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先生驟然打斷他的話,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幾分,莫煙嚇了一跳,呆呆的看着他,一時間也忘了說話。
興許是察覺了自己語氣太過嚴厲,厲先生停頓了幾秒,才輕聲道,“回家吧,我累了。”
莫煙抿了抿脣,從他腿上爬起來,兩個人一人坐一邊,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直到司機將兩個人送回公寓,他們也沒能再說上一句話。
下了車,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各懷心思,莫煙當然不是因爲厲先生剛剛的語氣生氣,她沒那麼小心眼兒,她只是對厲先生失控的情緒,有些不解,或者說擔憂。
厲先生的母親回國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從來沒有主動提起有關於她的事,更沒有想探望的意思,他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或者說還不如一個陌生人,她知道,他心裡藏着事兒,而她現在,還不足以成爲他傾吐真心的對象。
失望是有,但更多的是心疼。
從電梯下來,莫煙率先出來,走到門口,剛要輸入密碼,突然被厲先生一把從身後抱住,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良久,才悶悶道,“你生氣了?”
“怎麼會?”
莫煙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將密碼輸完,等進了屋,才扭頭幫他的西服脫下來,溫聲道,“沒人能強迫你,你不想說,就不說,但是你想說的時候,我肯定願意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厲先生心頭一軟,抱着她的腰,淺淺的在她髮絲上吻了吻,輕聲道,“給我點兒時間。”
莫煙笑着點頭。
------------------------------------------------------
五一小長假一過,人們陸陸續續恢復了工作,厲先生的身體也一天天好起來。
不用工作,不用在長輩面前畏手畏腳,每天一起逛超市,一起烹飪,吃飽了就懶洋洋的躺在天窗下的躺椅上看書、睡覺,安逸的生活,讓莫煙感覺甜蜜又滿足,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姜醫生的一通電/話,才宣告結束。
那天,她跟厲先生剛吃水果,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喂貓,厲先生的手機毫無徵兆的響起。
厲先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蹙着眉,將手裡的小魚乾丟給莫煙,拿起手機按了接聽。
莫煙一開始沒注意,厲先生在電/話裡說了什麼,等到他掛了電/話,周身的氣壓變得低迷起來,莫煙才緩過神,她將毛團放到地上,擔憂的看着他,“怎麼了?”
厲先生抿起脣角,沒有說話,站起身從天台出去,沉着臉就去拿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他的臉色一直很沉,甚至還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在他穿好衣服要出門的時候,莫煙抓住他的手腕,緊張道,“出什麼事了?”
厲先生緩和了一下情緒,低聲道,“你乖乖呆在家裡,我很快就回來。”
他不等她回答,就越過她,推門離開。
莫煙怔在原地,慢慢蹙起眉,她扯了一件外套,隨意披上,連頭髮都懶得打理,換了一雙平跟鞋就緊跟着下了樓。
等她從小區出來,只瞧見了厲先生的車尾巴。
剛巧這時候,路邊一輛出租車正打算掉頭,莫煙當機立斷攔下車,對司機道,“麻煩幫我追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也不含糊,油門一踩,就追了上去。
莫煙被往前甩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沒有系安全帶。
厲先生的車開得很急,幸好這個時間不是上班高峰期,不然很容易跟丟。
車子到了醫院門口,才停下,莫煙看着厲先生下了車,就往裡面走,按照他以往的警覺,她追得這麼緊,他應該有所察覺纔對,但這次沒有,或許是因爲太過着急,而讓他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到別的事。
她付了帳,匆匆下了車,緊追着厲先生的步伐,跟了進去。
厲先生進去之後,直接上了電梯,莫煙走過去的時候,剛巧看到上面顯示的樓層。
她扭頭掃了一眼醫院大廳裡的指路標,厲先生上的那一層是精神科。
她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他一直沒有詳細跟她說過她母親的事,如果她現在上去,會不會惹他生氣,讓他尷尬,可是她現在人都到了,就這麼走了,不就白來了,而且,厲先生的樣子,好像並不是真的對這個母親那麼不在乎,她抿着脣猶豫了良久,在電梯打開的時候,徑直走了進去。
厲先生從電梯出來,一眼就瞧見坐在走廊長椅上的顧佔軒,他皺着眉,眼神淡漠的在他身上掃過,徑直朝他走來。
顧佔軒怔怔的看着他,那樣子像是第一次見他一樣,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在人情隱匿自己的情緒,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神驚異又複雜,那深邃幽暗的眼睛裡,似乎囊括了無數情感,他僵直的站起身,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厲先生卻已經越過他走到檢查室門口,擡起手敲了敲門。
顧佔軒應該好多年沒有被人這麼無視過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僵硬,半響才抿起脣,低聲道,“現在正在檢查。”
厲先生沒看他,站在門口等了幾秒,檢查室的門就開了,姜琛出現在門口,看了看厲景煜,又掃了一眼顧佔軒,淡淡道,“我給她打了鎮定劑,現在已經睡着了,有什麼話,等她醒來再說吧。”
厲先生臉上緊繃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幾秒之後,才凝眉道,“你怎麼讓她一個人跑出來!”
提到這個,姜琛臉上也露出一絲歉意,“她這幾天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昨天我陪她上街買了好多東西,說要帶着看你,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說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天河小巷的一家生煎包,非要到那裡去買,你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回國,對這裡並不熟悉,不小心就跟她走散了,”
他說着,頓了頓,看了一眼顧佔軒才道,“是這位顧先生髮現了她,不過她的精神狀況突然變得糟糕,我也沒有想到……”
“天河小巷早就拆遷了!”厲先生緊繃着下頜,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要多久能醒?”