的影子開始模糊,我似乎看到了楊晚茹看到了楊奕看到了相爺夫人也看到了不停走過牀前的丫頭們,整個夢境開始混亂起來,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了。
然後,一片空白。也許,我和楊晚晴冥冥之中還是有緣分的,所以我纔會穿越到她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